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荏苒,日月如梭。
七月,又是一個北京夏天。
午後徐徐的微風,在無情的暑熱之中送來一絲涼爽。
在電影學院小劇場外的微縮金字塔攝影模型前,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圍著幾個飽受了四年欺凌的男生和兩位班主任老師。
學生們個個穿著全身黑色畢業服,帶著學士方帽,滿臉洋溢著幸福和喜悅,在他們的對面,一群應自家千金或公子之邀來看畢業典禮的家長們正在指指點點,向其他家長誇讚自己的孩子,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09屆錄音系的同學集合了!集合拍畢業照了!誰還沒到啊!”一個學生幹部拿著擴音喇叭大聲的喊著,四下張望。
象是響應她的喊聲,一輛最新款流水型奧迪駛入人們視野,嶄新的車身,深藍色的豪華外型,令人眼熱。
家長們正在猜測是哪位校領導來給畢業生致辭來了。誰知車門一開,車上下來一位容顏清麗,笑容可愛的文秀女生,也穿著學士服,手裡拿著帽子。
“李佩佩!”班幹部不滿的道:“有新車開還遲到!快戴上帽子站過去,就差你了。”
“嘿嘿!對不起嘛,你幹嘛這麽凶。畢業了就不愛我了嗎?”李佩佩顯然跟她關系極好,上來摟著她隻轉圈子,兩個女孩鬧了一陣,李佩佩連忙帶上帽子站到同學們中去了!
“好。人來齊了吧?大家站好!”
“看這裡……笑……好,非常好!”
“不要動……再來一張……笑……”
那邊家長們看著奧迪車議論紛紛——
“我家孩子說電影學院的學生有錢,我還以為他吹牛咧!敢情……一個小姑娘開這麽貴地車。這輛奧迪起碼三十萬吧?”
“三十萬?”一個貌似很有見識的中年男人誇張的叫道:“瞎講!起碼五十萬好哦!”
“哎呀,這麽小的姑娘怎麽這麽有錢?人家講電影學院地女孩子都傍大款的……有沒這回事啊?哎喲,幸好我家是兒子!哎呀,生女兒是債……”
“喂喂……那個誰……你在這裡亂講什麽東西啊?你老古辛了!兒子做這行你不看娛樂新聞和報紙的啊?不認得剛才那個小姑娘是剛剛和作曲家何風一起在北京開完作品演奏會的李佩佩啊!五十萬買輛車算什麽?你知道她今年和易青那個導演一起搞〈兩個人的奧運賺了多少錢?老土怪,搞不清楚在這裡亂講!我告訴你,我女兒將來也不比她差,肯定比你兒子強!”
“就是就是!〈兩個人的奧運那個電影我也有看,我女兒說是她們同學拍的嘛!聽說賺了老多老多的錢。票房是比那個《無極還有什麽《黃金甲還要高的嘛!哎喲,年輕人的本事之之不得了地嘛!誰說生女兒不好。象周依依那樣的女兒,你生一個給我看看!這麽年輕就差點拿了那個什麽……什麽納地影后!”
……
穿過金字塔模型,遠遠的隔著稀疏的樹影,易青和孫茹抱著講義,含笑看著這一幕。
易青感歎道:“真快,我怎麽覺得才入學沒多久,現在一晃眼大三都念完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也要站在那裡,拍畢業照了。”
孫茹點頭道:“我記得那年日本電影節,我們剛認識李佩佩的時候,一張娃娃臉,哪裡象是個師姐,笑死了。現在居然畢業了,哎!老了,老了……
“老了什麽?快來看又老又醜的美女呀!”一隻玉一樣柔膩無暇的胳膊從後面突然繞在孫茹脖子上,箍住了她。
“周依依!你想死啊小妖精!快放手!”孫茹笑罵道。一邊猛得伸手向後襲擊身後這人的胸部。
“喂……你!老流氓!”依依嚇地後退一步,羞嗔道:“易青,告訴她爺爺去。她整天在學校耍流氓。”
易青搖頭笑道:“你們這對奸夫淫婦的事我可不管。在這裡隨便你們玩,出去小心別被記者拍到!今年流行把女明星都說成同性戀!”
“你說什麽?”兩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同時在易素耳邊響起。
“同性戀啊?”
