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的聲樂教練拍了拍手,音樂停了下來。老師笑道:“你去吧,這幾天連著每天都是十幾個小時,也讓你的嗓子休息一下,注意喝水,別吃辛辣的東西。”
小雲點了點頭,走出了隔音間。
坐電梯上到大會議室,剛一進去就忍不住讚道:“好香。”
學演藝行當的都知道“飽吹餓唱”這個道理。小雲早上起來為了唱歌,就喝了一杯牛奶衝麥片,這時候被裡面傳出的食物香味一激,立刻覺得饑腸轆轆了。
她椎門進去一看,只見一會議桌的蝦餃、叉燒包、蟹黃包、鳳爪、釀丸子、燒賣、粉蒸排骨……配著一大壺極品普洱的清香,勾得人食欲大振。
易青、孫茹、楊嫻兒、何風、李佩佩五個人,有坐在桌子上的,有站在椅子上的,有用筷子的,有用手抓的,哪裡還有一點社會賢達人士的樣子,完全是他們當年在電影學院時代的做派。今天他們幾個都特別“閑”,舊戲沒他們什麽事了,新戲還沒開始籌備,行政方面的事有寧倩華呢,正好放放羊。
小雲剛站定,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小意怯生生地站在後面。問道:“小雲姐,你也來了?易導找我們什麽事?”
小雲笑著挽起她道:“小意你吃過早點沒有,你要吃過了可就虧了。”
說著,兩人一起走進會議室,關上大門。小雲笑道:“在會議室吃吃喝喝,這個主意不用說,一定又是易大導演出的吧,真荒唐。沒點正形的,讓孔儒知道了又要找你麻煩了。”
易青拿著一個燒賣吃得直吹氣,對小雲嚷道:“你吃不吃,吃就坐下,不吃少廢話。”
小雲哪還有跟他客氣的,直接把他那籠燒賣拉到自己面前,挽了挽長發,找了副筷子很秀氣的吃了起來。
小意疑惑的問道:“只是吃東西嗎?”
易青扶正了自己面前的一個筆記本電腦。一手拿著咬了一半的燒賣,盯著屏幕不耐煩地道:“喂。怎麽還是沒有信號?以前怎麽沒發現,我們華星的工程組效率這麽差……”
“你是衰神,你在怎麽會有?”楊嫻兒說著,走到他旁邊,只見屏幕抖了幾抖,她立刻得意的道:“看到沒有,衰神。本小姐一過來它不就有信號了?”
小雲湊過去看了看,只見屏幕上信號一跳,視頻上出現了一個小房間的影像,原來是易青讓工程組把保安室的監控錄像的信號接到了易青的辦公電腦上。
只見屏幕上的小會議室裡。面對著監視鏡頭坐著一個大個子白人,正在不停的打呵欠。
“噗……”
楊嫻兒站在易青身後當即笑噴了,幸好她家教比較好,嘴裡沒有含著食物。
小雲疑惑的道:“怎麽有個外國人,這人是誰啊?啊……易青你變態,居然玩囚籠行為藝術。而且還玩男地……啊一你離我遠點兒,太惡心了。”
(囚籠行為藝術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發源於歐洲的一種極端行為藝術的代稱。把目標人物關在玻璃屋子裡,脫去衣物或者帶上鎖鏈鐐銬——一般是受驚的少女。然後觀察她驚恐、饑餓、疑惑的各種表情來取樂,跟日本的**變態程度有的一拚。)
易青看了一眼小意,對小雲道:“你滾,少中傷我,這裡有未成人在,少教壞小孩子。”
說著,他對小意招手道:“小意你來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
小意聽小雲那麽說,不知道易青是不是騙她過去看不該看的髒東西,象隻受驚的小鹿一樣疑惑了半天,才慢慢的挪了過去,偷偷探過去看一眼。
小意才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驚訝地叫道:“呀!這不是上次在美國跟我們談宣傳計劃遲到兩個小時的那個美國有錢人嗎?”
