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的冬天終於度過,盼望已久的春天卻姍姍來遲,耀眼的陽光下,身前的潺潺小河泛起陣陣銀鱗,仿佛暗夜中的萬點銀星,煞是美麗。尚未融化的殘冰,以各種形狀隨著河水流向遠方。
岸邊片片青黃色嫩草稀稀拉拉的順著河岸不斷的延伸著,像是在向世界證明萬物的複蘇。分布在草中零星的野花不時有蝴蝶飛過,翩翩飛舞兩下,便飛向遠處了,這種蝴蝶極為常見,是很普通的白色那種,在地球上隨處可見,實在沒什麽稀罕的,可是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初春的早上,卻已能撥動人們心中對春天雀躍的心弦。
我呆呆的瞪著眼前讓人心醉的美景,好象已經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其實並非如此,空洞的眼神盯著眼前流淌不息的小溪,心神卻早已不在了。
母親去世一年,我也守孝守了一年,實際這裡的風俗是當自己的親人去世後,要家人為之守孝百天,在這百天內,哪也不能去,隻能身著孝衣伺候在親人的陵前,直到百天后親人的靈魂歸天才能脫去孝衣。
母親死前卻要我替她守孝一年,我不知道母親這麽做有什麽原因,但是我知道母親很疼我,慈祥的微笑每每在我午夜夢醒時出現在我的眼前。很多年前父親就已經不在了,隻有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的幫我養育成人。
母親很辛苦!我卻不能母親分擔什麽,我很笨,什麽也做不好,雖然母親從來都沒有說我笨,可是同村的那些和我一塊長大的年輕人,卻總說我笨。
其實,我並不笨,隻是反應要遲鈍些,我喜歡平淡的生活,對於追求別人希冀的什麽東西缺乏興趣,我的很小,只希望每天幫母親分擔生計所需的事情,可以每天看到母親慈祥的笑容就可以了。
每當我認真的把我的願望告訴母親說時,母親總會輕輕撫我的頭髮,仔細的打量,微笑著告訴我:“孩子,你會成長為一個偉大的人。”
每次我總會疑惑的問母親:“偉人都是很聰明的人,我這麽笨怎麽會是偉人呢?”理智告訴我這隻是母親安慰我的話,可是當母親露出笑容時,我就會相信母親的話,因為笑容是那麽的自信,還有一絲神秘,更多的是鼓勵,另外我還發現了驕傲,以子為榮的驕傲。
母親微笑著望著我,道:“孩子,要知道偉人也是從普通人成長起來的,當他們很小的時候,人們也很難發現他們的偉大。”
我點了點頭,還有點懷疑的問道:“那您怎麽知道的呢。”
母親每逢我問這句話,略顯蒼老仍不失美麗的眼睛便透出開心的笑意:“因為我是你母親呀,傻孩子,母親是天生的先知哦。”
“嘩啦啦~”
奔流不息的潺潺水流聲,將我拉回現實。
莫名其妙,又好象若有所感的歎了口氣,望著眼前的美景,耳朵中充滿了天地間的聲音:風聲,水聲,蟲鳴鳥叫聲,心髒有節奏的率動聲,忽然有種錯覺,自己置身於靜謐的空間,心神再次沉浸其中。
“孩子,你會是一個偉大的人呢,要對自己有信心哦。”
我眨眨眼,疑問道:“可是我什麽都不會,比別人都笨,怎麽會是偉人呢。”
母親照舊笑了笑道:“忘記了嗎,母親是先知哦。”
我忽然道:“母親,父親是個偉人嗎。”
母親先是一楞,怔怔的望著我,望著母親的眼神,我知道母親已經不由自主的沉浸在回憶中了。
過了一會,母親回過神來,歎了一口氣,幽幽的道:“你父親是一個偉大的武道家,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卻還不是一個偉人。”
我並沒有感覺到母親語氣中的哀傷,和眼睛中的幽怨,卻對武道家身份的父親產生了無比的興趣:“父親是一個很厲害的武道家嗎。”
感受到我眼睛中的迫切,母親不忍弗了我的念頭,因為我很少會對一樣事情產生興趣的,露出苦澀的笑容道:“是啊,你的父親是個很厲害的武道家。”
我天真的問:“很厲害嗎,有多厲害?比裡威還厲害嗎。”裡威是村中最厲害的人,聽說在年輕的時候在地球最大的武道學校學習過,會很多在我們孩子眼中既好看有威力大的功夫。