“前——面——那——句……
“奸夫淫婦……哎喲!疼疼!輕點兒……”
“今天不把你做成人肉叉燒包,你就不知道姑奶面皮兒裡包什麽餡兒的!喂,姓易的你有種別跑!”
2009屆錄音系畢業大會暨音樂演奏會。
錄音系自己組成的小交響樂團在演奏著優美的音樂,台下坐滿了應邀來參加畢業音樂會的各系老師,同學和領導,還有一些其他大學請來的嘉賓。
電影學院地導演系、表演系畢業了是排話劇搞匯報演出;錄音系開音樂會、美術系開學生畫展、攝影系開圖片作品展。
易青和孫茹、依依應邀參加李佩佩他們的畢業音樂會,錄音系居然把他們三個人的位置排在第二排,跟王敬松、黃雷這些老師排在一起,除了院長主任這些校領導,數他們最顯得尊貴。事實也地確如此,現在即便是在電影學院校內,易青、孫茹、周依依這個三個名字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去年四月的法國戛納電影節,在香港和國內狂收六千萬票房,在歐美拿下兩千萬美金票房的王家偉藝術大片《影愛之舞威震坎城,成為金棕櫚的最大贏家。
這不但使王家偉成為電影歷史上第二位兩次取得金棕櫚的亞洲導演,同時也創造了華語片導演在戛納上拿獎最多的記錄,包攬了包括最佳導演、最家原創劇本、最佳攝影、最佳美術等重要獎項在內的六項金棕櫚大獎。
更值得一提的事,因“舞魂天使”小影這一角色傾倒了整個西方世界的華人景年女演員周依依小姐,在戛納之夜以一身黑色流水碎鑽拖地長裙晚裝,豔冠全場,轟動坎城。
第二天全球的娛樂報道爭相刊登依依的巨幅玉照,稱她為“清純女神”、“二十一世紀東方的奧黛麗赫本”,“墜入凡間的天使”……
在2050年王家偉的《花樣年華戛納折桂之後;時隔六年,這位中國目前唯一可以稱得上藝術片職業尋演的鬼才尋演再次率領他的劇組在戛納上演“中國周末”,迎來了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刻。
當然,按照中國影視市場的一貫風氣,國內和國際是不接軌的。國內沒有人看王家偉的電影,人們都認為奧斯卡才是世界最大的電影節——這個誤會就跟許多內地觀眾分不大清電影和電視劇一樣,奧斯卡根本就不是一個電影節。
至於戛納發生的一切,包括中國周末,國內除了一些資深電影發燒友外,幾乎沒人知道。人們對於港台那些小明星的緋聞的興趣遠遠大於一個王家偉的女主角。
中國的歷史一直都是這樣,喧囂於前台的都是一些熱衷於名利的人,真正為國家民族爭得榮譽的英雄永遠最後才為人們知曉。這一年上半年,全國最紅的女明星不是別人,正是因新版《紅樓夢而紅遍全國的盧雲小姐。
同以往所有央視的大型古典電視劇一樣,新拍的《紅樓夢毀譽參半。有人覺得新版的演員漂亮,場景華麗,技術手段豐富而高明,好看的一塌糊塗;也有人激憤的認為這一版紅樓夢簡直是對老版紅樓的侮辱和褻瀆,尤其對不起曹雪芹大大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在兩派人激烈的爭執之中,卻有一個演員出人意外的獲得了觀眾一致的叫好——那就是無論戲裡戲外都珠圓玉潤,象珍珠一樣玲瓏圓滑的清純美女“寶姐姐”。
小雲在新版《紅樓夢中的扮演薛寶釵,這個角色幾乎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輕松的本色表演令小雲揮灑自如,讓人愛恨兩難,心疼的咬牙切齒。她把薛寶釵的懂事圓滑,善於察言觀色的玲瓏心竅演繹的入木三分,令人難忘。
拍完紅樓夢的整整一年,小雲一個電視劇都沒接,拚命的在全國拍廣告賺錢。
有人開玩笑說,電視劇明星要想來錢快,一是去拍電影,二是去拍廣告,三是拿自己去賣。
演電視劇的在中國觀眾這裡是最吃香的,名氣滔天,因為中國的電視劇市場太發達,但是作為演員卻賺不到什麽錢。
