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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多嬌》一百二十七章 嗟來之食
茶蓋捧著茶杯沿發出一聲輕響,蘇穎眼睛裡映出潘如月似懷念又似痛心的臉,她微微垂下眼簾,蓋住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看來這位潘如月潘姑娘是重生的呢。

 潘如月在客居的廂房時脫口而出的那句“奕表哥可在府上”,以及在去客居廂房的路上她們倆的談話,翠竹都一五一十的跟她說了,蘆薈在一旁聽著臉黑的不行。

 這個潘如月,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蘇穎打定了主意,抬頭衝季姍姍微微一笑:“不必拘謹。”

 潘如月把注意力從屋子裡的擺設上收回來,抬頭見蘇穎朝季姍姍微笑,她覺得刺眼,低下頭來,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夫人,這茶可是用山泉水煮的?”

 季姍姍扭頭看了她一眼。

 “你品出來了?”蘇穎臉上掛著微笑,心裡卻並不以為意,對她來說,喝茶就跟牛嚼牡丹,純屬浪費,平常她也不怎麽喝茶。

 潘如月心裡有些得意,輕聲細語道:“飲茶之水可分為三品,一品為江心水,二品為山泉水,三品則為深井水;然而在這三品之外更有無根之水,露水,雪水……如月獨愛雪水,這雪水乃梅花雪水,指的是落在梅花花蕊上的雪,用陶罐收了,埋於樹下,用時需用取松枝為柴將其煮沸,品時但覺梅香沁喉呢。”

 潘如月說著說著突然癡了,她想起在雨天時,她就會拿了平日裡收集的雪水雨水露水出來,用紅泥爐子煮了水烹了茶親手遞給奕表哥,盼著他接過去的時候會對她笑一笑,會讚她茶煮的好。

 可為什麽這一世她重新來過,奕表哥已經不是奕表哥了?

 還有這正房,她不喜奢華,選的都是古樸中透著優雅的,哪裡像現在這般處處透著奢華富貴呢。

 “姑娘倒是個雅致人兒。”真是有意思,這潘如月不是家在江南麽,江南冬天可常下雪,足夠她取梅蕊上的雪水?

 潘如月回過神來,謙虛的笑了:“夫人過譽了,不過偷得浮生半日閑罷了。若是夫人喜歡,如月可以讓人取了如月收集的雪水來,煮茶來讓夫人也品一品,嘗嘗新鮮。”

 “哦?那倒是感情好,不過親自煮茶可就不必姑娘親來了,我這兒有個專精煮水烹茶的小丫頭,讓她來便是了。”

 一時紫蘇端了新做的點心來,蘇穎捏了一塊鵝油松仁卷笑盈盈的對季姍姍和潘如月說:“我原不愛這些油膩的,不過如今倒也還不錯,你們也嘗一嘗吧。這是我原先懷孕那會兒我家老爺專門尋來的幾個南邊廚子裡一個專精點心的廚子做的。”

 季姍姍樂呵呵的捏了一塊兒來,吃了一塊兒對蘇穎讚不絕口,扭頭看潘如月也捏了塊點心在手上,就是不動。

 季姍姍也不說話,借著擦嘴的空檔撇了撇嘴。賣弄那點學識到人家主人家來了,而且潘如月那些話,她也曾聽過的。

 蘇穎拿過帕子擦了擦嘴角:“之前在人前時,潘姑娘要跟我賠不是,我到現在還糊裡糊塗的,說起來我和姑娘你也不過兩面之緣,能有什麽事兒讓潘姑娘覺得竟是得罪了我,而我不自知的?”