母親聽我拿裡威來和武道家的父親比,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你說山鷹很小雞誰厲害。”
我的腦海裡馬上出現山鷹展翅翱翔於藍天之下的雄姿,很顯然只會在草叢中找蚱蜢吃的小雞怎麽也不是他的對手。
心中頓時湧出強烈的自豪感,原來已經去世的父親竟是這麽厲害的一個人,不過我卻沒有那種長大後也成為一個偉大的武道家的念頭,因為我很笨,裡威爺爺在教村裡孩子的武技時,隻有我學的最慢也學的最少。
去世了的父親有好幾個結拜的兄弟,每年都會來看我和母親,母親對他們很平淡,一點也不像平時善良熱情的母親。可是母親還是讓我稱他們為叔叔。
這些陌生的叔叔都很喜歡我,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教我一些稀奇的功夫,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叔叔教給我的功夫在裡威爺爺面前給施展出來,從他熾熱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這是很厲害的功夫。
在他們教我功夫的時候,我一樣學的很慢,學的也很少,可是意外的,這些陌生的叔叔並沒有露出像裡威爺爺在我教我功夫時顯露的表情。他們的表情仿佛很滿意,每個人都會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大智若愚,長大一定會有一番作為。
這個時候我都會很納悶,為什麽我這麽笨還說我聰明呢,我不知道,我問母親,母親卻令我意外的沒有回答我。所有人都說我笨,為什麽隻有他們說我聰明呢,得不到可以信任的答案,我告訴自己這一定是他們搞錯了。
看得出,母親是知道答案的,可是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父親有四個結拜兄弟,這四位叔叔來了都會做一件事,就是帶來精美的食物喂家裡唯一的動物,一隻黑狗。平常時候它都會懶懶的待在我身邊曬太陽,我管它叫大黑。裡威爺爺說它是一條罕見的三級寵獸,可是看它平時蔫蔫的模樣一點也沒有三級寵獸應有的雄姿。我很懷疑是不是裡威爺爺看錯了,畢竟裡威爺爺的年齡已經很大了,這從他下巴上長著長長的胡子就可以猜到。
看著叔叔們毫不心痛的將精美的食物喂給大黑,我在心中納悶為什麽要這麽浪費呢,連村長吃的食物都還沒有這麽好呢,可是大黑仿佛並不領情,面對精美的食物,隻是自顧自的打著瞌睡。
這些叔叔個個透著奇怪,讓我不明白。
有一次我突然問母親:“既然父親是個厲害的武道家,怎麽會死的呢。”
母親歎了口氣,眉頭擰成一塊,仿佛極不願提起此事,強烈的哀傷連幼小的我都感覺到了。
母親的目光望向空中,好似穿透牆壁射向遠方,我知道這將是一個遙遠的故事。過了一會兒,母親收回目光,籲出長長的一口氣,愛憐的眼神放在我身上,徐徐道:“你父親雖然是很厲害的武道家,但卻逆天行事,妄圖以人的微薄力量去降伏一條即將出世的龍,所以……”
我驚駭的張大了嘴巴,心中的震驚非語言可以形容。原來如此,竟然是屠龍而死。
也就是在這天,母親把我改了名字――依天!提醒我以後不要走上父親逆天的路,讓我凡事依天意行事,對此我不以為然,但我卻不想忤逆母親的意思。從此我有了新名字――依天。
我知道母親是很愛父親的,父親死後母親非常傷心,我想如果不是為了將我養育成人,恐怕早就因為思念和哀傷去尋找父親了,現在我終於長大了,所以母親可以放心的隨父親去了。我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母親可以找到父親並在另一個世界快樂的生活。
想到煩心處,煩躁的情緒把心神拖回到現實中來,淡淡的哀愁揮之不去,我驀地起身,大黑懶洋洋的抬頭斜望了我一眼,便又把頭枕在自己的前爪上,默默的享受陽光。
