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 古典夫婦(2)

　“當初送你去當練習生，是希望你在充滿競爭的環境中長大，提前接觸一些人和一些事兒。雖然這不能讓你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但是會給你未來十年內奮鬥的動力。你上高中的時候我曾經建議你退出，但是你說你能堅持，我就沒再去管。一直到你出道的時候，你說你是想要提前接觸社會，不會耽誤學業、會有自己的堅持、不去碰那些不好的東西，是想要讓自己盡快成熟起來。現在我很欣慰，因為這些承諾你都做到了，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要問你。”

　“你到底知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才適合你?”

　徐賢語塞，要問什麽東西適合自己，她還真不清楚。古板甚至有些無趣的性格能出道就已經是幸運，出道之後在鏡頭前展示的一切根本就是量身打造，s.m的能力就是在偶像身上賦予商業化氣息之余還保有相當的原汁原味，在這裡工作，輕松也不輕松。

　繁忙、壓力、挫折、成功，大部分人花費一輩子時間才能經歷的東西徐賢在五年內全部都經歷了。歌手的壽命一般都是五年，就如同流星一般燦爛，跟少女時代一起走過了大半職業生涯的徐賢，生活真是想不精彩都難，只是這樣的精彩，卻讓她缺少了對自己生活的掌控力。

　“接下來你需要想清楚，究竟什麽樣的東西才適合你。這不單單是說事業，說的是你所有的一切。你已經成年了，應該知道什麽樣的東西適合自己，也應該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東西。過去幾年你在組合裡沒什麽人氣，我對這個並不擔心，畢竟你說過這只是你提前接觸社會的一環。但現在卻不一樣了，有了喜歡、支持你的人，他們會擾亂你的判斷，擾亂你的決定，現在的生活是否適合你，這個問題需要你自己去想，我不能幫你找到答案，但最起碼你自己要有答案。”

　母親的話聽在徐賢耳中並不晦澀，就比如她今天的這身裝扮，雖然穿起來很不舒服，但卻又不能不承認這樣的自己很漂亮。自從出道第一天起就有人說她不適合當藝人，到了今天，她已經和姐姐們站在成功的舞台上。

　但這合適她麽?

　性感，她曾經那麽排斥的詞匯之一，剛出道的時候這個詞讓她聯想到暴露的穿著、誘惑的動作，就好像是那些十九禁電影，在舞台上表演就是為了讓觀眾對自己的**發生聯想。這樣的情況徐賢根本無法接受，所以當有前輩這麽說她的時候她才會哭。一直到在這個圈子時間長了，她才知道幾乎每位女歌手都會遇到這樣的困擾，有人在乎，有人不在乎，幾乎每個人都有應對這種境況的方式，唯有她還處於糾結之中，連帶著私下裝束看在粉絲們眼中都無比別扭。

　如今少女時代的發展已經到了一個分水嶺，公司鼓勵她們尋求個人發展，電視劇、音樂劇、綜藝等等，多面開花的少女時代要數徐賢最為知名，這在企劃室眼中讓她‘開竅’的綜藝節目使她找到了很多自己以前從沒展現過的一面，但要說這樣的自己合不合適，徐賢依舊沒有答案。

　“我不想擾亂你的判斷，也不會催著你做出答案。小時候管你管的太嚴了，我現在倒希望你自己能找到答案。”

　母親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徐賢順勢靠在母親的肩膀上，也不說話，只是很舒服的依靠著。

　有的人會因為自己的未來糾結萬分，有的人就會率性而為，前者看起來有條理，後者看起來很隨性。其實生活本身就是一道枯燥的多選題，遠沒有單選題那麽黑白分明的精彩跌宕。

　徐賢出身於標準的中產階級家庭，教育工作者出身的父母並沒有把家裡打造成書香門第，比如薑俊昊正在研究的這架鋼琴，就讓整個房間都多了些藝術氣息。

　鋼琴的牌子是法蘭山德，在這個領域名聲不顯，琴身設計繼承了德國人的務實態度，簡約而不乏質感，看上去很有張力。雙手放在琴鍵上，還未彈奏便已經能感覺到得心應手，好的鋼琴會在自身和彈奏者之間搭建一個完美的平衡，即便一個八歲頑童坐在這裡也不會給人誇張之感。‘叮’地一聲，薑俊昊按動琴鍵，聲音清澈而持久，可見這昂貴的家夥放在這裡並非只是一件家具。

　門口響動，薑俊昊應聲望去，只看見徐賢端著兩個杯子，她走過來把其中一杯放在鋼琴上，平淡道:“家裡沒有咖啡，我父母都喜歡喝茶的。”

　窗外的雨還不見小，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薑俊昊覺得徐賢有些陰沉，他往一側動了動身子，雙手躍然琴上，選了幽默頌中第八小段的幾個小結出來，滑稽的曲調雖然不能讓徐賢展露微笑，卻讓她聽出了邀請之意。

