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搖滾如風(6)

　松浦勝人一時間沒有聽明白，他有些猶豫的說道，“你，說不要錢?”

　“恩，我會放棄我在日本所有音樂製品的‘販賣’版稅收入，在CD銷量上的收入也可以減少我的分成，但是我必須要我每一首作品的完整版權，也就是詞曲作家和歌手能拿到的最高百分比，65%。”

　“你要明白，這也就是說，在你創作出來歌曲的時候，只要你跟艾回的合約還生效，在版稅收入上你不會要一分錢?”

　薑俊昊確認的點著頭，然後認真的說道，“就是這樣。”

　驚訝?不，是費解

　松浦勝人看著面前的年輕人，隻感覺自己沒有聽懂對方的話，不需要版稅收益，你擁有版權能幹什麽?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自己的音樂?藝術家?！

　想到這裡，松浦勝人反倒是嚴肅了起來，他收斂了那彰顯著慈祥的笑容，眉頭更是猶如樹皮一般糾結起來。如果金在中還在這裡一定會目瞪口呆，他可是從沒見過松浦勝人會做出這樣的表情，就仿佛是撕破了很久以來偽裝著的面具。

　“那你想要什麽?”

　“我的音樂，我很相信我的音樂，我覺得比起這份版稅的收入來說，它們的未來更值錢。貓王留在IBM的音樂版權就好像是一座還能開采二十年的金礦，索尼旗下沒有太多的當紅藝人，但是邁克爾.傑克遜留下的版權直到今天還能讓它是世界五大唱片公司之一。在我看來，只有我寫出來的這些東西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財富，所以寧可放棄再多的東西，我都要留下它們。”

　薑俊昊語態沉穩的敘述著，這並不是那種孤芳自賞的清高，同樣也不是不為外物所動的高尚，他只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音樂可以在未來給他更多的財富。

　只要堅定的相信，誰都知道他會怎麽選。

　松浦勝人還沒有來得急認真審視一下面前的年輕人，對方就再次開了口，說出的話，同樣是讓人驚詫。

　“至於在這之前的三首作品，我想向艾回購買他們的版權，你們手中的那85%，我會一次性付清。”

　財大氣粗?姑且算是這樣。薑俊昊並不是一個生意人，而他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炫耀財富的暴發戶。根據全世界通用的版權法規定，只需要有合約在身的藝人，創作就是所謂的工作產出，音樂版權歸唱片公司所有，這是一個無論多麽當紅都無法打破的規則，是流行音樂界內最堅韌的秩序組成部分。

　但是，薑俊昊的要求卻是用他所能在一首歌曲的版稅上分到的所有金錢，反過來購買公司手中的音樂版權。如果真的是如同他所言，那麽在這一場針對未來和現在的投資上，艾回不應該答應薑俊昊的要求。只不過如果艾回不答應，薑俊昊也是抱著離開這裡的決心而坐在這間包房之內。

　“你為什麽不去直接找千葉龍平談?在公司裡他的聲望要比我大一些。”

　“他是那種對等級制度要求非常嚴苛的人，不是一個生意人。我和松浦老師您坐在這裡是在做生意，在他那裡我感覺不到這種平等的對待，我不爽，所以我不找他。”

　薑俊昊輕描淡寫的說著，簡直不能讓人相信這其中的緣由居然如此的簡單。但是看著對方的神情，松浦勝人只是發現他的眼神清澈且堅定，居然讓他都忍不住的想要去信任，因為那目光中居然帶著些狂熱的味道。

　“我現在不能答應你，我需要考慮。”，並非是故意推諉，他是真的需要考慮，站在一家之長的角度上看問題，所有的一切都會截然不同。但是薑俊昊說的也沒錯，松浦勝人，的確是那個能夠一錘定音的人。

　即便薑俊昊的判斷沒有錯，他卻還是年輕了些。

　“根據現在的市場，如果我們在半個月內發行新單曲，正好可以趕得上電視劇的大結局，銷售四十萬張不成問題。不用付給我版稅和作曲作詞的錢，唱片分成上就算是我保持原有的分成，這張單曲都可以大賺。”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說過，這筆生意我需要考慮。”，沉吟了一下，松浦勝人感覺到有些口乾，他拿起了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你還沒有說服我，但是你取得了我的一些信任。我不知道現代流行樂還能不能出現上個世紀那些傳唱二三十年的經典，但是我覺得你還算很有潛力，我需要時間去思考能不能留下你，還有你的版權一起。”

　“不可能。”，薑俊昊毫不猶豫的反駁道，他的語氣堅定，神情及其認真。

　……

　手表上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金在中再次點燃一根煙，看著頭頂上明亮的燈泡，靠在冰冷的牆上。

　早在來的時候兩人就已經商量好，如果裡面商談完畢，效果不錯的話，薑俊昊會發來短信，說要點一號套餐，如果不好的話，那就是二號。吃套菜可能有些浪費，但這的確是最好的暗號。