象黃雷老師、唐國強老師這樣的頂級男演員,或者方冰冰、黎冰冰這樣的當紅女明星,拍投資最大的那種電視劇也不過一集一萬五到兩萬,最高三萬,以一部劇集四十集算,就算每集都有他們的戲,拍半年下來也不過賺一百多萬——這還是這個行當裡最頂級的收入,比起電影明星們一個女二號或者男三號拍一個月拿幾百萬港幣相比,顯然是小巫見大巫了。
電影紅才是真的紅,這也是為什麽當初以劉一菲這麽高的人氣,她的經紀人依然很重視她和易青這種不起眼的小尋演在電影上的合作的原因。
小雲是何等聰明的人,她當然知道這裡的行情,暫時沒有膠片電影可拍她也不著急。象她這樣有志氣的,當然更不可能去找個有錢人什麽的,於是她就開始要求她的經紀人,瘋一樣的給她找各種廣告,二十萬以上酬勞的通通接。
這樣做的又一樁好處是,現在中國的老百姓只要打開電視就能看到她——大到什麽dvd、mp3、冰箱彩電家用電器、電腦品牌機和處理器;小到洗發水、牙膏、感冒藥、衛生棉……什麽廣告都有她的盈盈笑面,而她乖巧討喜,清新可愛的耐看形象也為千家萬戶所接受,成為新崛起的一代玉女明星。
小雲辛苦賺錢的目的,就如同她當初跟易青說的一樣。
一年之後,她終於將含辛茹苦拉拔她長大的母親從那個吞噬了母親的青春和她的童年的小鎮上接了出來,也擺脫了那個男人的陰影。
她在二環上的經典花圓社區買下一套價值三百萬圓的複式樓豪宅,配上名車名狗。大學畢業文憑地管家一名——一個漂在京城睡地下室的小鎮女孩,終於完成了走向豪富生活的夢想。
小雲不是不想拍電影,但是象她這樣被定型為電視劇明星的女明星,處於一個很尷尬地地位。好導演不願請她,覺得她的演技難有進步了;爛導演不敢請她,被她的價碼嚇退,寧願去用新人。
所以小雲再等,她不是等一個賞識她的電影導演,因為這個人已經有了,她是在等這個人有時間出山。
她等的這個人就是易青。
易青現在的頭銜,是“中國第八代導演當然的領軍人物易青”!媒體現在每次提到他,常常都要加上這樣一串牛氣衝天的定語。
無論是易青在電影藝術本身上表現出來的才華,還是他的名校背景和狀元身份;還是他在傳聞中地“北影廠系統天大的*山”地人際背景。甚至連他跟劉一菲的緋聞都成為他的人氣塵囂日上的理論依據。
易青和孫茹的《兩個人的奧運》去年票房狂收五千萬,雖然不象那位家長誇張的那樣。比《無極》地兩億和《夜宴的一億五千萬還高,但是作為一部投資三百萬只在國內廣泛發行的普通商業喜劇,這個數字已經是紀錄級的數據了。
2006年,同樣是投資三千萬由劉德樺的公司負責包裝的電影《瘋狂的石頭》,只不過拿下兩千五百萬票房,只有《兩個人的奧運一半成績,已經被國內媒體和一些觀眾輯上了天。
在後期。由於一些惡意媒體不斷的渲染這部戲地女主角劉一菲和導演易青的緋聞,這部戲被越炒越熱,一度曾經連盜版都賣到斷貨。
易青這個名字,作為導演也好,作為緋聞男主角也好,立刻傳遍了千家萬戶。盡管易青非常厭惡網上那些傳他是不是睡過劉一菲,或者睡了幾個女明星最後選中劉一菲演這個角色的傳聞,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這種緋聞是擴大他知名度地最好方法。
在中國。正面的消息傳一個人的時間,負面的消息已經傳了一百個人了,這是客觀真理。當然,即使是那些津津樂道的人自己,也不會把這些傳聞當做真事。
所以其實易青的在這方面的壓力並不大。
除了這些,他這半年基本是非常快樂的。
首先來說,易青也考了駕照買了車,還給自己買了房。
《兩個人的奧運》票房五千萬,按照先前孫老爺子和易青的約定,超出三百萬的部分全是易青的。易青還了孫老爺子一千萬,算是厚厚的報答了投資商;韓山青、吳司遠兩位當初已經在老爺子手上拿過錢了,這次象征性的一人送了個一百萬的紅包;把該還的人情還了,該結的帳結一結,再請客吃飯的窮應酬完了,剩下的錢大約還有三千多萬。
那天下午,易青、孫茹、楊嫻兒、羅綱、李佩佩幾個人對著桌上的支票直發呆。良久,李佩佩終於說了一句:“真想看看三千萬鈔票擺在桌上是多少錢!”