 潘如月像是大夢初醒般,迷茫道:“夫人不是不怪罪如月了嗎?怎麽……”

 潘如月這話頓時扎了蘆薈的耳,從心裡就看不上潘如月了。

 蘇穎嘴唇一翹露出個和煦的笑容來:“我何時說過怪罪姑娘?不過是想姑娘給我解解惑,這可是為難姑娘了?”說著掀開茶蓋含了一口茶在嘴裡。

 薄荷馬上捧了痰盂來,蘇穎側一側身子吐乾淨了才又打量起潘如月,語氣平淡的說:“難不成姑娘你這個要賠不是都不知道要賠什麽不是?這可是奇了。”

 季姍姍也轉頭看向潘如月,潘如月身子晃了晃,聲音還在打顫,還帶了幾分委屈:“如月不該扮成丫環到府上來,還在府上亂晃迷了路,惹的夫人和舅媽著急擔憂。可如月當時是迫不得已,舅媽她…說是為了如月的身體好,便是拘著如月不讓如月出門,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還望夫人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季姍姍怒瞪了潘如月一眼,朝蘇穎說道:“說來這事兒我也有錯,潘姐姐出此下策,我竟是想瞞著太太,結果給大表嫂您添了不少麻煩,到現在我還覺得過意不去呢。”

 說到底,扮成丫環這個主意是潘如月自己出的,到後來還給自己找個迫不得已、情非得已的借口。

 蘇穎把茶盞放在桌子上,手腕上的玉鐲子發出金玉之聲,先前的藍寶石祥雲紋飾手鐲退下,換上了羊脂白玉鐲子。聽了季姍姍的話,‘撲哧’一笑:“我很可怕麽?”

 季姍姍不明所以,而潘如月的目光被蘇穎手腕上戴的羊脂白玉鐲子吸引過去,看清楚之後臉色不大好看。

 蘇穎等潘如月收回目光後才笑一笑,道:“原本是這麽件小事兒,也累的你們記掛這麽久。我記得當時就賠過不是,等後來上元節在外面碰到時,你們也賠了不是,都說事過一過二不過三,哪想到為了這麽件事兒你們竟是道了三次歉,倒顯得我不寬宏大量,得理不饒人似的。”

 如果不是潘如月竟然在眾人面前想落蘇穎的面子,季姍姍自然不會再舊事重提,哪想到潘如月這麽給臉不要臉呢。

 季姍姍撒嬌道:“大表嫂可很和善的,讓人見了就覺得親切呢。”

 潘如月突然掉了淚,把眾人的視線都給吸引過去了,一時蘇穎沒開口問怎麽了。季姍姍已經厭煩了潘如月這樣,在大家和樂融融的時候,她突然就掉眼淚大煞氣氛。

 一時竟沒人接茬,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聽得到潘如月的啜泣聲。

 薄荷悄悄撇撇嘴,蘆薈也擰了眉毛,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的嫌棄。

 蘇穎往椅背上靠了靠,換了個慵懶的姿勢,對季姍姍說:“聽你說潘姑娘的病好似是因為鬱結於心引起的?”

 季姍姍乖乖的點點頭。

 “唔,這樣哭個痛快也好,能將心裡頭的鬱氣借著淚珠子散出來,我才想著還是不要勸,不要打斷呢。”蘇穎想潘如月這樣在大家說的高興的時候掉眼淚,有可能就是想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去,眾人得去哄她、勸她、寵她,她就是眾人的關注重心。

 但如今這是她的地盤,誰會去想憐惜個淚包子,而且這淚包還是她家男人的爛桃花。

 季姍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以前就是做錯了,在潘姐姐垂淚的時候我們就不該勸的,我可記住了。”

 “是這個道理。”

 潘如月哭也不是,不哭更不是。

 薄荷背過身去捂嘴偷笑,蘆薈嘴角也悄悄上揚。

 季姍姍更是幸災樂禍,她和蘇穎也有話聊,畢竟她們倆還有個交集,那就是蘇言容,一個人說,一個人時不時插一句,場面看起來還挺融洽的。

 過了一刻鍾,蘇穎低頭喝了一口茶,再看潘如月已經不哭了,蘇穎裝模作樣地關懷道:“還不快給潘姑娘再斟滿茶,哭了這好一會兒,也該渴了。我們家沒那麽講究,沒有收集什麽雪水露水的,只有山泉水泡的茶,潘姑娘就將就將就吧。”

 季姍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大表嫂實在是太有趣了。

 潘如月漲紅了臉,蘇穎一撫掌,笑道:“瞧瞧,這哭過之後,瞧著臉色好多了,真是應了一句詩,‘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

 季姍姍也不覺得吃醋,樂意附和蘇穎調侃潘如月,潘如月雙眼裡又盈聚了淚光,可想到蘇穎的打趣,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蘇穎看的正正著,不得不讚歎人家這是天賦異稟,旁人輕易學不著。

 潘如月低眉順眼地輕聲道:“夫人過獎了,如月蒲柳之姿,如何能與夫人這般日月爭輝?”

