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家落馬,覆巢之下可無完卵,鍾家相關聯的那些,比如說是攀附鍾家的人家,哪一個不心存僥幸,可心存僥幸是一回事,等到事到臨頭了,再有僥幸也不過如此了。
一時間,京城氛圍都為之一輕,不過,普通百姓的生活並沒有什麽改變,與其整日裡念叨著哪家被抄家了,還不如想想自家雞毛蒜皮的事兒呢。
有個簡在帝心的心腹,在這時候就真顯現出來了。往勇武侯府送禮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因著傅奕陽不在家,蘇穎一個婦道人家不方便接待,更何況這時候去沾染是非,豈不是嫌自家還不夠招眼麽?
蘇穎隻管拿著家裡沒爺們,不方便招待,都想著乾脆閉門謝客了。
傅奕陽回頭卻說了:“若是再有人來送禮,你隻管收下。”
蘇穎不明所以。
傅奕陽動了動肩膀,蘇穎就明了,過來幫他捏起肩膀來松起筋來,這活兒蘇穎不是頭一回做了,現在也能拿捏起力道來了。
傅奕陽如今也是忙,到蘇穎這兒,才能放松片刻,蘇穎問他,他也不藏著掖著,“既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怎的還能送出這等厚禮來?”
說著,把手中的單子撩了起來,冷哼一聲後把單子摞在桌子上:“你瞧瞧裡頭有什麽好的,或是你自用,或是相中了給孩子們,先瞧好了做個標記。”
“這話兒是怎麽說的?”蘇穎還真是不懂呢,難道就是什麽官場潛規則?
再說,她真不缺那點子東西。傅母瞧不上蘇氏,說她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直觀的感觸莫過於覺得蘇氏的嫁妝單薄。比不上陳夫人的。
可實際上呢,蘇家是書香門第,金銀珠寶那些黃白外物,在他們看來就是太俗了。蘇氏的陪嫁裡多是雅物,古書、字畫、碑帖等等皆是珍品。價值不菲。傅母看不懂其價值,就認為蘇家家底薄。
自己的嫁妝不說,關鍵是傅奕陽把他的私房交給了蘇穎。有些東西也算得上只有傅家繼承人才有的,蘇穎也隱約知道一些。
除了上幾代女主人留下來的嫁妝私房外,傅奕陽也有其他的產業,莊子田園不論,京裡數得上號的鋪子也有好幾家。
收入多。但相應的開銷也不小。
瞧著侯府正經主子少,可一年的開銷真的不算少。主子的嚼用,下人的月銀,還有一年四季首飾衣裳就是一大筆開銷。另外還有送到親朋古舊那裡的節禮,紅白喜事送的禮,人不到禮也是要到的,這些林林總總的都是不小的開銷呢。
但如今侯府並不缺銀子就是了。畢竟如今沒了傅母掣肘,又經過那麽多動蕩,傅家豪奴銳減不說,又分了家,如此一來。侯府用作自己嚼用的就少了不少。
這意思,可不是明的指出傅母還有她那些心腹下人是蛀蟲呀。若說陳夫人見財眼開的榜樣是誰,傅母這做姑媽又做婆婆的,可是榜上有名。
不過陳夫人到底還稚嫩,沒有傅母那般的手段,不過傻人有傻福,傅母辛辛苦苦幾十年,勝利的果實全都叫陳夫人給惦記走了。
總的說起來,蘇穎如今日子過得富裕又喜樂,便是燕窩這樣的東西也是日日能吃的,有時候還覺得膩歪了,再說她也是很見識過許多好東西的,庫房裡也堆了一堆,現在也不過在裡頭蒙塵罷了。
傅奕陽見她好似沒什麽興趣,覺得她是擔憂給他添麻煩,心裡不免更受用,握了蘇穎的手叫她過來坐下,指著單子上的粉青釉粉彩蟲紋葉式筆覘,“這個,留給昀兒和晨兒,再過兩年,他們就能開蒙了,到時候我親自給他們啟蒙。”
一個不夠分,又找了一隻粉青釉礬紅描金葫蘆式筆覘來。“咳,這個滿堂富貴的盆景,擺在屋子裡正好。”
見蘇穎嗔他,就笑著說:“左不過那些抄家得來的物件都得歸攏到戶部去,然後由戶部出手,所得就充入國庫。”
不用傅奕陽再多解釋,蘇穎就明白了。
那些被抄沒的家產是由戶部處理的,按照以往的慣例,這些東西最終都是以兩三成的價格,被一幫子權貴瓜分了的,也只有一小部分會流到一般商家、人家的。
當然了,傅奕陽身在戶部,又是戶部侍郎,作為內部人員,自然是有些優先權的,一些清單什麽的都能提前拿到手。
“良田店鋪也就罷了,容易招了別人的眼,倒是有些古玩擺設字畫之類的,買回來留作自家用,或是給家裡女孩做嫁妝。你看好了,等到時候戶部那邊收攏了,我叫人留意了。”
有權不用,過期不候。
女人都有購物癖,蘇穎也不能免俗,更何況現在都不是一般的購物了,簡直就是享受著待遇,不,是內部待遇。
她看了一眼傅奕陽手中的清單,倒是來了些興趣。
人家又來了句,“其實這些看著倒不錯,只不過也就那樣,等鍾家被抄了,你就知道差距了。當然,頂好的是要被收錄到皇上私庫裡的。”
蘇穎聽他這麽說,忍不住想笑。這麽背地裡嘀咕頂頭上司,皇上知道嗎?