羅綱吃著薯片兒,可樂喝的呼呼的,應了一句:“三千萬擺在桌上……它還……還是三千萬!”
話音沒落就被李佩佩踢了一腳,趕緊抱著薯片閃了。
一群平均年齡二十一二的年輕人,突然對著幾千萬錢,真是不知道怎麽分了,做夢一樣。
終於,易青拿出計算器來,按零的時候數了又數生怕按漏了,終於按照當初開拍前跟各人簽的合約把錢分了。
易青和孫茹各佔25%,分到八百多萬;楊嫻兒佔20%,分到將近七百萬,羅綱佔10%,分到三百多萬;何風和李佩佩兩口子也分到10%三百多萬。
按最初的協定,本來還有10%是給女主角的,而女主角本來是依依的,後來換了劉一菲。
可劉一菲沒有參加主創人員的分成,她的那個自以為很聰明的經紀人跟易青簽了那個一百五十萬,按照他的想法,這部戲能不陪錢就不錯了,要賺的話。最多能有個一千萬票房就頂了天了——沒想到後來這部戲在國內火到這個地步,現在估計這家夥腸子都悔青了。
於是,易青和孫茹跟大家商量,把這份三百多萬拿出來給全劇組地工作人員論功行賞。連當初那些群眾演員都重新找到他們的群頭,易青親手把紅包發到他們手上,這些憨直的漢子拿著一千塊錢一封的大紅包,激動地眼淚嘩嘩的,不知道說什麽好——離開村子這麽多年,沒賺過這麽多錢,只有易導拿俺們當人。
這樣做是給整個行業內部留下了一個好印象,事實證明,後來易青他們無論遇到了多少紛擾,在這個行業內部。永遠都得到大家的鼎立支持,就是因為易青和易家班在圈子裡的口碑實在太好。
易青拿到這筆橫財。先給自己買了個小戶型,歐式裝修的六十平米兩室一廳。房子雖小而舒適,裝修考究,品位高雅。
易青本來也想在北京買大房子,把父母接過來住。但是他父母都是有事業的人,在南方還有生意,不象依依和小雲的媽媽那樣母憑女榮。
易青的父母雖然被兒子感動的崗崗的。但是在南方住慣了,說什麽也不過來,於是這事也就做罷。
易青自己一個人住,他就不象去買小雲那樣地大房子。他是不喜歡這麽年輕就被奢華的生活磨損了他向上地意志,年輕人貪圖享樂很要命的;再說,一個人住那麽大房子,光是清潔就得請兩三個工人,不是吃飽了給自己找事做嗎?
所以他給自己買了個小戶型的豪華兩居,不過買完他又後悔了。北京這種房子裡幾乎住的全是二奶——這種房子又體面。有不太貴,正是有錢人金屋藏嬌時的首選。
這樣一來,依依就更不敢象以前那樣。每周末來找易青了。兩人現在想要有什麽魚水之歡,只能在電影學院裡。等到同學都走了,偷偷躲在拉片室裡,反鎖上門……
不過只要在學校,孫茹、楊嫻兒這些人肯定是要經常跟他們兩個在一起的,實際上也沒有什麽機會。
現在無論是依依還是易素,整天二十四小時都有十幾支攝影鏡頭明的暗地跟著,那些媒體蒼蠅逐血一樣盯著名人**。易青現在唯一的私人空間就是在電影學院,這些家夥不敢進來,要是在外面,想有一個小時的私人空間,難啊!
易素經常覺得很奇怪,外面整天說某某尋演是色狼,某某導演整天睡女明星,這些名導是用什麽時間間隙躲過媒體無孔不入的追蹤拍攝,來達到和女明星快活一場的籃的呢?