大黑是父親唯一留給我的可以思念他的事物,母親現在也不在了,頓時,仿佛整個地球我只剩下大黑一個親人了。大黑從來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我懷疑它還能活多長時間,可能很快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吧。
我俯下身拍拍它的腦袋,大黑的毛在陽光下早已吸收了足夠的熱量,摸到手裡隻感覺熱熱的。唉~~目光望向遠方,觸及流淌不停的小溪,我有投身其中的,冷冷的溪水浸在身上應該很舒服吧。
我脫去衣物,健碩的身軀好似滑溜的魚兒沒入水中,只在水面留下一連串的氣泡,被我打亂了秩序的殘缺冰塊很快又恢復了有條不紊的流淌次序,浮在水面流向下一個目的地。
大黑抬頭望著我跳入水中的地方,搖搖大腦袋,費勁的爬起,努力的向河邊走去。
我剛進入水中,刺骨的寒冷使我不禁打了個冷顫,沒想到初春的河水這麽冷,我靈活的擺動身軀,遊動的身姿像極了一尾魚,一個猛子扎向河水深處,下面的河水竟然比上面要暖和些。
魚群仿佛被我這個不速之客給驚嚇到,速度極快的躥到離我較遠的地方,我微微一笑不理會這些膽小的魚兒,雙手劃動向更深的地方遊去,這是一條不深的小溪,但也並不淺。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村子靠著這條小溪已經存在很多代了。
因此在水邊長大的我,水性並不差,甚至比村子裡的其他人都好一點,這也是我唯一可以拿來安慰自己的本事。所以我比別人更愛這條河流。
冰冷的水面下,是另一個擁有豐富生命形式的世界,長長的水草隨著流動的水流微微的擺舞著。比魚兒更要膽小的蝦蟹便隱藏在這水草的根部,不時的探出腦袋來,看到我這個突然闖入的龐然大物,又立即恐懼的縮了回去。
我在水中直立而起,雙腳快速擺動,感受著水流由皮膚輕輕擦過的酥麻,向河面遊去,頭探出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潛向水底。
不深的小溪流在陽光的照射下,水底並非一片漆黑,朦朦朧朧,仍能讓我辨清眼前的事物。
胸肺裡剛補足了氧氣,我大著膽子貼著河岸徜徉,等到氧氣即將耗盡,我便探出水面給肺泡補充氧氣。就這樣逆流而上,不時的露出水面吸一口氧氣,又回到水裡。
水草愈發旺盛,仿佛秋天的稻田在微風拂動下掀起的一片金浪,茂盛的水草在水流中好象隨風飄舞,水草多的地方,魚類也格外豐富,在水草叢中靈活的穿梭著,看到我這個異物竟也不是如何的怕。
我露出頭深呼吸讓肺部補足盡可能多的氧氣,抖動身軀遊往水草群中,就在我恣意的享受纖嫩水草的愛撫時,忽然發現,在眼前不遠處,茂密的水草中竟然現出一個很大的空隙,觀其形狀好象是一個不規則的圓洞。
意外的發現令我楞了幾秒,年輕人的好奇心讓我決定去一探究竟。
身軀若魚兒般扭動,向目標快速遊去。
來到跟前,小心的撥開周圍的水草,發現河岸壁上有一個偌大的洞,小心翼翼的望向裡面,黑黝黝的什麽也看不見,我伸出手來觸摸洞壁,圓滑而堅固,看來這個洞有一段年限了。
我很想遊進去看個究竟,但是又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怔怔的望著黑洞,呆了一會兒終決定放棄。
不甘心的按原路返回,心裡暗自忖度,明天帶著照明物品在叫上幾個人一塊來探個究竟。
正在我有點懊惱的當兒,忽然察覺水流有點不對勁。一股急流從左後方湧來,我反應不及被擊個正著,在急流的衝擊下強行被推到幾米外,正想轉身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胸口驀地有些氣悶,知道是體內的氧氣已經耗盡了。
心念電轉,顧不得看個究竟,竭力向上方躥去,與此同時,感到身後又有兩股強勁的水流急速的向我湧過來。
雖然不知道自己遇到什麽樣的意外,但是卻曉得襲擊者對我一定沒有什麽好感。回頭,身體繃直,側身避過其中一道水流,但仍不幸的被另一道給打中,水的衝擊力出乎意料的強,雖然已經使出了自己全身的本事躲過正面的衝擊,但側面的打擊力仍讓我有點吃不消。
胸悶的更厲害,再吸不到新鮮的口氣,恐怕我就得活活被溺死在水裡。
善水者溺!
