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 獨立王國

　609

　新年的陽光透過玻璃，將一切都照的金燦燦的，何美藝單手扶著額頭，盯著報表上一個個縮減的數字，用另一隻手在文件的底部簽了名。()

　“先生，根據這些證據你完全可以起訴他們，並且獲得破產拍賣賠償的權利。”

　付出了貨物卻得不到報酬，對於她面前的這位先生來說這應該是一件讓人憤怒的事情，但這位卻是出人意料的神采奕奕。

　“謝謝。”

　看著那人離開房間，還有那因為興奮而膨脹通紅的側臉，何美藝只是長長的歎了口氣，叫進了她的下一位客戶。

　“我們沒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拖延方式，在這方面，法律不會對您有任何幫助。”

　和前面的那位正相反，何美藝盡量使用一種公式化的口氣觀察面前的中年男人，他四十多歲，身上的西服有些褶皺，疲勞的雙眼，斑白的鬢角，最近這段時間，這樣的男人她已經見的太多了些。

　“你是說，我必須破產?”，看著那雙充滿了絕望的雙眼，何美藝沉默的點了點頭。

　中年男人仿佛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中，渾身都透著一種可視的頹然。

　這些天來公司中的所有合夥人都被集中在一起，互相之間頻繁交流著對於金融管理法案的見解。任何的趨勢都可以被一些人先嗅到不少的端倪，接下來的這幾天裡何美藝不停的和破產、財產清算監督和相關金融法案谘詢打交道。

　“聽說你還是那個薑俊昊的私人律師?”，中年男人突然問道。

　何美藝的臉色瞬間嚴肅下來，她清清楚楚的回應道，“關於客戶的消息我需要保密。”

　“呵，在我們這些實業家因為沒錢而破產的時候，有的人卻是可以買房又買車。”，中年男人的臉上燃起一絲病態的眼紅，嫉妒的怨恨嘴臉昭然若揭。

　“你說，法律公平麽?”，他問道。

　“我只能說這和法律無關，但是我的職業道德告訴我，關於薑俊昊先生的一切訊息都不能告訴其他人。對於您來說，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人貸款，韓國是允許私人債務流通的國家，這方面您需要自己努力。”

　何美藝依舊公式化的說著，有的人就是如此，在面臨絕望的時候，尋求解決之道永遠要比怨恨、嫉妒更困難。

　已經這麽困難了，他們也就允許自己放縱一些，選擇簡單的嫉妒和怨恨。

　又是一人離開，午飯時間。

　充斥在快餐廳中的依舊只有金燦燦的陽光，寧可選擇快餐店也不願意去西餐廳，何美藝最近反感聽到任何有關錢的事情。

　在這種東西面前，她看到了太多人的可惡嘴臉。

　“晚上有時間麽?我帶你去吃點好吃的東西。”

　“有時間，但是我最近更喜歡漢堡。”，何美藝揚了揚手中的漢堡，對著男友周俊苦笑著說道。

　好像是知道何美藝從不喜歡口是心非，周俊誇張的舒展著眉頭，努力想要打破僵局，“如果我想要討好你，也需要你給我機會。”

　“如果你想要討好我，就證明你有事相求。你知道嗎，辯護律師和社會部記者，我們應該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那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

　“OK，我想見薑俊昊，但是我們之間沒有聯系。”

　“他是我的客戶，不是我的朋友。”，何美藝拒絕道。

　周俊直接打開背包，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我知道你在休息的時候不願意去談公事，但是我知道你們是臨時雇傭關系，現在他的歌曲版權管理都交給了日本人和美國人，在韓國他沒有發行作品。雖然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幫他做什麽，但是做完這次事情之後，你還是需要一個穩定的‘大牌客戶’。”

　打開筆記本，周俊熟練的敲擊了網址，他一臉帶卡了六個瀏覽器，將窗口一一縮小到合適的大小，然後在桌面上排列開……完全的有備而來。

　“看看吧，這是最近的輿論，去年年末的‘蓋普洛調查’，薑俊昊沒有上榜，他甚至都沒有進入前十名。”

　“‘蓋普洛調查’?”，何美藝問道。

　“就是一個大眾好感度的調查，半年一次，去年一整年薑俊昊都沒有上榜，上半年他在日本發展，這有情可原。但是在下半年，他有一部電影，有緋聞，歌曲還賣到了美國，韓國人的民族情緒你也知道，不過是第一名，他連前十都沒進……”

　“為什麽?”，何美藝將筆記本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其中有四個都是薑俊昊的非好感網站，其余兩個一個是谷歌，一個是Never的藝人討論版塊。

　“因為他看起來太富有了。”