按說男人女人乾一回那種事,不算出去開房、脫褲子、完事洗澡穿衣服這這些時間……至少那事情本身也需要時間吧?難道這些做導演的人的身體,都已經到了三分鍾不到就搞定的虧虛狀態,還是他們已經下流到了在意識裡就可以和別人做那調調?
說到買車,易青還在學駕照地時候,孫茹就鼓動他要麽不買,要就買輛好的。其實小妮子是希望易青買輛其他款的寶馬和她配成一對,開出去多嚇唬人哪!
但是易青天性就不喜歡太過招搖,本來就是整天被亂寫地公眾人物了,買輛寶馬——不是找人家罵你嗎?
易青在上中學時就非常羨慕那些酷酷的車手開的那種越野車。上了電影學院以後,經常在去表演系找依依的時候,看見黃雷老師那輛圈內著名的黃色裝甲吉普車,每次易青都站在那裡羨慕好半天。
現在易青有錢了,但是他還是玩心未抿,終於可以實現少年時的夢想了。易青千托人萬求人,終於用五十五萬的高價在一家中德合資的車廠訂做到了一輛彩色噴漆外殼的裝甲吉普車。
這駕拉風到極點的鋼鐵怪獸,開進電影學院第一天就引起轟動。車身上那些眩目的油彩,一顆顆鋥亮的大銅釘攢在裝甲外殼上,酷到斃的重金屬整體風格,無不倉人歎為觀止。
平時是敞篷車,下雨天拉上純銀色的薄鋼板車頂——用何風的話說,這輛車“搖滾”到了極點。
易青本來是不想招搖的,但是沒想到這輛車雖然遠比不上寶馬、奔馳昂貴,但是外型卻更加顯眼和招搖。
不到一個月,這輛車的價格已經在媒體上由最初猜測的八十萬,上升到天價的五百萬,另一種說法是這輛車根本不花錢,是歐洲一個富婆送的,有一種代表性的看法認為,這麽年輕就這麽出名跟他的本事肯定沒關系,肯定是出賣色相了,這裡頭的“內幕”男的女的都一樣。
易青跟依依、孫茹他們幾個說好了,這一年不再接戲,認認真真的上學學本事,不能象劉一菲一樣,上四年學拍戲三年半,弄得最後什麽都沒學到,還要跑到美國去上表演課。
尤其是依依,回到學校以後發現落後同學那麽多,有那麽多新鮮的理論名詞是自己沒聽過的,難過的哭了一晚上,現在每天素面向天不化妝,牛仔褲白襯衫,長發一刷去上課。
剛開始,寧倩華還找兩個保鏢,美其名曰助理,悄悄的跟著她。後來,依依覺得實在別扭,說什麽都給拒絕掉了。
她不但沒買車,而且走路上學,低著頭帶著墨鏡。記者愛拍讓他們拍去,有要簽名的一概裝傻——不過她現在這照型象是個鄰家小美人兒,跟她在戛納的那種絕代傾國的風姿判若兩人,在國內她雖然也算有點名氣,也遠不如那些一線明星象小雲這樣的紅火,因此也沒發生什麽半路被人群圍觀之類的事件。
不過她越是如此平民化,記者越是喜歡寫她。狗仔隊是決不會相信也決不會承認一個大明星也會有老百姓一樣的側面的,除非他收了這個明星的錢或者被“上頭拜托”。
寫一個女明星正面的東西是決不會有人看的,尤其是網上的傳媒,不報導大款睡女明星這類消息他們基本就沒有生存空間了。於是依依身後的每一個路人都被猜測成“化妝尾隨的便衣保鏢”,鬧出不少笑話。在李佩佩她們09屆畢業班的音樂會上,有日子沒見的易家班一夥人又一次聚齊了。何風今天是必來的,女朋友畢業音樂會,他哪敢不到?一來就在上面調試樂器,忙個不停。
楊嫻兒和美術系的來賓坐在易青他們後面,羅綱坐在她旁邊。
羅綱剛剛完成他的碩士論文答辯,這個烈士之子終於在國內以在職進修研究生的身份拿到了碩士文憑。
猶如一場盛大的音樂會開幕,新的樂章就要開始了……
在莊嚴隆重的貝多芬命運第九交響曲的樂聲中,09屆錄音系的畢業音樂會圓滿的落下了帷幕。
易青他們坐在下面,看著李佩佩滿面熱淚,泣不成聲的跟自己同窗了四年了的同學摯友們熱烈的擁抱,然後一群大孩子傻呵呵的圍著幾位老師哭成了一團。
易青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
音樂會結束後,何風和李佩佩請09錄音班的同學去學院外面的火鍋城吃宵夜,等於是開畢業派對。
