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這是一個晴朗之夜,夜幕在食堂大門響亮的關門聲中悄然降臨。
電影學院的大放電影廳裡,一片喧嘩。早來的,晚來的,找座的,亂哄哄一片,大家興高采烈,滿懷期待,等待著半個小時後,《花木蘭》在電影學院的放映廳裡和首都各大影院一起上映。
全國……應該說全世界,只有這裡看《花木蘭》是不要錢的,而且拷貝還是導演易青專門囑托華星北京分公司副總張建親自送來。
影院一角……
“嘿!你這人怎麽回事啊?這個位置我先佔著的?”
“什麽就你先了?寫你名字了?”“就是,擱片薄紙就叫佔座兒啦?您也忒沒有專業精神了吧?”
“嘿,你這人怎麽這麽無恥啊!這一排都是我們美術系的先佔的,你們瞎湊什麽熱鬧啊?”
“拉倒吧!不就是出了個楊嫻兒嗎?看把你們牛的!再牛能牛得過人家導演系不?讓開讓開……”
一番唇槍舌劍之後,根據首都大學生的一貫原則,女生優先——兩系的男生都到後面去做,這一排兩系女生各佔一半。
如此迅速的達成妥協,是因為電影就要開始了。
無數電影學院的在校學子,懷著“將來早晚我也能和他們一樣”地驕傲心情。正襟危坐,準備欣賞這部傳聞賺了三億多美金的師兄級人物的作品。
易青、孫茹、周依依、楊嫻兒、何風……這些富有傳奇色彩的名字不斷的從他們的嘴裡蹦出來,尤其是一些號稱見過易青他們本人的老生,那模樣自豪地好象自己是易青家的遠房親戚一樣……
隨著場燈的猝然熄滅,整個大放影廳突然一片寂靜。
中影某團的大幅字幕及標號打出,銀幕上出現了“出品人韓山平”,“監製孫茹孔儒”的字樣……
銀幕上一片黑暗。高倍音響裡開始隆隆的作響,悶雷般的一片戰馬衝過平原時的馬蹄聲,然後無數刺耳地金鐵彎折脆裂之聲爆響出來,伴隨著今人心悸的慘叫和一陣陣菜刀剁排骨般的怪異聲響——當然,觀眾都會猜到,那聲音絕不是剁餃子餡兒,而是……
放映廳裡,那些和男朋友一起來看《花木蘭》的電影學院女生們把頭埋在男生後背上。這種過於逼真地聲音令她們無法忍受——女人地想象力之豐富,並非是她們自已那脆弱的神經可以負擔的。
看不到,遠遠比看不到更加恐怖一百倍!銀幕上依舊一片黑暗,可是觀眾心目中感受到的血腥與恐懼已經超過了以往任何一部恐怖片的觀看感受。
這個後來被人津津樂道的著名開場段落。是中國商業大片第一次在影片一開場的時候首先使用聲音造型。並成功的把觀眾的感受和注意力提升到極至地范例——這個方法後來被無數的電影導演模仿效法,一用再用,一直用到後來觀眾一見到黑幕出聲音,就不耐煩的捂住耳朵……
第一個把姑娘比做花朵的是天才,第二個是庸才,第三第四第五個……是蠢材。
導演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攝影機直拍刺目的陽光。
眩目的紅光中銀幕正中的一點亮起來,然後迅速的擴散開來!銀幕上出現了圖象……
突然!
剛才還近乎瘋狂的嘈雜著的所有音響驟然全部消夫。影院裡死一樣地沉靜……
銀幕上出現的第一個有圖象的鏡頭,象是把攝影機放在水裡,一半鏡頭在水下,一半鏡頭在水上,平拍出來的。
鏡頭裡出現的上半部分是明淨的藍天,透藍透藍的天空,牛奶一樣的白雲飄著:而下半部分,卻是晃漾著的汙濁的水,血紅……紅的發黑的血水!