 蘇穎笑道:“這一張櫻桃小嘴可是個會說話的呢。”

 季姍姍怎麽聽這句話都有些怪怪的,不過瞧潘如月低眉順眼的樣子,沒由來的覺得順眼一些。

 蘇穎絕口不提潘如月想找她談什麽,而潘如月想提,可話到嘴邊都無功而返,季姍姍純屬是湊熱鬧的。

 又一盞茶時間後,季姍姍眼睛一轉:“我看時辰也不早了,大表嫂,我看我們該回去,不然太太就該擔心了。”

 潘如月暗自著急,張了張嘴,想聽蘇穎會不會客套一下,留她們下來吃晚飯,只要能等到奕表哥回府就行了。

 可蘇穎再一次讓她失望了,她聽了季姍姍的話後,看了看落地鍾:“不知不覺都這個時間點了,那我就不留你們了,等什麽時候有空再來玩。”

 大表嫂實在是善解人意,季姍姍余光裡瞧到潘如月心急如焚的神情,心裡不由得嘚瑟,讓你裝可憐,哭委屈,現在可沒有誰會憐惜你。“大表嫂實在是太客氣了,不過我想近段時間怕是沒時間來貴府做客了。”

 “是了,你們要參加選秀。”蘇穎伸手捋捋頭髮,耳垂上明珠生輝,“那我就提前祝你們心想事成。”

 又讓白芷拿了禮來,是兩支造型相似的景泰藍鑲紅珊瑚如意金簪,做工精細,上面的紅珊瑚顏色正,一看就特別的精致漂亮,季姍姍一看就喜歡上了,伸手接過來,笑著跟蘇穎道謝。

 潘如月不喜歡這樣華貴鮮豔的,又覺得這是‘嗟來之食’,還是蘇穎給她的,想了想就曲了曲膝:“無功不受祿,如月不能收。”

 已經美滋滋的把如意金簪收下的季姍姍撇撇嘴,又來了。

 “哦,”蘇穎挑挑眉,“既然潘姑娘不要,白芷你就把它收起來罷。”

 季姍姍一頓,這位大表嫂還真是一點都不跟潘如月客套。

 潘如月覺得更委屈了,她咬了咬嘴角:“如月並非是不願接受夫人的好意,隻如月自覺的配不上那般華貴的簪子罷了,如月並沒有別的意思。還望夫人不要因此而怪罪於如月,要是這般的話,如月可真是羞愧難當了。”

 “呵呵,聽潘姑娘的意思,好似我是小氣不寬厚之人了,而且我還是頭一回知道送東西還能送出仇來的,我可真是長見識了。”這是第幾次了,這個潘如月還真是不惜余力的玩這一套。

 “不,如月並不是這個意思,夫人請不要誤會。”潘如月紅著眼眶,搖著手。

 “哦,還是我誤解了?那潘姑娘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我這個人啊,最不喜歡人家對我有什麽誤解,可今天在潘姑娘這裡,我可是連連被誤解,真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蘇穎說了幾個誤解,意思很明顯,潘如月想暗示的那些都是荒謬的,是潘如月自己上趕著去誤解才見過兩回面的蘇穎。

 季姍姍把玩著蘇穎送的如意金簪,也不解的說:“我也很好奇,總覺得潘姐姐似乎對大表嫂心存誤解,這可很難得的,潘姐姐一向最是善良美好了,輕易不跟人臉紅,可這次是怎麽回事呢?”

 潘如月淚睫於盈,嘴唇微張著,含冤莫白的模樣讓極為心疼:“我真的沒有,你們要相信我,我可不敢誤解夫人的,夫人不要生我的氣,我跟您道歉便是了。”情急之下,連‘如月’都不自稱了,而是自稱起‘我’來。

 不敢誤解?是不敢,而不是沒有。

 嘖,又來這一套。

 蘇穎臉上的笑燦然,好奇道:“你們覺得我生氣了嗎?”

