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 暴風眼(完)

　午後的天氣依舊炎熱，西斜的太陽讓醫院的正門處沒有一絲陰涼，在陽光的直射下黑色的攝影機散發著談燙手的溫度，就算是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卻依舊沒有任何人選擇離開。

　距離薑俊昊開始體檢已經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了，到場的媒體都不期望可以立即得到結果，依舊堅守在此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可以拍到一些被刊登在版面上的照片，但是由於薑俊昊是乘坐保姆車進入醫院的，如果沒有驚喜的話，相信除了一輛保姆車的照片之外，他們什麽都沒有。

　條件十分艱苦，不少男記者甚至直接將礦泉水澆在身上，企圖用冰涼的水來驅散這炎熱的夏季。女記者們雖然還十分矜持，但是看那躍躍欲試的眼神就知道，她們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不少人已經開始抱怨起來，他們說薑俊昊實在是太過大牌，一部大賣的電影就讓他開始挑肥揀瘦，無視這些錦上添花的曝光率。但是緊接著看到的場景卻是讓所有人都振奮起來，醫院的保全人員開始在媒體的面前列隊，這樣的場景預示著薑俊昊極有可能當眾露面，說不定，他還有心情說上幾句。

　在保全人員列隊完畢之後，這並沒有預告的驚喜就此出現，眼尖的記者已經看到了幾個正向這邊走來的身影，而高清晰的照相機則也是第一時間確定了薑俊昊的方位。

　炎熱的夏季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而變得更加熱烈了起來，記者們再次蜂擁上前，他們不斷的互相推擠著，就是為了一個拍照的好位置。不管是社會部還是娛樂部，此時的他們同心協力，居然將安全線生生向後推動了一米，簡直是比瘋狂的粉絲還要熱情。

　到場的粉絲大部分都已經因為耐不住炎熱而離去，剩下的小部分當然是擠不過這些身經百戰的媒體，他們只能遠遠的看著，期待薑俊昊的體檢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有的攝影師已經忍不住按下了手中的快門，因為鏡頭中的薑俊昊看上去臉色蒼白，頭髮更是因為汗水的原因一節一節的黏在一起，就猶如搞笑演員特別裝扮的那般。

　看到這一幕的攝影師們卻是沒從薑俊昊的身上找到任何搞笑的氣息，他在迎著陽光行走，眼睛是微眯著的，不知道為什麽並沒有戴上墨鏡，他表情嚴肅，卻並沒有給人冰冷的感覺，反倒是猶如一座就要爆發的火山，蘊含著巨大的憤怒。

　鏡頭中的薑俊昊輕聲和身邊的經紀人說了幾句，緊接著卻是一個人向前台走來。

　……

　……

　一直跟在薑俊昊身後的檢察官同樣臉色鐵青，這和他手上的體檢單完全不符，除了血液檢查和心理評估之外，薑俊昊其他的體檢項目都被蓋上了代表合格的紅色印章。果然是如同對方所說的那樣，每一個印章的存在都可以讓這位檢察官先生安心不少，但是薑俊昊在進行最後一項測試之前的話卻還是讓人記憶猶新。

　什麽叫需要教育?他是在說大韓民國檢察官需要被教育麽?真是不自量力。

　在薑俊昊進行測試的時候，這位檢察官先生本是如此做想的，但是當對方測試完畢走出診療室的時候，那蒼白的臉色，完全被汗水所浸透的前襟後背著實讓人觸目驚心。

　他該不會是真的有心理問題吧?剛剛才想到這心理問題可能是事實的可能性，薑俊昊的話卻是讓他再次緊張了起來。

　薑俊昊居然說要和媒體簡單的溝通一下，在如今的關注下這溝通當然不會是為了博得曝光率。那他是要幹什麽?難道是猶如他說過的一般，教育大韓民國的檢察官麽?

　在走上台之前薑俊昊還支走了自己的經紀人，他一個人向著那些媒體走去，越走近一步那些媒體就越瘋狂，人和人都擠在了一起猶如沙丁魚罐頭一般。

　讓這些人為之瘋狂的焦點卻是一直都保持著一個穩定的速度在前進，就好像快一些便會讓他失去力氣。抱起了自己的雙臂，檢察官先生準備用期待的目光仔細看一看，這位想要成為歌手的演員，到底是如何教育檢察官的。

　從不會讓人失望的薑俊昊，在粉絲們面前薑俊昊從來都是扮演著奇跡製造機的角色，既然可以製造奇跡也能不讓人失望，那麽薑俊昊何樂而不為呢?剛剛靠近了那些幾近瘋狂的記者，閃光燈就開始不斷的閃起，仿佛是因為太過刺眼，薑俊昊的雙眼更加眯起，掩蓋了臉上那近似囂張的神情。

　只要懂得遊戲規則，人人都是政客。這是薑俊昊告訴了金永旭的話，在當時完全被對方當做了戲言。但是，今天的薑俊昊就是要證明他所言非虛，所以當他正式站在媒體面前繼續吸引閃光燈和鏡頭的時候，他的臉上並麽有露出熟悉的微笑，反倒是一直嚴肅著，就好像是一隻總是有些懶洋洋又只會自顧自玩耍的貓突然嚴肅起來，開始直視他人的眼神，準備挑戰一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做到的事情。