果不其然,沒多久,傅奕陽就讓永平送回一遝清單來,看來鍾家還是被抄沒了。
蘇穎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姿態,把清單叫人抄了一份,送到蘇夫人手上去了。
蘇夫人得了蘇穎的話,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是她的一番心意,怎麽也得受用了。”
想了想把兩個兒媳婦叫過來,羅夫人和胡氏也是見獵心喜。
羅夫人這兒還有個說親的大女兒呢,如今蘇言容的親事基本上算是定了下來,平陽侯府的嫡次子,如今在國子監讀書,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畢竟是嫁到侯府,雖然是嫡次子,但怎麽也不能叫人看輕了去。雖說從蘇言容小時候,羅夫人就已經在給她攢嫁妝了,可誰會嫌棄嫁妝少,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如今可不是瞌睡來了就送了枕頭來,羅夫人自然就盯上了分量重,又符合他們家家風的珍寶,絕對不能叫言容在嫁妝上就落後一籌。
胡氏除了有替女兒攢嫁妝的心思,也有想填充下自己的私房的意思,她是次子媳婦,又不管家,可不得在旁的方面開源麽。
蘇夫人笑盈盈的瞧著,見兩個兒媳婦興致勃勃,她也來了興趣:“那我替孫子們瞧一瞧可有上眼的書籍。”
蘇穎這邊兒,桂嬤嬤也跟著來湊熱鬧,看到那些個清單上的東西,忍不住咂舌:“鍾家這可是有潑天的富貴了,只可惜,再這麽多的好東西,沒得命享也是白搭。”
“多行不義必自斃。”誰知道這麽些東西的來路,再說,那些大罪名蘇穎不清楚,可光是那位從嫡長子變成奸生子的鍾家大爺,手上就沾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
就像是蘇穎說的,他沒機會被人唾棄了,直接判了斬立決。照蘇穎說,直接死了還真是便宜他了,就該叫他苟延殘喘的活著,也好受眾人的唾棄,叫人們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才好呢。
聽了傅奕陽的話,良田店鋪之類的就跳過,盯著這些的人家不要太多,而且這些東西也不是越多越好的,太多了,就容易招了別人的眼,引來忌諱。
看到宅子別業,蘇穎想了想,跟桂嬤嬤推心置腹的說:“老太太如今不過是在熬日子了,等老太太一去,老爺必定是要上折子丁憂的,到那時候我們一家子都跟著回祖籍。我知道嬤嬤是舍不得我,可我如何能再叫嬤嬤再替我操心,鄭榮是個孝順且有本事的,老早就想接了嬤嬤去頤養天年,含飴弄孫,到那時候嬤嬤就跟著鄭榮去榮養罷。我送嬤嬤一座幾進的宅子,怎麽也得帶個花園子,嬤嬤想改成菜園子也得有地方不是。”
鄭榮是桂嬤嬤的兒子,是蘇穎的奶哥兒,是個孝順的,也有本事的,家裡雖說不大富大貴,可也是小康之家。便是他媳婦,也不是個掐尖要強的,不然,蘇穎還擔心桂嬤嬤回去還得受媳婦氣。
桂嬤嬤原先聽著還有些傷感,後來聽蘇穎說把花園子改成菜園子,再怎麽都傷感不起來了,“那不是暴殄天物麽?不行不行。”
薄荷在一旁湊趣:“我們可都知道嬤嬤的兒子是孝順的,別說是弄個菜園子了,嬤嬤便是要吃一碗米飯倒一碗米飯,他也只有說好的。”
桂嬤嬤啐了一口:“嬤嬤是吃飽了撐的麽?還吃一碗倒一碗。 ”
“不是吃飽了撐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鬧得眾人都跟著笑,原本的傷感都被衝散了。
桂嬤嬤是放心不下蘇穎,現在蘇穎已經是侯府說一不二的當家太太,地位穩固,桂嬤嬤就沒什麽放心不下的了。更何況她也不想叫自己的兒子落個不孝的名聲,明明家裡過的好,卻還叫自己老娘去當伺候人的。
當然說這話都是眼紅,宰相門前七品官呢,桂嬤嬤身為蘇穎的奶嬤嬤,就是說出去那就是很有體面的。
但礙不住就有些人嘴上臭氣熏天,桂嬤嬤總也得替兒子考慮。
蘇穎很大方的選了一套三進帶花園子的宅子,不管將來桂嬤嬤是自己住還是賣了還是租出去,都不是蘇穎的事了。
‘分手禮物’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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