　薑俊昊和徐賢是話不多的一對情侶，在正式放送中金藝勇絞盡腦汁的把兩人對話都剪輯出來，除了那些不能播出的，倒也不是索然無味，粉絲們甚至常常說這一對情侶真帶著點無聲勝有聲的架勢，必須表面上的曖昧、溫馨或者搞笑，往往需要多費點腦子，所謂的古典夫婦，也正是由此而來，只有那些大部分人不願看的書籍和很多人都不曾關注的古典音樂，才能詮釋他們在‘我們結婚了’中的特殊地位。

　徐賢坐到薑俊昊身邊，雙手放在琴鍵上，嫻熟的跳躍間，同樣是那曲幽默頌，只不過她選了第九小段的幾個小結，似是同意了邀請一般。

　“平時沒少練習啊。”薑俊昊看了徐賢一眼，沉吟了下，又彈奏起來。

　這是莫扎特的小夜曲。

　第一小節還沒結束，徐賢就聽出了這曲子，薑俊昊的琴技在公司內真是聞名遐邇，想當初在琴室裡兩人遇到，徐賢還想討教來著。

　鋼琴是一門會生疏的技藝，薑俊昊雖然在閑暇時也會彈上一段，卻完全沒了當初每天固定練習三個小時的心氣，這從琴聲中能聽的出來，但讓人驚訝的是，薑俊昊並沒有彈錯任何一個音節，近來經常與沙包和圈套為伍的手指很給面子的靈動如初，只是少了份感覺，難免會有些枯燥。

　這時候，他需要另一個人的加入。

　徐賢面無表情，等這一小節結束，蔥白的手指也加入了進來。她認真的模樣在彈奏鋼琴時會完全顯露，不知道粉絲們有沒有注意到，徐賢彈奏鋼琴時，無論是什麽曲子，她從沒笑過。

　一心二用的薑俊昊看了眼徐賢的側臉，笑著回過頭，同樣認真起來。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身後開始閃爍著紅燈的攝像機，無人打擾，他們將一曲小夜曲彈奏完整，薑俊昊長長地出了口氣，多日來的不練習讓他難免感覺生疏，差點連徐賢的節奏都跟不上了。好在天賦使然，他用盡全力，這才沒有丟人。

　拿起琴架上的茶杯喝了口，薑俊昊感歎道:“這綠茶不錯。”

　“我家裡喝綠茶也有十幾年的歷史了。”

　“果然，品味都是喝出來的。”

　看著薑俊昊放下茶杯，翻看琴台上的樂譜，徐賢伸手摸向頭頂的發卡，問道:“前輩為什麽送這個給我?”

　薑俊昊看了一眼，耍寶道:“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很適合你，”

　“為什麽?前輩怎麽知道?”

　聽徐賢問的認真，薑俊昊停下手上翻動樂譜的動作，反問道:“你戴上之後不是挺好看的麽?”

　徐賢放下手，解釋道:“我是想問，再我戴上這個之前，前輩怎麽就知道它適合我。”

　又是那種正經八百的腔調，薑俊昊就事論事，“感覺，感覺你戴上這個會很不錯……還有，不嘗試一下怎麽知道合適還是不合適?不合適的話就不買，合適的話就買嘍。”

　這別扭的小孩又是鑽進了哪根牛角尖裡?

　房間內又安靜下來，被徐賢一攪合，薑俊昊難免有些無聊，聽著窗外的雨聲，他單手在琴鍵上輕輕摩挲著，看了眼站在窗前對著大雨發呆的徐賢，他居然能感覺到那種惆悵的味道。

　他無意間按動琴弦，徐賢不為所動，但這琴聲落在薑俊昊耳中，卻有種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新感。

　如果這女孩喜歡一個人的話，會怎麽樣?

　他坐回到鋼琴正中，閉上眼睛，想象著那種感覺，按下琴鍵，就好像追逐著若有若無的一絲青煙，你可以把它描述出來，卻永遠也無法抓到它。

　琴聲像是在傾訴， 像雨滴一樣落在心中，輕柔卻清晰，讓人能感覺到那種默默的惆悵。

　徐賢皺起眉頭，因為這曲子她從未聽過，她看著薑俊昊，聽他把完整的曲子慢慢彈奏出來，一氣呵成，腦海裡卻依舊沒有這首作品的出處。

　難道，這是他創作的?

　就在這?

　這個念頭，宛若驚雷一般在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腦海中炸響。

　看著他回過頭對自己微笑，徐賢舒展了眉頭，眨了眨眼。

　“這首歌也很適合你，就叫……‘; the ’。”

　“這首歌的靈感是因為我?”

　薑俊昊輕挑眉毛，帶著幾分得瑟，耍帥一般點了點頭。

　雷聲過後，雨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