　富有，每個人都想要富有，但是從某個層面上來說，只需要抬起頭，就可以看到比自己更加富有的人。

　聰明的富人總是會隱藏自己，這樣的確可以避免各種各樣的麻煩。金錢本來就是為了提升生活品質，但是當金錢會帶來別人的仇視，那麽隱藏起來就是非常聰明的選擇。

　因為窮人，總是要比富人多。

　周俊喝了一口飲料，借著說道，“從這些輿論點就不難看出，薑俊昊的人氣已經圈定在一個特定的群體裡，而且越來越向低齡化靠近，這證明他的富有已經開始讓他原本依仗的中層階級開始不欣賞他。”

　“白手起家，成功，回報社會。”，何美藝抬起頭，“依我看他的年紀還不到可以回報社會的時候，你給我看這些又是想要幹什麽?我只是負責他的版權，還有一些財產移交。”

　“他的一幢房子多少錢?”，周俊問道。

　“以你一年的收入，大概不吃不喝二百年就可以買下他的漢江別墅。”

　“問題就在這裡，朝鮮體育報已經盯上他了，他們只需要等待這些財產移交完畢，然後告訴給所有人。那麽薑俊昊的形象就，”

　爆炸，周俊用了一個非常形象的比喻。薑俊昊本身就是公眾人物，在媒體評選中榮登韓國最偉大的嗓音之一，2007年韓國最佳廣告模特，2007年韓國廣告收入最多的藝人之一，2007年對韓國娛樂圈影響力最大的藝人之一。

　但是，他卻沒有登上韓國‘蓋洛普調查’的前十名。

　“這些不是我們應該去管的事情。”，何美藝直接蓋上了電腦。

　“我知道，他有經紀公司，但是他的經紀公司也沒有去管，因為他不同於其他S.M的藝人，他們不能強製要求他不開價值三十五萬英鎊的車，不買八十萬英鎊的別墅，盡量不要用奢侈品應對媒體。”，周俊如數家珍的說著，“他們沒有辦法控制他，所以也就無法維護他的形象。”

　“如果不出意外，這將是他的事業危機。”，何美藝放下手中的漢堡，也算是承認了周俊的推測。

　輿論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而藝人也並非是站在鏡頭面前微笑那麽簡單。

　“我還知道明天你和他有一次約見……”

　“這些和你有什麽關系?社會部記者也要管理這些?”，何美藝皺著眉頭問道，情侶之間互相干涉工作，足以讓她發出質問。

　周俊又是歎了口氣，然後說道，“你知道我們中央日報和大宇有些關系，而大宇和薑俊昊有些關系，我和薑俊昊有過短暫的交集，所以就落在了我身上，而且我還不能通過其他方式聯系他。比如打電話告訴他，薑俊昊先生，你必須相信我，我要解決你演藝生涯的一個大危機……算了，傻子才會相信。”

　“呵，這麽大的中央日報，什麽時候也要為一個藝人服務了?”，何美藝諷刺的問道，並非完全針對周俊。

　誰知道，對方更是無奈。

　“你要知道，現在一打開報紙就完全沒有好消息，輿論是引導人們的視野，告訴他們真相，而不是告訴他們你們每天都生活在一個肮髒的世界裡，不公平到讓人想要自殺。中央日報最近的新聞主題都是很陽光的，收效不錯，現在就是要讓一部分人去幫助另一部分人，從藝人開始。”

　輿論的引導不管人們相信與否，永遠都是主流視野的全部，網絡媒體從來都沒有具有權威性的聲音，而中央日報卻不一樣。

　它可以告訴人們，不要畏懼嚴寒，天空中還有金燦燦的陽光。

　周俊握住了何美藝的手，目光真誠的做了結案陳詞，“聽我說，不管我們做的是什麽，這都是一件雙贏的事情，可能我們告訴薑俊昊去做慈善好像有些花錢買名聲的嫌疑。但是你需要知道一點，如果我們不告訴他，他可能都不會想起來。”

　“他沒有那種必須幫助別人的想法，我是他的律師，我知道。”

　一個機會就這樣擺在了何美藝面前，幫助周俊假造一個偶然完成此時，然後獲得薑俊昊私人律師的正式委托，或者是以非常嚴謹專業的身份拒絕周俊的提議，最後什麽都不提起。

　“幫薑俊昊，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幫助我們，三贏。”

　……

　第二天一早，首爾的晨光仿佛被一道紅色的身影所吸引。平心而論，薑俊昊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虛榮的人，但是他必須承認，虛榮的感覺很好。

　車窗上的黑色貼膜可以阻隔大部分人的視線，新韓銀行的貸款可以完全不用擔心，那麽將自己愛不釋手的玩具運送到首爾來也就不是什麽大問題。

　首爾的高速公路上自從昨天開始就多出了一抹紅色的影子，而此時這影子卻是來到了首爾市中心，在一家律師事務所的門前，接到了一個女人。

　“請戴上安全帶，相信我，我現在都不相信我自己。”，看著冷臉上車的何美藝，薑俊昊用冷幽默和車內的空調暖風驅散了對方身上的寒意。

　“這車很不錯，這是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感覺到了何美藝觀察車內的視線，薑俊昊笑著說道，他希望對方可以大方一點，“昨天你在電話裡告訴我，說是有事情要和我商量?我想我們應該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們在車上說就可以了，從這裡到首爾近郊大概需要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何美藝古板的拒絕道。