　“首先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的身體沒有什麽大問題，可以現場檢測出結果的項目都已經合格了，可以說我一個標準的、健康的二十二歲年輕人。”，薑俊昊沉穩的說著，對距離臉頰不足十厘米的麥克風視若無睹。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但是請大家注意，我今年也只有二十二歲而已，我不是在為我自己找理由，也不是我需要什麽借口，在現在的這個時間我本應該是在日本和我的成員們一起準備武道館的演唱會，這是我們在日本發展的最關鍵的一輪巡演的最後一場，我不能理解，為什麽在這種時候要發生這樣的事情，讓我必須回到韓國來呆上四天的時間。”

　“你們知道我這四天來都做了什麽麽?”，薑俊昊自問自答道，語氣中四溢著嘲諷之意，他的話讓不少記者都是驚訝到了愣住的程度，因為在他們短暫的職業生涯中，他們從沒有見過有藝人居然對著這麽多的媒體當場發飆

　“這四天我每天都呆在宿舍裡，不能到公司去練習，不能外出參與任何日程，同樣也不能離開韓國，因為那樣會讓人質疑我是在逃脫兵役所以，我做出了這個決定，在今天來到這裡體檢，結果我發現……”，薑俊昊一邊說著一邊看起了手腕上的表，看到時針的位置，他臉上毫不避諱的露出了輕蔑的笑容，“……我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完成了體檢。而為了這兩個小時，我浪費了四天的時間。我的演唱會就在三天之後，這些時間本來應該是讓我去熟悉場地的。”

　“我想問一句，如果體檢的結果證明了我說的都是事實，那麽，我應該去找誰來補償我的損失?”，薑俊昊的問題讓現場陷入了寂靜之中，可以說是從他剛剛開口現場就沒有一人再說話，所有人都是在聽他一個人說著，他們屏氣凝神，看著一位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在話筒前抒發自己的抱怨。

　有多少年沒有這種藝人出現過了?有超過十年了吧

　仿佛是因為等待的太久也沒有答案，薑俊昊繼續說了下去，“再次感謝大家來聽我的抱怨，但是我不想道歉，因為體檢的結果會證明我說的一切都是事實。而且，身為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我想提出一個問題。”

　他伸出一根手指卻是沒人相信，因為薑俊昊的表情就告訴了所有人，他接下來還有很多話要說。

　“這是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從電影上映開始到黃基尚議員指著電影海報說‘這種事情，我會讓它不會再發生’為止，這部電影取得了讓所有人都十分驚訝的成績，我的製作人、我的導演他們都十分驚訝這部電影居然可以如此大賣，看起來我應該感謝黃基尚議員，雖然他現在應該是在牢裡。呵，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指著我的電影海報說‘這種事情，我會讓它不會再發生’，真對不起，我感到羞恥”

　肆意著嘲諷的幽默隻掀起了一陣訕笑聲，但是在記者們眼中，薑俊昊的表情卻是在一瞬間就轉換起來，就在這一刻，他仿佛成為了首爾大學中那幫充斥著熱血，卻找到了方法的青年學生。

　“我是一個年輕人，我看過很多部電影和電視劇，現在我想提出一個問題。努力的人卻得不到回報，誰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讓它再發生”

　“電影中最常見的場面，高利貸逼債，誰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讓它再發生”

　“大熒幕上的最讓人熱血沸騰的場景之一，黑社會聚眾鬥毆、收保護費，誰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讓它再發生”

　“電視劇中最讓人咬牙切齒卻也是感同身受的橋段，官*商*勾*結、違法便法，誰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讓它再發生”

　“風靡亞洲的韓劇女主角們的身世一項都很淒慘，因為她們大多有一個被人騙了的父親，誰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讓它再發生”

　連續的問題讓薑俊昊的條理有些混亂起來，但是他的問題卻是一個比一個犀利，或猶如記者們一般被震驚，或猶如粉絲們一般被帶動，或猶如那位檢察官先生一般被驚得瞠目結舌，卻還感覺到背後湧過一陣一陣的涼意。

　他的目光開始變得驚慌起來，他自我安慰著薑俊昊應該不會明目張膽的意有所指。

　但是這位檢察官先生卻是忘記了，就在今天上午，首爾支檢剛抓了他的哥哥。所以，在他驚恐的目光中薑俊昊回過身來，他的眼神帶著些許的瘋狂，卻同樣也帶著猶如在這種天氣裡喝了一大口冰鎮飲料的爽利。

　他指向這位檢察官，大聲的說道，“這位檢察官先生，你們應該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讓它再發生”

　‘哢嚓，哢嚓’的聲音再度響起，記者們的閃光燈就這樣將那還保持著瞠目結舌狀態的檢察官從震驚中驚醒，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擋住了自己的臉，緊接著才意識到了不對，重新抬頭挺胸的面對媒體。