易青一夥人也難得來的這麽齊,於是易青也在李佩佩他們隔壁開了個小包廂,大家聚一下,喝喝酒,吃點東西。平時他們各有各忙,難得碰頭。
一夥人酒喝了一半,何風就受不了跑了過來。這位青年大音樂家眼眶也紅紅的,狼狽不已,進來就直搖頭,說了一句,女人哪,真是水做的。
一句話說的大家哈哈大笑,李佩佩她們在一起,不知道開什麽畢業派對,估計又是抱頭痛哭,依依不舍。
隱隱的,隔壁穿來一群女生帶著哭腔的歌聲:“終於還是走到這一天,要奔向各自的世界……沒人能取代記憶中的你,和那段青春歲月……
孫茹悵然道:“說起來,我們也差不多了。明年,我和易青還有嫻兒就畢業了;今年羅綱大哥已經畢業了,何風師兄你就不用說了,佩佩一畢業,你就該帶著她闖天下去了吧。更不會經常回來了。唉!筵席尚好,只是客散早,怎麽一轉眼,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
何風搖頭道:“大小姐別這麽消極嘛!我們的筵席離散還早呢!別人畢業了就各奔東西,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別忘了我們有靄電影,這個東西。坐在這裡地,想必都不會轉行吧?都有志於把拍電影這件事做一輩子吧?”
“說的容易。”楊嫻兒道:“多少電影學院科班出身的人,不是去拍廣告,就是去了電視台,拍電影。要錢的!雖然易青去年那個電影分了點錢,可是這點錢做個小富翁還可以。拿來搞電影,一年就折騰完了……
“怕什麽?有你們易導呢!”依依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我相信易青一定有盤算。現在大家都已經不是當初那些個窮學生了,只要真想在一起拍電影,還怕不能成事嗎?”
“我們組個公司吧?”易素突然道:“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怎麽把這個拍電影地夢想長長久久的延續下去。現在,等於是孫老師借錢給我們讓我們得到了第一桶金。我們拿這些錢去再拍電影的話。萬一砸了,一個戲就賠光了。要想長久,最好的方法是,畢業以後開個公司!我們自己來運作,以公司名義到外面去拉投資回來。用別人的錢,拍自己的戲!”
“好啊!”孫茹第一個叫起來,道:“我負責去跑資金,跑公關。我們請吳司遠來做監製,再請幾位我們學院的知名教授來做顧問。有這些人的名氣做後盾,投資商一定會對我們有信心的!”
何風看了一下,樂道:“我們這裡就是一個現成的班子啊!除了編劇。該有地都有了!”
羅綱高興的道:“啥也別說了,先乾一杯!為我們地公司!”
楊嫻兒笑道:“反正吃喝的事一定有你!新公司成立,你負責食堂算了!”
這下大家心情大好,鬧哄哄的一起舉杯。何風喝了一杯,笑道:“我去告訴李佩佩去。”
眾人一片哄笑。
孫茹道:“你們笑什麽?何師兄這種心疼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呢!”
一句話說的楊嫻兒和依依各有心懷,不約而同的向易青看去。孫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掩飾著又喝了一杯。易青哪會覺察不到這尷尬的氣氛,連忙岔開話題道:“我看啊,明年,也就是2010年九月左右開公司最好。我和小茹,還有嫻兒今年馬上念大四了,根據學校地規矩,今年是大半年實習,明年春天回校完成畢業論文;綱子和何師兄已經畢業,肯定沒問題,唯一年紀小點兒的是我們周依依師妹,不過等我們畢業了以後,她也該念大四了,我們公司接收她來實習就是了……反正茶水啊、泡咖啡啊,打掃清潔啊這些事情也要有人做……”
川出依依嘴噘的老高,道:“你少欺負人,我怕你到時候未必請的起我,哼!”