 薄荷早看潘如月不順眼了,竟然敢明目張膽的給她家太太上眼藥,聽了蘇穎這話就笑道:“誰不知道,太太您是再和善寬厚之人不過了,平常嫌少有動怒的時候,太太不是說沒必要為那起子不相關或是不知所謂的人或是細枝末節的小事生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我記得可清楚呢。”

 蘆薈也會意,眨眨眼睛跟著說:“可不是,上回太太生氣,還是因為底下有人不識抬舉,還兩面三刀呢。”

 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句的指桑罵槐,說的潘如月臉色越來越差,手裡的帕子緊了又緊。

 潘如月有心辯駁,可人家明明說的不是她;不辯駁吧,就跟自己把不識抬舉、兩面三刀這樣的評語攬到身上一般。

 季姍姍看的目瞪口呆,這還不是生氣了?那什麽叫生氣了?偏偏蘇穎還端坐在上首,笑盈盈的,季姍姍悄悄咽了咽唾沫。

 等告一段落了,蘇穎仍舊笑眯眯的說:“我沒生氣,潘姑娘就不用自責了。”

 一句話,就把錯歸結到潘如月身上。

 “瞧我,耽擱你們回家了,蘆薈你代我送送兩位姑娘。”

 “夫人!”潘如月突然大聲叫起來,驚的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潘如月也意識到她失態了,懊惱的咬了咬嘴角,然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地毯上激起淺淺一層浮灰。

 眾人皆傻眼。

 “你們姑娘不小心摔倒了,沒長眼色麽,還不快把她扶起來。”蘇穎有些不耐煩的說著,秋水和瑪瑙半點猶豫都沒有的,聽了蘇穎的話,立馬就上前一左一右攙扶著潘如月的胳膊,硬是把她拉了起來。

 秋水嘴裡還關切的說著:“姑娘怎麽這般不小心?可是摔疼了?”

 季姍姍想揉揉眼睛,證明自己不是眼花了,剛才潘如月是自己跪倒的,而不是平白無故膝蓋著地摔倒的。

 季姍姍抬頭看了看一臉平常的蘇穎,突然覺得潘如月真是太不小心了,怎麽就沒站穩,摔倒了,唉,那麽響,肯定很疼吧。

 潘如月被架著,她的膝蓋好疼,可她有點傻住了,聲音裡帶著急切:“蘇姐姐,不,夫人!您不是答應了要和如月談談的嗎?您不能這樣言而無信!”

 “我剛才不是和你談天說地的了嗎?”蘇穎這口氣就像潘如月是個無理取鬧的人,她都這麽包容了,你就不能懂點事嗎?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也。

 季姍姍也眨眨眼:“是啊,咱們嫂姑幾個氣氛很和樂啊,潘姐姐咱們真的該走了,不然太太會擔心的。”

 季姍姍的語氣和蘇穎的語氣有幾分相似。

 潘如月看看蘇穎,再看看季姍姍,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蘇穎身上,祈求的看著蘇穎:“如月是真的有要緊事要和夫人你談談, 如月並非是一時興起,也不是無理取鬧,夫人?”

 蘇穎不解的問:“我有些疑惑,不知潘姑娘能不能與我解惑?”

 潘如月小心翼翼的,生怕蘇穎吃了她似的,但在蘇穎的目光下,她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你我之前只見過兩面,沒錯吧?”

 潘如月點頭。

 “雖說傅潘兩家有親戚關系,但因潘家長年不在京城,關系疏遠,是這樣沒錯吧?”

 潘如月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麽,在這樣的前提下,你我二人有什麽好密談的?”蘇穎揣著明白當糊塗,非要把潘如月的遮羞布扯下來,就是不扯下來,也要把她的臉面踩到腳底下去。

 再看潘如月泫然欲泣的小臉,蘇穎真想兜頭給她幾耳光,順便罵一句:“賤/人就是矯情!”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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