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 勢如破竹

　經紀人出身的李東國在前幾年成功製作過幾部小成本電影，雖然不至於像薑俊昊的那部‘梨泰院殺人事件’般引爆韓國，卻也有相當不菲的票房收益，難得的是李東國對於商業化元素並不極度推崇，支持並樂意於跟合作的導演尋找電影藝術和商業效益的平衡點，例如‘刻意裸露’之類的低俗賣點在他的作品中更是從沒有出現過，如此數年，當他的資歷得到圈內的認可，一部大製作便如約而至。

　暫定名‘大叔’的動作電影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籌備工作，但影片拍攝計劃卻遲遲都未確定，時至今日主演人選還懸而未決，投資商們也難免鼓噪起來，因為劇組本身不菲的運作費用，他們甚至還給李東國確定了選角日期，除了暗示他元斌是個不錯的選擇之外，最後確定日期更是很不像話的在一周之後，就這點時間，甚至讓他理性分析目前的形式都做不到。

　韓國電影行業延續了美國電影行業的先進制度，大眾眼中的名牌導演看似權利極大，實際上跟製作人則是上下級關系。導演保證影片質量，製作人則要保證票房盈利，雙方從大方向上不會存在不可調節的矛盾，所以這份上下級關系也就並不明顯。但當雙方各執己見並不肯妥協的時候，劇組的一切工作都要陷入‘暫停’階段，例如此次的選角，就成了李東國和李楨凡互相說服對方的過程。

　李楨凡邀請李東國到家中做客，還提前準備了一張‘梨泰院殺人事件’的dvd，兩個男人在吃過晚飯之後就在客廳裡一起看電影，因為電影是十九禁的關系，李楨凡的兩個女兒還都被提早趕去休息。李東國不能忽略薑俊昊的表演，即便在此之前這片子他已經研究了十數遍，從影片開頭的黑幕他就已經知道影片結尾的留白，還未經歷其中的驚悚，便已經感覺到了結尾時皮爾斯逍遙法外後的淡淡遺憾。但當那雙綠色的眼眸在面對血液噴濺，浮現出享受背後暗藏的一絲暴戾時，他的一顆心還是被薑俊昊的表演給提了起來。

　他的研究結果表明‘梨泰院殺人事件’的成功不可複製，場外因素太多，已經不能單純的用電影營銷來界定。當年的‘梨泰院殺人事件’行成了一種短暫的、極具爆發性的風潮，之後電影dvd銷量不佳也充分證明了這場成功中處處都隱藏了極大的風險。

　隨著電影結束李楨凡長吐出一口氣，對李東國說看過了這樣的表演，就算你把張東健帶過來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李東國承認說我現在才覺得你不是單純想要跟影帝合作，他的表演很具有爆發力。李楨凡問，你都能看出來，怎麽還不同意我的看法?李東國歎了口氣，回答說這是四家製片公司湊出一百多億來拍電影，我必須考慮商業風險。

　李楨凡頓了頓，最後依舊固執道，你雇了我，就一定要雇他！

　第二天下午，李東國效仿李孝利給所屬社社長送了一箱柿子的做法，給李楨凡也送去了一箱柿子，柿子在韓文中也有‘眼力價’的意思，他想要借此舉告訴李楨凡，在一部商業電影中，沒有人是必須存在的。李東國相信李楨凡會做出聰明的選擇，元斌雖然並非是他最想要的演員，但其本身的優秀實力卻又毋庸置疑，如果沒什麽太大意外，男主角的人選最晚會在未來幾天內敲定。

　事情到此終於算是告一段落，這天晚上李東國來到宏大附近的一家club和幾個相熟的製作人聚會，原本是想在這裡好好的放松一下，談論女人，不談工作，卻沒想到話題的焦點依舊在薑俊昊身上。

　“韓東旭前輩這次真算是倒霉，前些天我還在清潭洞那邊見過他，整個人都好像沒了那種精氣神。”一人開了腔，但這話聽著總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誰知道他會惹到薑俊昊，這位平時在圈子裡雖然沒什麽跋扈的名聲，但好歹也是個影帝。”

　“薑俊昊家裡的背景很深，薑東元和他都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還以為富家子弟進來玩票是前些年才盛行的事兒，沒想到現在還有。”

　有人圖看個熱鬧，有人是終於找到了感興趣的話題，眾人七嘴八舌，不一會便還原了事件始末。

　“不是聽說他和他經紀人關系不好麽?”

　“好不好是他們的事，碰上這種情況，總不好不出頭的。”

　“出頭就能到製作公司去給製作人難看?如果以後凡是背景不簡單的演員都玩上這麽一手，以後我們還怎麽做事?”