易青和楊嫻兒、何風一起哈哈大笑,拍手道:“小意真聰明!”
易青拍了小雲後腦杓一下,道:“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小意,都是一個屋簷下滴仁,做仁的差距怎就那大捏?”
小雲喝了口熱茶,探過去看了半天,才慢慢的“哦”了一聲,沒好氣的道:“誰認識他是誰啊,外國人的樣子都長得差不多嘛!哎呀……易青你把他綁票到公司來啦?嘖嘖,大肥羊啊,你說我們敲詐他多少錢比較好?”
易青白了他一眼、道:“你才是肥羊呢,長得就象肥羊!我約了他今天早上十點談續簽加映地事。”
小雲一聽,作勢一看表,大聲道:“哎呀我地媽呀,介不九點六十了嗎?”
易青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笑得那叫一個陰險,道:“剛剛一大早才把他從機場接來,讓我們美國朋友休息一下再談公事吧!”
小雲和楊嫻兒、何風幾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上次他們約詹姆斯談宣傳計劃的時候,做足了禮數一一易青他們通宵趕計劃書,小意和小雲下飛機時差沒倒過來,硬撐著等了他兩個小時。現在看易青戲弄詹姆斯,楊嫻兒等人都覺得十分解氣。
孫茹一直坐旁邊,看著他們搖頭,她不知道易青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易青並不是那麽兒戲的人。對方畢竟是八大院線的首席商務主官。而且在好萊塢大同盟的各個公司都有股份,是美國影業有數的人物,人家牛是有人家牛的資本的。
易青這樣做,自己這邊當然心裡是痛快了,可是如果影響公事就不好了。
不過,一個易青,再加上楊嫻兒、李佩佩、小雲這幾個起哄架秧子的,她也拿這些人沒轍。其實就連她自己也有點想看看最後結果如何的頑皮心態。
其實包括孫茹在內,這幫家夥可都是混世魔王一樣的頑主兒,雖說這兩年生意做大了有了點身份地位,看著有點四平八穩,起居八座地樣子了,其實骨子裡頭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想當初在電影學院的時候,在電影文化節上,易青把人家日本攝影大師氣得心臟病發住醫院,照著日本導演的屁股練飛腿,暴打市委外事辦官員……相比之下今天這場面,也只不過是個升級版而已。
一夥人說說笑笑,吃吃鬧鬧,談幾句以前在電影學院的舊事,說兩句今年華星準備開幾部新戲的事,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麗麗給他們訂得是十二人的一桌粵式茶點,量特別多,才吃了一多半就都吃不下了。易青愜意的*著椅背拍著肚子,在和小雲、楊嫻兒開玩笑。
只見視頻裡地詹姆斯站起來走幾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一直不停的打哈欠,想躺在沙發上又不放心地往門口看看;剛*了沒多久又煩躁的站了起來。
易青和小雲指指點點,哈哈大笑。小意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她倒不覺得這麽報復這個美國佬有什麽可高興的,她自己才吃了幾筷子東西就放下了。易青看她騰出一個乾淨的大盤子,正在往盤子裡夾蝦餃,好奇的問道:“小意,你乾嗎?打包啊?不用。你什麽時候想吃讓助理給你單叫外賣就行了。”
“太浪費了,剩了這麽多。”小意細心的挑比較好的一件件夾到盤子裡,道:“依依姐快回來了,她愛吃蝦餃燒賣。”
易青才想起來。依依今天早上去“周老福”珠寶店參加他們店慶酒會,因為她有給幾款昂貴的珠寶做代言,算時間應該午飯時間就回來。
依依不象一般的明星整天在外面應酬,她特別討厭那種氣氛,總是每天按通告工作,事情完了立刻就回公司或者回家。
孫茹聽小意這麽說,才反應過來時間不早了,對易青道:“十一點多了,讓人家等這麽會兒就行了吧!差不多點兒得了,別玩得那麽過分吧!”