孫茹在桌子底下踢了易青一腳,疼得易青一聲叫。孫茹這妮子特別狠,不知道為什麽這年頭女生都有武俠小說裡的本事,知道哪幾個位置踢、打起來最痛。
孫茹瞪著易青道:“你少欺負依依我告訴你!”說著兩人在座上就牽起手來,感情好到槍口一致對外的樣子。
羅綱道:“好,我過兩天就要出遠門,等你們籌備好了公司的事,記得通知我!我先聲明哦,注資是你們這幾個財主的事,我只是負責打工哦!”
“你的錢留著買蹄膀吧你!”楊嫻兒沒好氣地推了他一下,道:“死胖子!你又要去哪裡?上次來看我爸也沒聽你提起!”
羅綱正色道:“我辦好手續了,去美國紐約大學進修一年,不是學攝影,是學電影美學!”
“你去留學?”楊嫻兒訝然道:“難怪我爸爸這兩天鬼鬼祟祟的打電話,原來是給你安排出國!”
羅綱笑道:“我早就想去國外學習了,去看看好萊塢。看看世界最先進的電影工業是怎麽運作一部電影地!以前我是想也不敢想,沒錢啊;感謝咱易尋帶著咱們賺了大錢,讓我能實現夢想了,我當然得去國外好好學點東西。順便泡個洋妞回來!”
楊嫻兒哈哈大笑道:“大哥,您是得找那種跟咱們審美趣味不同的妞兒……”
羅綱不屑的道:“切!以貌取人!也許在金絲貓mm眼裡,我這種才是特別帥的呢!”
易青笑道:“嫻兒你別欺負老實人了。你自己呢,學院分你去哪裡實習?”
楊嫻兒道:“其實是分到北影廠實習地,想讓我跟幾個戲,但是我給推了。”
“哇!大姐,你還想去哪裡!”孫茹訝然道:“留在北京實習,而且進北影廠,這可是人家求到求不到的啊!要不是你當年是狀元,我看八成還輪不上你!”
楊嫻兒笑道:“我知道……不過我志不在此。安樂窩裡出不了藝術家。學美術的怎麽能做井底之蛙呢!我要背起我的畫夾,包一輛車走遍全國!我要去畫敦煌古風。畫陽關古道,到雲南去畫麗江鄉俗,到神農架去尋幽探秘,到西北去畫窯洞和唱信天遊的祟倌兒們……”
易青聽楊嫻兒這麽說,突然眼睛一亮,他剛想說點什麽,隨即看了看孫茹和依依。終於還是把到口的話忍了回去。
依依悵然道:“你們就好了,到處去。我這一年,都要在學校排大戲了!不知道是革命題材啊,還是《雷雨、《茶館之類的。”
電影學院表演系大三的學生一整年安排的都是大型話劇匯演,在實踐中由老師指尋著學習,是很重要的一種學習。當年劉一菲那麽個大忙人,還老老實實地回學校參加了大戲排演,依依當然也不能例外了。
依依說完,拉著孫茹問道:“對了。小茹你怎麽樣啊?你們導演班聽說有去國外實習的名額哦!你和易素估計會分到地吧?”
孫茹搖頭道:“不一定!我們還沒定呢!而且,我看我們兩個,多半還要看我爺爺的意思。易青還答應了我爺爺一個老大題目的論文呢!”
易青聽孫茹這麽說。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把玩著手裡的酒杯。
……
暑假很快在北京震天的蟬鳴聲中來臨了。
易青他們這個導演班的學生也將面臨著論文答辯前地實習。今年有兩個名額是去韓國實習拍戲的,而且公費全報,著實讓人眼熱。
不過班上的同學都議論,十有**這好事要落在易素和孫茹的身上,一個是當年的狀元;一個是班上唯一的女生,還是孫老爺子的掌上明珠,她不去誰去?