　一位年紀稍大的製作人說道，老成持重的道出了眾人心中的隱憂。抱著各異態度的人們暗暗點頭，這個圈子裡最容易形成某種風氣和風潮，就好像自從少女時代當紅之後，新出道的女團少於七個人都不好意思和別人打招呼。

　如果背景深度足夠的演員們都玩上這麽一出，那後果簡直無法想象。而為了避免這個‘後果’，他們就需要為薑俊昊的跋扈行徑製造一個‘後果’，所謂槍打出頭鳥，就是這個道理。

　“低於六十億的投資薑俊昊看都不會看上一眼，我們這裡大部分人都可以放心了。”

　話音剛落，在場眾人的目光就落在以李東國為首的三人身上。在座的七八個人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潛性的競爭者，但當某種公認的集體利益受到侵犯時，即便既得利益者們各懷心思，也會表面其樂融融，製造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這就是他所處的圈子，李東國突然有種衝動，想要去做一些注定被標榜為愚蠢的傻事兒。

　“薑俊昊的經紀人前些天給我這邊發過試鏡申請，不到半個小時就被推回去了。”

　有一人率先開了口，說完了話還很愜意的喝了口酒，就好像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兒。其他人聽到這話更是把笑容掛在了臉上，就好像是另一個種類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這邊還沒消息，不過估計也就是這兩天。”在背後如此嘲弄別人是個很難拒絕的遊戲，說話那人還提醒李東國道:“前輩，如果薑俊昊的經紀人對你死纏爛打，你就直接告訴他們主演人選敲定了就行。要是他還說可以降低片酬的話，這種樂子你可要跟我們好好說說。”

　歲月的凝練早已經讓李東國學會了不動聲色的跟滿桌子道貌岸然的家夥說廢話，但此時他卻還是眉頭微皺，很是直接地道:“我是經紀人出身，知道經紀人不會做那種沒用的閑事兒！”

　剛剛說話那人滿臉尷尬，桌子上的氣氛也因為這一句話而消失殆盡，一直到有和事老出來高聲說‘喝酒，喝酒’，桌子上的氣氛才重新變得熱絡起來。

　娛樂圈就是一張盤根錯節的人脈網，身在其中的人有時候不得不低頭，經紀人是藝人的臉面不假，但在很多時候他們都只是藝人們用來避難的替身符，藝人不紅的時候需要獻媚討好，藝人紅了之後則更需要謙虛謹慎，想要在這一行不走歪門邪道就要夾住尾巴做人。

　因為道不同而遊離於話題中心之外的李東國結結實實的喝了一頓悶酒，他和金永旭只見過幾次面，互相之間也沒什麽要他如此出頭的交情，但經紀人出身的李東國曾經經歷過的卻是那種深入骨髓的鄙夷，只有大牌的藝人，沒有大牌的經紀人，無論是在歌謠還是演藝領域，這都是一種不用說出來的規矩。

　結束聚會李東國回到家中，原本能讓人放松的聚會如今卻讓人更加鬱悶。沒打擾已經熟睡的妻子，李東國來到書房打開電腦，梳理起元斌加入劇組之後的進程列表。看著原本空閑的男主角一欄上被一個名字填滿，李東國輕歎了口氣，不是他不能因為一時激動幫金永旭這個忙，而是生活本身讓他的所有決定都必須經過再三的思考。僅僅是今天的一時衝動也要讓他花費一些潛性的代價，身處於製作人的圈子中，對於他本身的利益也意味著某種保障。

　不久，手機響起。

　“快看看娛樂新聞， 任何一家網站的都行，有了這個，薑俊昊你一定要給我帶回來！”

　李楨凡狂喜的語調讓李東國一陣狐疑，手上卻還是打開了網頁，當他登陸排列在第一位的網站鏈接，頁面頭條上是一張陌生的專輯封面，名字是‘be here’。

　“這是……”

　“頭條新聞，剛剛從美國那邊發回來的頭條新聞！”

　李東國仔細閱覽著新聞中的每一個字，內心的震驚一下便讓他醒了酒，他推說有事明天再談便掛斷了手機，目光卻依舊被黏在了那則報導上，怎麽都不能相信。

　半晌，他帶著嫉妒的口吻喃喃道:“這家夥，藝人比我的更有血性，還更有運氣。”

　李東國重新打開文檔，把男主角一欄上的名字刪除，然後重新輸入了另一個名字……薑俊昊，這個名字的擁有者憑借這個成績，在未來三年內的演藝事業，必定勢如破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