想想這個詹姆斯也夠可憐的,昨天趕了一天飛機,在天上肯定沒睡好;今天一大早就被接來,誰都不認識,司機也不會英語,二話沒說就把他扔在這小房間裡;打了一早上呵欠,也不敢睡,也不敢走,不但沒個接待地人,連杯茶水也沒有。估計現在他是又累又餓又渴還外帶煩躁不安,這種有錢人哪受過這個?幸虧他不知道頭上有個鏡頭正拿他當動物園裡的猩猩看呢,他要知道易青他們這麽乾,非氣瘋了不可。
“差不多?哼,差多了!”易青見大家眼睛都盯著他,突然臉色一變,冷笑著說道:“你們都以為我在玩,以為我拿這個鬼子撒氣呢吧?我告訴你們,今天這件事,我想了好幾天了,在美國的時候我就在想。”
說著,易青指了指孫茹道:“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羅綱的時候,他給我們看的那個他自己拍的參賽作品《中國魚》?這麽些年我就一直在想,同樣是東海、黃海捕上來地魚,用同樣的國際標誰分揀歸類的甲級魚,為什麽日本漁民的魚就包好了放在顯眼的地方賣,我們中國的魚就該當成雜魚賣?再拿電影業來說,同樣是電影,張一謀的《英雄》賣了一億多北美票房,《滿城盡帶黃金甲》也賣了幾千萬美元,憑什麽中國電影就只能缺揀人家剩下的場次、院線,難道我們的電影給那些美國院線換來的不是花花綠綠的美鈔?”
剛才那種歡快輕松的朋友聚會式的氣氛立刻被這幾句話弄得凝重起來。
“也許我們在產業整體上確實和他們有一定距離,但是這不能成為我們妄自菲薄,自輕自賤的理由吧?”易青憤然道:“論單個電影,美國一年能賣幾千萬的電影也並不是很多吧!賣得都是一樣的美元,我們給他們的分成還比同類美國電影給他們的還要多,這是我們在關照他們,是我們在給他們錢嫌,是我們賞飯給他們吃!為什麽到頭來卑躬屈膝的反而是我們?為什麽張一謀和中影那些人就跟孫子一樣,跟美國人作生意說話楞不敢大聲呢?我們比人家低哪兒了?”
“……昨天我看了寧姐依據以前中影的行業慣例擬訂的下一階段接待商洽美國商人的建議方案,氣得我一個晚上睡不好。”易青接著道:“從改革開放初期開始,我們中國的各行各業就都是如此。只要到中國來的外國鬼子,不管是來賣技術的還是談生意的, 一律都是‘外國專家’。這些專家一來,好吃好住,陪吃陪喝,大批人馬跟著,到處參觀,好象只要是外國人,都是主子爺,惟恐伺候的不周到,等到了談判桌上、張嘴就矮三分……”
“……老話說的好,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咱們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說這個叫好客、這個叫謙遜,這個叫禮儀之邦,可是人家領情嗎?人家有沒有因為我們的低姿態而多給我們一點優惠,多施舍一點友好給我們?扳著指頭數一數,程龍大哥剛到美國的時候,受人歧視;李連捷大哥剛到美國的時候,也受人歧視;還有吳雨森導演、發哥、鞏麗……太多了,為什麽中國人要受這份氣?”
“……這都是我們自找的!我們自己就拿自己當孫子,那還憑什麽讓別人尊重我們?”易青咬牙道:“我怎麽沒聽說讓雷諾在美國受歧視?怎麽沒聽說朱麗葉-比諾什在美國受歧視?世界上那麽多國家的明星和電影人,都在好萊塢混飯吃,為什麽中國藝人就公認的好欺負?”
“……我易青就不信這個邪!我今天就不要那個禮儀之幫,不要那個待客之道,”易青抬了抬下巴,衝著電腦視頻裡坐立不安的詹姆斯道:“從今天這筆生意開始,我就要好好教教這些美國佬怎麽做人,教教他們什麽叫平等,什麽叫尊重,教教他們應該怎麽尊重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