　但是房間內的情況卻可能是出現了最讓人擔心的一幕，薑俊昊和松浦勝人，陷入了糾結的談判之中。

　有好幾次在掐滅煙頭的時候金在中都想要回到房間之中一探究竟，但是當這根香煙燃燒到盡頭，他卻是發現煙盒已經空了，隻留下腳邊的一地煙頭。

　他們談的怎麽樣了，有沒有發生什麽衝突，或者說薑俊昊的那個性格會不會讓松浦勝人不滿?對這一切金在中都不知道，他內心的焦慮從已經有些發麻的嘴唇就已經能感覺得到。

　沒有了煙草對於吸煙的人來說簡直是沒有希望的絕境，特別是現在金在中的腳下還有一地的煙頭，他雙眼似能射出火光般的看了幾眼，最終還是決定出行在外絕對不能做這麽沒身份的事情。

　只是沒有想到，他剛剛打來安全通道的門，解了他煙癮的一張面孔就這樣憑空出現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金在中驚訝的問向薑俊昊。

　推著金在中重新回到了安全通道裡，一鼻子的煙味讓薑俊昊輕輕皺了皺眉頭，“在宿舍的時候你因為我們不抽煙，抽煙的時候就到安全通道來。我就尋思著，你可能養成習慣了。”

　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金在中這才想起來，“事情怎麽樣了?一號還是二號。”

　薑俊昊輕笑一下，伸出了三根手指，口中說道，“三號，我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認定我不是自戀狂，並且還決定認真的考慮一下。”

　“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等。”，薑俊昊隻回答了一個字，越發覺得樓道裡的煙草味道非常刺鼻，“等事情有了結果，再去想對策，車到山前必有路。”

　金在中本能的感覺到，事情的發展仿佛出乎了薑俊昊的意料，他不知道兩人在房間裡都說了些什麽，他只是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做為同組合成員的他沒有多少話語權。

　“社長回去了?”

　“恩，回去了。”，薑俊昊輕松的回應著。而金在中卻是驚慌了起來，“你沒和他說我要請他吃飯?”

　“沒有，我們這次來不就是談事情的嗎?”，薑俊昊聳了聳肩膀，一臉的無辜。

　“喂，你小子總要給我個台階下啊”，金在中直接大喊著推搡了一下，他不能相信這居然是一個過河拆橋的家夥，“我帶著你來不就是說站在你這邊麽?你怎麽能這樣如果不是松浦社長的話，我們現在怎麽可能這麽輕松”

　面對已經處於氣氛狀態中的金在中，薑俊昊也是放棄了敬語，他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回應道。

　“喂，台階的話不是這麽給的你現在就算是請他吃飯他也吃不進去，回頭你再把我推出去不就完了麽?”，言辭之間，對於松浦勝人，他沒有半點私下時的尊敬。

　……

　此次和薑俊昊的見面很不明智，艾回董事會對於這樣一位背景在韓國的富家子弟很是反感，這種反感來源於對方的不確定性，而且太過特立獨行，讓人感覺無法控制。

　不過，這一切都還能忍受，日本唱片公司對於大牌藝人的待遇也算不錯，特別是有些女歌手經常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壯舉來，安室奈美惠，對於每一個日本男人來說這都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日本的高中生教主，舉手投足之間吸引日本男性瘋狂追捧的女人，平成三大歌姬之一的倉木麻衣在日本歌迷心中就是取代了她而獲得了如此榮耀，至於取代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她在事業的高峰期瀟灑的揮了揮衣袖，結婚了。

　二十年來，讓艾回頭疼的藝人從來不在少數，就算是松浦勝人最引以自豪的學生，濱崎步，同樣是做出過不少自毀前程的荒唐事。但是這一切艾回卻還能忍受，除了實力之外，這種相對的自由也是讓這些大牌歌姬們繼續留在這裡的原因，而時間也總能證明艾回是對的，做為藝人，除了人氣之外和利益之外，所謂的情感都是遲早會背叛的存在，而且地位越高的女人，越沒有例外。

　松浦勝人並不擔心此次事件會引起怎樣的版權風波，他只在乎薑俊昊所想要的，女人們如果是想要幸福和美滿的生活，薑俊昊想要的就是更大的利益，而其還是建立在他的絕對自信之上，讓人看上去荒誕不已，卻又不得不心生警惕。

　他追逐的是利益，不是虛無縹緲的感情，松浦勝人必須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一點，才能讓他正視這位藝人。

　讓司機停下車，松浦勝人開始了每天例行的散步，這有助於他思考，更有助於他解決一些讓人猶豫的難題。盤算起來，版權收益是十分複雜的，而且限制極多，還有很多渠道都可以在這裡分得版權。

　首先，一首歌被製作出來並且發行，就擁有了所得版權收益和版稅收益兩種，不需要顧忌其他人得到了多少，薑俊昊所能得到的就是15%，這是全世界通用的最高標準。

　有經紀約在身時，所有的創作均為工作所得，這是在歐美率先興起，並且被日韓娛樂圈直接抄襲的‘壓榨’概念之一，如果一概而論的話，強如麥當娜，邁克爾.傑克遜等當紅歐美歌手，都在創作上被以此條款壓榨。