這天是周末,易青和孫茹回到孫老爺子這裡,看望偶感風寒的孫老爺子。
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吹空調還吹出了關節炎,還有點感冒了。
這種情況,易青當然要跟孫茹去看望一下恩師了,順便也請示一下他們兩個實習安排的事。
孫老爺子吃了藥,鼻音有點重,不過見到易青了,心情還挺好。他問起易景和孫茹實習地事,道:“我的意見是你們兩個都不要打去國外的主意。韓國電影這兩年崛起地很快,但是在理論和學術研究方面,照我們還差的遠呢!與其華而不實的去旅遊,不如趁年輕多多立足國內,參與實踐,好好積累經驗。畢竟你們將來是要拍戲給中國的老百姓看的。”海
說著,孫老爺子喝了口熱茶,道:“現在橫店那邊,有一個古裝戲,是電視劇,正要開拍。我想讓你們兩個去,雖然不是電影,但是你們也該接觸一下電視劇,而且去看看古裝戲是怎麽拍的,跟時裝戲有什麽不同。”
易青道:“小茹去吧!我想讓小茹去做獨立導演,老師您再找幾位前輩指導她好了。這次我就不去了。”
孫茹意外的看了看易青,不樂意的撇了撇嘴,她可不想跟易青分開。
“哦?”孫老爺子也有些意外,道:“怎麽,你有自己的想法?”
“是!”易青道:“我已經想了很久了。特別是〈兩個人的奧運》拍完,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說說你的想法。”孫老爺子饒有興味的道。
易青思索著,慢慢的道:“現在每次我出門,後面跟著一大群記者的遮遮掩掩的偷拍我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很別扭。我覺得,我似乎是太幸運了,是老爺子您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風月網]可是我自己,無論從能力才華上,還是人生閱歷上,都遠遠沒有準備好成為一個什麽名導,成為一個公眾人物。”
……個當年徐志摩先生說過‘暴得大名不祥’。一個人如果因為過分的幸運,意外的得到了跟他能力不相匹配的榮譽,和過分的關注,那麽決不是一件吉祥的好事情。我知道那些記者拍我,只不過是對龍女懷孕之類的新聞感興趣,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一個可以挖出嘩眾取寵的新聞的符號,根本不是一個導演……”
孫老爺子連連點頭道:“好好好!說的好!年輕人懂得自我視,虛懷若谷而不自我膨帳,真是不容易啊!”
易青聽老爺子這樣說,心裡更加塌實起來,他接著道:“無論是在藝術上,還是在生活上,現在的我都太虛浮、單薄了些。我總不能一輩子拍一些小情小調或者是搞笑搞怪的戲吧?我覺得一個好導演應該重視票房,但是不應該甘於做一個商業片導演,拍一些只有票房沒有靈魂的東西。”
………所以我想,用一年的時間,親自走到中國的民間去,走到祖國的山水土地間去,親眼去見證老百姓的生活。去傾聽我們這個時代最需要的一種源自文化靈魂的聲音,然後回來完成我關於中國電影業未來和改良計劃的論文!”
“我也要去!”孫茹一聽,就覺得簡直浪漫到極點了。
易青輕輕的搖了搖頭。孫茹馬上就領會了他的意思——孫老爺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他們兩人都走了,萬一有個特殊情況,她這個唯一的孫女不在身邊怎麽辦?再說橫店那個戲必然是孫老爺子下了工夫欠了人情要過來的,怎麽能沒有人過去?
孫老爺子似乎沒有察覺到孫女的小心思,他開心的對易青笑道:“好小子啊!你能知人,又能自知;能知世事,又能懷知天下之心。好!好!我其無憂哉!哈哈哈……”
……
2009年1月10日晴,豔陽高照。
楊嫻兒收拾好了出發前一切必須準備的東西, 背起大大的登山包,穿著一身炫酷的迷彩服,清爽的齊耳短發刷得亮亮的,告別楊首長,準備出發去市區,租車一路先奔大西北,開始她浪漫的環遊全國寫生之旅。
她坐著家裡的吉普車離開了半山住宅區,到了五環口上,拿出手機準備聯系昨天晚上談好了的租車公司。
突然,一輛帥到無以複加的彩色裝甲越野吉普車嘎的一聲停在了她的面前。駕車的男生站起身來,嬉皮笑臉的道:“嗨!美女,要用車嗎?”
楊嫻兒驚訝的看著易青和他後座上的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大包,道:“你……幹什麽?”
易青笑道:“楊小姐,我也要到廣闊天地尋找自己的藝術之夢,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建議你包我的車比較劃算!”
這個意外之喜簡直令楊嫻兒心花火放,她毫不猶豫的把包往車上一扔,跳上副座穩穩的坐好。滿心喜悅蕩漾在她的臉上,仿佛是在說——
就算是去天涯海角,我也願意跟你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