以美術系和攝影系為兩個核心擴散開來的驚歎之聲又變成了雷鳴般的掌聲,響徹整個大放電影廳……
隻憑這一個鏡頭。這部電影就該拿幾個國際電影節的最佳攝影獎!這是所有觀影的師生的想法。
鏡頭拉大出去,一個宏闊的遠景——滿目的殘肢斷體,一片片滲進了大地的血紅!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在坑窪的地方,血水流成了小潭,一片破損的戰旗在上面漂了起來……
一聲普通士卒裝束的、由小意扮演的花木蘭,出現在一個矮矮的土丘上,伸長了雙腿坐在那裡……
鏡頭特寫小意清秀的面容,她的眼睛清澈的一塵不染。鏡頭拉開,小意拈著一支小小的竹笛,悠悠的吹奏著關中的放養小調……吹著吹著,笛聲裡突然加進了銅管和大提琴等西洋樂器,然後是鋼琴和小提琴的協奏;最後加入的是二胡、古箏和模擬心跳聲的巫鼓——何風用刻意變形了的配器法寫出的這段配樂,妖異之中帶著悲壯開闔的如泣如訴,他把不規則中的特殊規則這一音樂理念和技法發揮到了極至。
隨著樂聲漸遠,一切又都安靜下來。
遠遠的,有幾個花木蘭的戰友在打掃戰場,收集戰友的屍體。
小意慢慢的從土包上下來,用一個筐子拾了幾塊手、腳、腰身之類的殘破肢體;然後,她推開地上一個士兵的半截身體,在屍塊下面發現了幾朵被踩斷揉碎了的小花——紅地、黃的、綠的……
小意挑了一朵還算稍微整齊的,捧在手裡……
特寫黃色的小花。在小意的手中輕輕的搖曳……
深夜,花木蘭和戰友們地帳篷裡,呼嚕聲此起彼伏。
突然,月光下一個黑影一閃,貓腰鑽進帳篷,壓在睡在角落裡的花木蘭的身上,伸手就去拉她的褲子……
暗夜裡寒光一閃。那個摸進來的黑影捂著大腿內側一聲慘叫!花木蘭一腳踢開他,把他一路踹出帳篷。
帳外月光下,一排急不可耐的低級軍官模樣的人,大約五六個,人人都提著褲腰帶,排好了隊。看見先前進去的那個軍官渾身是血地被踢出來,都在月光下尷尬的提著褲子,看著捉刀追出來的花木蘭……
被驚醒的士兵們紛紛從四下裡趕來。見到這一幕,大抵因為那幾個是軍官地緣故,都沒有人敢出聲。
那幾個軍官連忙穿好褲子,重整威嚴。其中一個大聲道:“花木狼刺殺尉官。是奸細,拿下他!”
花木蘭知道自己是女身地事情今夜已經瞞不下去了。她一個小兵,一旦被發現是女人,即使過了今天這關,以後恐怕每天晚上剛才那一幕都會重演一邊——這裡可有幾萬名饑渴難耐的長期見不到女人的士兵啊!
她冷冷的在月光下,逼視著那個說話的軍官,然後短刀往脖子上一橫……
“住手!”一聲厲喝,一個將軍全身巡夜甲胃,士兵們連忙兩下分開。
持軍走到受傷的尉官面前。把他拉起來,對他說道:“你站好。”
尉官雙腿發抖、勉強站好,面如白紙。
寒光閃過!將軍的佩刀快如迅雷般出鞘,噗得一聲,一個人頭碌碌的滾在地上,那尉官的無頭屍身轟然倒地!
幾個剛穿好褲子地軍官嚇得全跪在地上。
將軍冷冷的道:“殺一人如殺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
然後,他一指花木蘭,道:“從今天起。你做我的親隨。”
他在走出人群中的時候,回過頭對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指了指尉官的屍體道:“算他陣亡殉國,報上厚恤吧!”
……
李杜和易青合寫的這個劇本,遵循著華星的電影一貫的編劇風格——故事要簡單, 講故事方法要複雜。
這是一個觀念問題,如果反過來,就象上世紀的一些香港電影或者早期好萊塢電影那樣——故事要複雜,講故事地方法反而簡單,那這部片子的票房恐怕剩不到一個零頭。
劇本故事用插敘手法,先寫花木蘭在軍營的生活,一開始因為瘦小被派去做清理戰場的工作‘然後身份性別暴露,和李將軍相遇,與他一起殺敵。
故事的另一條線,通過花木蘭的回憶和敘述,引出替父從軍的故事。花木蘭家鄉的富豪地主,和殿軍勾結,強逼花木蘭嫁給他們家的殘疾兒子,否則就要拉花父入伍。
花木蘭不甘受辱,女扮男裝替父從軍。但是後來前線軍糧不敷,為了使後方大郡的富豪開倉犒軍,木蘭的姐姐,由小雲扮演的花本香最終還是嫁給了那個殘疾人,用婚姻換得三十萬石糧草。
花木蘭跟著李將軍屢經大戰,步步升遷,在最後一場大戰中,李將軍戰死,木蘭生還。
木蘭不要封賞,帶著幾名戰鬥中負傷失去勞動力的戰友回到家鄉,影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