　現在，薑俊昊所要的就是放棄音樂製品上他所能得到的全部收入，15%的版稅收益和版權收益，以此來換的艾回手中的50%版權，當然，這一份兒他也並沒有即得收入，而是空擁有對一首歌曲的絕對權利，而這種權利卻帶不來任何可見的收益。

　除非，他真的如同自己說的那樣，創作足以撼動時間的經典。

　在針對安室奈美惠和濱崎步的私人問題上，艾回都是以反對者的姿態出現，並且用時間證明了自己的正確，對於薑俊昊和寶兒之間的事情松浦勝人也有所耳聞，他並不認為艾回的決定是錯誤的，如果是他站在千葉龍平的位置上，他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想到這裡，松浦勝人停下了腳步，路燈的側光照耀而下，他在明面中的一半兒臉猶豫不決，而隱藏在黑暗中的卻是越發讓人看不清楚。

　繼續下去已經讓他不能清晰的思考，回到車上，松浦勝人比平時更早的結束了散步行程。

　決定，卻還是沒有做出。

　因為，他可以拖延時間。

　九月三十日，五天時間過去，松浦勝人還是沒有做出決定，他甚至沒有跟薑俊昊有任何的聯絡，就仿佛那天的見面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即便薑俊昊也可以等，但是他卻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

　根據日本媒體的‘監測’，薑俊昊在月末的這幾天來和他的法務代表接觸十分頻繁，而這個韓國女人也開始接觸了日本幾個大型律師事務所，全面備戰的氣氛一觸即發，狗仔們頂著初秋的太陽，隻感覺到一股**的舒爽感迎面而來。

　而就在這時，事情卻是又出現了驚人的變化，讓雙方都有些措手不及。

　‘Cut’音樂期刊每半個月會出版一期，其對於音樂界的影響力受到了諸多經紀公司的禮遇，而其在社交層次上則是和辣評風格截然相反，致力於和各大唱片公司維持良好的關系。

　薑俊昊和艾回正處於糾紛中的幾首歌曲均不允許在盈利性質的版面上被使用，甚至還包括了名字，所以艾回法務組對‘Cut’的警告完全是合理、合法，擁有動機並且正確的決定，但是，人們卻總是忽略了‘Cut’雜志身後的傳媒集團，讀賣集團的身影。

　就在薑俊昊剛剛決定跟律師見面的這天清晨，‘Cut’在九月底最後發行的這一期雜志也陸續的在各大報刊銷售點，書店，音像製品店全面上架銷售。

　而就在雜志的封面上，卻是帶著絕對引人注目的四個大字，‘道歉聲明’。

　‘Cut’的總編輯從來都不是正常人，最起碼不能用正常人的目光去看待。他們是那種潛性的名利者，謙虛謹慎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是絕對的心高氣傲。

　不是為了薑俊昊，只是為了好音樂，這就是‘Cut’總編輯心目中的出發點。在這片道歉聲明中，他針對的目標就是艾回，對於雜志未經唱片公司允許就私自刊登了爭議作品而表達著十足的歉意。

　道歉公告通篇都沒有太多的主題，總編輯少有的使用了華麗至極的文筆來對自己的過錯進行深度的，甚至還附有哲學、宗教意義的探討，全文不乏‘旅行’以及薑俊昊，艾回，‘版權糾紛’等等帶有引導性的字眼兒。但是誠懇之際的用詞卻充分證明了文人的筆，絕對具有顛倒黑白的能力。

　道歉公告發出的當天便立刻引起了絕對的轟動效應，不少人都可以看出總編輯在字裡行間隱蔽起來的嘲諷，但是大部分人卻是對此次版權事件的進程再次燃起了極大的好奇心，特別是在薑俊昊還沒有站出來宣布自身立場的現在。

　媒體對於薑俊昊的報導中規中矩， 因為他身上實在是沒有更多的話題了，他低調，謹慎，已經不單單是謹言慎行，而是乾脆閉口不談，深居簡出。面對這樣的話題中心人物，就連最敬業的狗仔隊隊員的耐心，也要被消磨光了。

　而就在這時，‘Cut’的‘橫空道歉’就仿佛是半路裡殺出了一個只會三板斧的程咬金，別看只有三招，但這位可是活到了最後的唐朝開國元勳之一，這證明了他不僅僅很勇猛，也擁有退出戰場的能力。

　就猶如現在的‘Cut’，明目張膽的幫助了薑俊昊一把，並且可以隨意的全身而退，在未來兩個月內還會給薑俊昊提供他最需要的曝光率。

　當這份雜志放在千葉龍平面前的辦公桌上，他還不知道這會是‘Cut’有史以來銷量最高的單本期刊，因為的，完全是‘道歉聲明’四個大字。

　一場高爾夫比賽中，影響比賽勝負的那種‘幸運風’，正徐徐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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