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楊微的房間客廳裡,面前放著精致的早餐,我歎了口氣,放下手裡的報紙,然後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很苦。
我一直不明白咖啡有什麽好喝的,提神沒有中國的茶葉有用處,營養麽,似乎也沒有。
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從碩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的陽光,臉上暖洋洋的,可是我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我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然後睜開眼睛,目光重新落在了散亂放在一邊的幾份報紙上面。
這些都是今天早上送來的報紙,每份報紙上的財經專刊上碩大的紅字黑字的標題格外的引人注目。
“遠大集團高層震動——新任歐洲漢高公司總裁上任第一天辭職!”
“東方神話破滅,遠大集團內訌,酒會上反目!”——下面還配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我一臉狼狽的看著鏡頭,旁邊是陳遠那張憤怒扭曲的臉。
“愛美人不愛江山,商界新星一怒為紅顏!”——這個是當地的一家華人報紙。
我非常納悶的就是,僅僅是這家華人報紙在報道中隱晦的提及了我和“IBB”公司董事長王庭的女兒,同樣也是IBB的董事會成員之一的楊微小姐,似乎有種超越友誼的關系……
好像東方人的思維和西方人不一樣,任何一件事情,只要是設計到了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情,似乎一下就特別的能引出人的興趣。而東方人對這種事情的興趣似乎也特別的大……
而我不得不佩服這些西方記者的能力,僅僅一個晚上,他們已經可以在報紙上羅列出了我的大部分資料。包括了我的年紀,學歷,還有我在遠大的職務等等。
不過唯一一點他們無法查到的就是,我在遠大的工作僅僅才幾個月。陳遠已經事先做好了一分假的簡歷,簡歷顯示了我在遠大已經工作了3年,一直擔任陳遠的高級助理,是資深的遠大核心管理層人員。
我懷疑這種做假會很快被戳穿——因為只要這些記者去查一查我的背景,查到國內,查到南京,立刻就能查出我這些年一直在一家外貿公司工作,目前我的下屬還有一家小公司和一家小型工廠。
但是陳遠打消了我的顧慮,他已經假造了一份我的全部資料,從我大學畢業後一直到現在的所有的經歷,都是假造的。
用他的話說,現在這件事情,大家關心的都是遠大集團和IBB的關系,我,陳陽,僅僅是一個意外出現的配角而已。
如果故意隱瞞我的資料,則反而會引起那些記者的疑問,從而促使那些記者去調查我。現在陳遠已經通過了某種途徑把我的非常“詳細”的一份資料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透露了出去,這份資料的詳細已經完全可以滿足那些記者對我個人的興趣。
現在記者們的興趣已經放在了遠大集團這個最大的主角身上。
順便說一下,我現在和陳遠聯系,都是通過一部經過嚴格保密的衛星電話,可以有效的避免竊聽。
昨晚回來後,我在電話裡和陳遠大發雷霆,為了那意外中的那杯酒而氣憤不已——沒有人願意在那麽媒體面前把自己狼狽的樣子暴露出來。陳遠這個老家夥只是笑笑,任憑我發火,他都沒有怎麽說話。
更讓我驚奇的是王庭的態度,他居然非常的冷靜——雖然我能感受到他的那種冷靜是刻意努力克制出來的,但是在那種情況下他還能做到這點,也是相當不簡單了。
在我和楊微一起離場並當晚住宿在楊微的房間裡這件事情,王庭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個啞巴一個聾子,乾脆就不聞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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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發什麽呆?”楊微坐在我對面,手裡的刀叉靈巧的把面前的一個荷包蛋割成一小塊一塊,然後送進嘴裡。
“我在想,為什麽你父親昨晚的態度那麽奇怪。”
“哼,不能說奇怪。”楊微淡淡一笑:“這種態度對別人來說很奇怪,但是放在他的身上,就再正常不過了。”
“為什麽?”