　薑俊昊扶了扶臉上的墨鏡，“相信我，我們真的用不上一個小時。”

　紅色的影子再度啟動，在金燦燦的陽光下，就仿佛是一塊巨大的紅寶石。

　坐在這車上，何美藝唯一可以感覺到的就是目光和鏡頭，在紅燈前停下，不管是行人的目光還是他們的手機都在對著這輛奔馳SLR。

　薑俊昊當然是見怪不怪，但是他的這幅樣子落在別人眼中就顯得不是那麽低調了。

　“不要對我抱有什麽惡感，站在舞台上面對四萬人的注視要比這感覺好的多，富二代們那點虛榮心絕對沒有我們的難以滿足，特別是站在舞台上的時候。”

　他對目光和鏡頭有著難以想象的免疫力，當紅燈過去，紅色奔馳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除了去看我的房子之外，你還有什麽事情?”

　當然，登上舞台和富二代的炫耀心理有本質不同，用盡十分努力熬上幾個月的作品當然是要被越多人關注越好，身為創造者就必須擁有這份虛榮。即，渴求關注的心理。

　就算是並非創造者，努力了數年，日日夜夜的辛苦，留下的那些汗水，當有朝一日他們站在舞台上，當然也是希望喜歡他們的人越多越好，證明自己的努力有了回報。

　這和輕易得來的財富，卻拚命的想要將其展現出來，又要體現出高人一等的地位虛榮完全不同。

　從薑俊昊的認知上來說，藝人，永遠要比富二代強上不少。

　“我想要您停止無意義的炫富，並且提出一個建議。”

　“炫富?你說我?”，薑俊昊皺起了眉頭。

　何美藝冷言冷語的繼續著，“將這台車從日本海運回到韓國需要花費多少錢?”

　“我不知道，我的財力可以保證我的生活水準，我喜歡它，所以就將它帶在身邊。”

　“但，您是公眾人物。”

　的確，薑俊昊愕然，身為公眾人物的他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大眾的監督，特別是在韓國，類似這樣的行為的確會招致非議。

　“全世界好像就只有韓國一個國家這樣。”，他諷刺的感歎著。

　“當然不，很多國家都是如此，只是韓國對所有藝人都一視同仁而已。以美國和英國為例，他們的文化要比我們更早、更激烈。當然，我這不是在幫韓國說話，但是這樣的要求的確有助於藝人維護良好的形象，而不是成天讓粉絲們想著不勞而獲。”

　“說你的要求，你不是我的公關人，再說，這些我都明白。”

　被打斷的何美藝並沒有氣餒，她將自己和周俊討論的一切細節都如實相告，還包括了最後的三贏理論。

　“你想要成為我的律師?”，高速公路上，薑俊昊開著車，驚訝的挑起眉頭，“那你不應該是對我畢恭畢敬，答應我的一切要求，包括合理的、不合理的，公開的，”，說著，他瞟了一眼何美藝的腿，“私人的就算了。”

　這算是報復?這一句**的確是可以讓律師都有些怒火中燒。

　“我希望一切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擺出來，證明我對您沒有隱瞞，也證明未來在有關您的一切法律事務上，我都不會有任何的隱瞞。我也會直接說出我的想法，避免將來有天上庭會輸在自己的委托人身上。”

　聽出了語氣中的諷刺，薑俊昊笑著說道，“你放心吧，你這輩子都可能再也遇不到像我這麽高智商的委托人了。這些事情我需要考慮幾天，捐款的話，我也沒有現金。”

　薑俊昊一邊說著一邊將車子停好，柏油馬路的盡頭是一個轉彎，看樣子這裡地勢頗高。面前的警衛就是這棟建築的‘物業’，完全的私人‘物業’。

　擁有一棟房子會讓人感覺是一家之主，而擁有一棟別墅會讓人感覺自己高人一等，如果擁有一座莊園，估計會讓人感覺自己就是國王。

　何美藝手中的法律文件就是通行證，財產移交還沒有結束，這裡尚屬於大宇旗下的一家化妝品研究機構。

　據說，這裡是每年研究員們用來放松的地方。

　面前的路障逐漸消失，薑俊昊感歎的打了一個呼哨，重新踩下了油門。

　真正的奢侈或許並不是富麗堂皇的裝飾，而是將車子沿著路一直開，從到沒有路為止，你所看到的一切，除了活物之外，都是你的。

　“冬天的這裡有點蕭條，如果是夏天會好很多吧。”

　車子緩緩的爬上了一個坡道，上來之後是也一下子就寬闊起來，遠處居然還有山景，可以跟龍山遙遙相對，三座獨立式的別墅各有千秋。

　毫不誇張的說，擁有這裡才是最大的享受，一座在城市附近的獨立王國，完全的私人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