心裡感到一陣害怕,急中生智,順著這股水流向遠處遊去。這應該能更快脫離危險。
果然如我所望,順著水流很快遊到十米開外,輕易脫離未知危險的糾纏。
“呼~~!”
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口氣,回想剛才的險境,真是危險至極,只差一點就死在水裡了。
因缺氧而引起的肌肉僵硬由於氧氣快速補充而逐漸恢復一貫的柔軟,浸在溪水裡的皮膚敏感的捕捉著水流最細微的變化,奇怪的是,剛剛還波濤洶湧,暗流肆虐,一眨眼的功夫就蹤影全無,水底平靜無比。
我不甘心的望著上流方向,涓涓溪流汩汩的流著一如往常。
疑惑的搖了搖頭,瞪著上方。
從五歲開始習水,到至今已十五載,這條河裡還從沒發生過這種情況,我決定回頭搞個明白,心裡隱隱覺得剛才的異常和那個黑洞有關系。
一頭扎進水中,柔軟的身體模仿各種魚兒作出朔流而上的高難度動作,逆著溪流穿行而上,顯得滑溜無比。
周身三米以內的事物一點都不遺漏的清晰映在眼中,而更遠的地方也能模糊的看個大概。
大概遊了二十米回到先前我的位置,四周都顯得很平靜,並無一絲異常,我立在那兒,仔細的傾聽周圍,看會否能讓我聽到異聲。
過了半晌,始終沒有發現什麽反常的地方,仿佛剛才發生的危險,隻是如春夢般了無痕跡,就好象從沒發生過。
我撓撓頭,吐出一個氣泡,不知道該怎麽辦。
忽然靈光一閃,我再次遊到藏身於水草從中的洞。
望著洞,我卻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進去,水底不比陸地,遇到了危險根本無處可逃,在說洞裡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如果發生了意外肯定死路一條。
想到這個結果,有點安慰的在心裡想:“雖然我是笨了點,但是這點還是能夠想到的。”想到這嘿嘿一聲傻笑,卻忘記身在水中,頓時令溪水在水壓的作用下擠入嘴裡。
數個氣泡在我眼前不斷的上升變大,我露出一絲苦笑,本來嘴裡含著的氧氣全換成了溪水。感到胸口有點發悶知道氧氣又快被用完了。
擰轉身擺動雙腳向上遊去。
一股異流倏地出現在身後。
幸好我一直都警惕的注意四周的變化,異變剛發生,我就以最快的反應速度避往一邊,閃過突然出現的攻擊,馬上轉過身來。
一隻碩大的黑殼龜出現在我視線中, 此刻正輕松的劃動四肢,嘴中叼著一根水草,看見我躲過攻擊並轉身發現了它,綠幽幽的小眼珠直勾勾的望著我,隻是嘴中的那根水草在不斷的縮短直至被咀嚼盡。
看來我的快速反應並沒給它造成震撼。
看到它通體黑漆漆的顏色,這才明白為何我剛才怎麽也看不出它藏在哪,顯然,它是一直藏匿在洞裡,隻是我看不見而已。不由得開始慶幸先前作出的英明決定。
老龜看來並沒有停手,和平解決的想法,看似短小無力的四肢正快速的鼓動著,正面面對它的進攻,同樣熟悉水性的我並不感到怎麽害怕,不慌不忙的避開正面攻擊,偶爾被擦邊而過有一絲火辣辣的痛。
不知老龜是見我不是那麽容易對付,還是終於吃飽了,馱著看來十分沉重的背殼遊近到我面前不足五米處。
見識過它先前的作風,又見它現在的認真神態,我猜它大概是不會放過我了。
身體暗暗聚力,準備好下輪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