“你不明白麽?”楊微放下刀叉,然後用紙巾輕輕的擦了擦她小巧的嘴巴:“現在在他的眼睛裡,你是一個有大用處的人了。你的身份是‘前任遠大漢高公司總裁’,是‘遠大集團的高層核心人員’,而且,非常恰巧的是,你現在‘叛逃’到了我們這邊,那麽你的利用價值,就相當客觀了。”楊微一面微笑,一面敘述。
“甚至不惜用他自己的女兒來換?”我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楊微搖頭,毫不在意我話裡面的刺:“你又錯了,這不是交換,以我對他的了解,按照他的思維應該是這麽想的:我已經和你‘發生了關系’,而現在擺明了如果拉攏了你,就可以打擊陳遠,這對於一直對漢高公司抱有野心的他來說,是一天天大的好消息,對於我和你的關系,既然已經發生了,他也只有認了,他不是那種會因為憤怒而喪失思考的人,在他看來,我不過是一個籌碼而已,當然,價格上是貴了一點。”
這些殘酷的話語從她美麗小巧的嘴巴裡說出來的時候,我忍不住感到身上一陣發寒。
“那麽昨晚我們住一個房間……”
“哈哈。”楊微誇張的大笑:“在他看來,我們的關系已經成這樣了,為了繼續拉攏你,幹嘛反對我們……在他看來,不過是從已經發生的事情上面榨取最大的利用價值,說的難聽點,就是‘廢物利用’。”
楊微臉上微笑,眼睛裡卻露出冰冷的目光。
我想了想,又問:“可是拉攏了我就能打擊陳遠?這個概念似乎太簡單了些。”
“好吧,我們慢慢的來看。”楊微輕輕抿了一口咖啡,“第一點,昨晚那麽一鬧,漢高公司的股價會引起震動,試想,一個剛剛被兼並的公司,本身已經像一個戰後的廢墟,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穩定的發展,可是昨晚的那件事情,已經把那個表面的穩定給徹底粉碎了。”
“有點道理。”我點頭。
“第二,我父親一直想插手漢高公司,你知道麽?陳遠收購漢高公司的資金,其中有2.9個億是從我父親這裡得來得投資。你明白麽?”
“這個我知道,是2.9億歐元。而且根據協議,陳遠兼並漢高後必須立刻拆賣公司。漢高公司在國際市場上一定能賣一個好價錢。”
“沒錯。”楊微淡淡一笑:“可是陳遠的計劃可不是把辛苦兼並下來的漢高公司就這麽賣掉。他是想真正的投資,然後在歐洲打下一個釘子,為將來的發展而準備。可是我父親並不希望他這樣。”
我思索了一下,笑道:“是了,說到底IBB是一個風險投資基金。所謂的風險投資,必須是資金運轉周期短,同時利潤巨大。所以,你父親的意思是,陳遠應該在兼並了漢高公司後立刻拉高漢高的股價,然後再把漢高公司拆開來賣掉,漢高公司畢竟在德國也不算一個小公司了,它的旗下很多的分公司和產業,都能賣一個不錯的價格——很多國際上的拆賣公司的炒家都是這麽做的。”
“你說的沒錯。”楊微繼續說:“立刻拆賣了漢高,是一個讓IBB的資金回籠的最好的辦法,當初陳遠找我父親投資的時候,也是以這個為條件的。但是現在陳遠得手之後發現立刻把漢高賣了,雖然可以馬上得到一大筆利潤,但是從長遠上看,不如留在手裡慢慢發展,將來的利潤恐怕更大,所以陳遠改變了主意。”
我冷冷一笑:“沒錯,所以他改變了主意——所以他設定了這個計劃?所以他找到了你?你們一拍即合?”
楊微一笑,臉上笑得非常含蓄:“不要說的那麽隱晦難聽——正確的說法是: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的,而且我們的利益也是共同的。”
楊微站起身,緩緩走到窗邊,繼續用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說:“現在陳遠的,嗯,不,應該是我們的第一步計劃已經完成了,陳遠給自己設了一個局,他故意把自己推進了一個很危險的境地——本來我父親以催還那2.9億歐元為要挾,要陳遠立刻拆賣了漢高公司,但是陳遠的資金目前還比較充裕,還那2.9億雖然會讓他疼一陣子,還傷不到筋骨——這也是我父親頭疼的一點,他無法憑這點逼迫陳遠就范。 可是現在陳遠玩兒了這麽一手,對我父親的誘惑就太大了。”
我想了一會,笑道:“不錯,本來你父親還擔心沒有辦法吃掉陳遠,僅僅*那2.9億的債權,還無法打倒陳遠,可是這個時候,偏偏鬧出了一個我,昨晚的事情,已經使得漢高公司的穩定局面被打破了,現在漢高司的股價會很快下滑沒,就算它不下滑,陳遠也會故意讓它下滑,以便進一步誘惑敵人上當。這樣,你的父親就會以為機會來了!然後,就落入了陳遠……陳遠和你的的圈套……”
楊微的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我閉目想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歎息:“置之死地而後生,陳遠這個人,心可太狠了。”
楊微玩弄著手裡的咖啡杯子,淡淡道:“現在我的父親一定是一夜沒有睡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今天就會找你談一談了。”
我閉目思索了一會兒:“可是我到現在始終不明白,我在其中佔了一個什麽樣的地位。我好像僅僅是一個你們手中的棋子。”
說完,我抬起頭,凝視著楊微,目光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