　看著面前的記者們，薑俊昊的胸口微微起伏著，**的空氣在肺中轉了一圈之後再被噴出去，帶來了一種泛著辛辣味道的舒爽感。

　他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動作，他的每一個眼神都會化作視訊、圖片或者文字傳遞到很多很多人的耳中、眼中，讓他們看到、聽到、感受到。這是一種全然不同的感覺，和在舞台上完全不同，雖然它同樣會讓人感覺到興奮，但是，站在這裡，那種興奮的戰栗卻是隨著他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動作揮灑出去的，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全情投入可以讓他的表演更有感染力

　“最後一個希望。”，薑俊昊的話再次轉移了鏡頭關注的焦點，閃光燈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開始不斷的亮起，完全和以前那種仿佛喊著口號一齊曝光的感覺不同，因為這是薑俊昊的話讓攝影師的手指情不自禁

　“讓我回到韓國來浪費了四天的這種事情，我希望它不會再發生。謝謝大家聽了我這麽多的抱怨，道歉的話我想今天晚上就會發布在我的個人CY上，希望大家可以原諒我……”，再次看了看手表，薑俊昊微皺起了眉頭，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時間，“……大概五個小時的任性，再次感謝大家的到來”

　立刻湧起的巨大嘈雜聲也依舊不能留住薑俊昊的背影，包括那檢察官複雜的目光也是。那仿佛是在看瘋子的眼神，還好像是下巴脫節了一般張著自己的嘴巴。

　坐上了早就停在一邊的保姆車，薑俊昊第一時間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毫無疑問，他會再次登上九點新聞，讓所有坐在電視機前看到這一幕的人瞠目結舌。

　但是光這樣還不夠，他還需要給‘暴風’以引導，為這輿論布置一條通向檢察廳大門的康莊大道，讓他們好好體會一下什麽才叫做公眾人物，什麽才叫做炒作話題，什麽才叫做引導媒體，什麽才叫做教育

　……

　……

　與此同時，薑尚佑因為接到了薑俊昊的電話，正和他的‘秘書’們重新聚集到了網吧裡。僅僅一組人就頂的上檢察廳的整個宣傳科，比起每天和記者打交道的前職業公關人來說，薑尚佑要比檢察廳的那幫長官們更加懂得利用媒體，更加懂得怎麽炒作，更加懂得如何將事情鬧大，而且，還是越大越好。

　興奮的情緒促進了薑尚佑的血液循環，讓他的腦筋轉得飛快，打字也打的飛快。

　“你們去欺負過人嗎?逼債，打人，校園暴力，或者是被欺負也好，凡是違法的事情都可以弄出一個故事來。”，一邊最後修訂著自己的故事，薑尚佑一邊還給自己的秘書們講解著他的心得，“就是你們這幫家夥還要賣我的器官，讓我還超過本金三倍的錢，這是多不公平的事，真不知道韓國檢察官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秘書’們人人都擁有一雙幾乎完全可以蓋住鍵盤的大手，這讓他們打起字來飛快，一邊苦思冥想著故事的細節，另一邊卻是不斷的丟掉被封停的身份證，然後重新拿出一張，繼續登錄網絡，繼續進行他們的宣傳工作。

　網絡的影響力就是所謂的即時效應，薑俊昊在醫院前猶如演講一般的動作已經被上傳到了網上，看起來就只是一個被耽誤了時間的藝人的抱怨，但是卻給檢察官們帶來了難以想象的難題。

　“大哥，檢察廳的官方留言板封停的速度太快了，我們這邊剛發布就被刪除了，管理員好像已經有準備了。”

　“我這邊也是，公共論壇都被封停了，他們的動作太快了。”

　檢察廳聯系網絡管理員只需要一個電話而已，檢察官們的權威性就是在韓國歷代總統身上建立起來的，每一位韓國總統在大選交接之後都沒有好下場，可以說，這樣的歷史慣性讓檢察廳在很大一部分韓國人心中建立了巨大的威信。

　薑尚佑不屑的敲了敲嘴角，然後按下了鍵盤上的回車鍵，“就是要他們刪除才好，名義上韓國還是言論自由的國家，我們的留言只要發出去就會有人看到，有人看到就會有人效仿， 如果效仿的人也被刪除了留言，他們也會生氣！這種大潮是製止不住的，看到的人可能很少，但是總有一天會變的很多，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的報導有更多人可以看到。從來都只聽說檢察廳將總統拉下馬，不知道這一次我們能不能將檢察廳廳長弄下馬”

　興奮的語氣充斥著帶動性和感染力，‘劈裡啪啦’的敲擊聲又開始不間斷的響起，十個人有意識的操縱就可以控制輿論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武器，這樣的刺激讓薑尚佑雙眼放光，身上的每一次肌膚仿佛都在戰栗著。

　再次編輯了一個好故事，當薑尚佑發送出去之後卻是看到了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印象中，在這個時間薑俊昊應該已經坐上了飛往日本的飛機。

　剩下的事情，好像不再需要他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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