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信任

　洪基善的到來讓薑俊昊十分驚訝，當打開房門之後，看到這張熟悉的面龐，薑俊昊的眉頭就自然的糾結起來，心中充斥著惡感。

　“我們答應過的，你的一切狀態都要通知給劇組的導演。”，金永旭輕輕的後退了一步，他低聲解釋著，後退的原因是因為薑俊昊手邊就那把閃著寒光的水果刀。當然，這寒光卻是薑俊昊賦予的。

　……

　……

　沙發上，三個大男人之間沒有任何的交談，他們都在無聊的盯著電視，收看一些據說能使人放松的節目。

　薑俊昊第一萬次在心中告訴自己，只是因為今天下了雨，他不想一位‘老人’被雨水澆透，所以才同意對方真的住在這裡。對於獨立的空間，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如此的渴求，同樣是第一萬次，薑俊昊慶幸自己買下了房子的提議。

　淡淡的尷尬就這樣彌漫著，三個大男人真的是沒有什麽共同語言，他們處於不同的年齡段，有著不同的愛好。更不用說薑俊昊此時不歡迎任何人抱著看管他的心態來此，因為這代表了極大的不信任。

　“如果我選擇用煤氣的話，你們就不害怕麽?”，所以，薑俊昊尖酸刻薄的開了口，他的第一句話就讓金永旭愣住了，並且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會，用煤氣的話會嘔吐。這是你的生理抗拒，到時候你會本能的停下來。”

　洪基善輕描淡寫的說道，他甚至還有閑情逸致換了台，看著屏幕上的薑虎東，轉過頭來對薑俊昊說道，“我喜歡這個家夥，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拿張他的簽名。”

　……

　……

　薑俊昊的嘴角不停的抽搐著，自從第一次針鋒相對之後，他的嘴角就開始活躍了起來。醫生不是說過要盡量減少對他的刺激麽?為什麽洪基善卻來到他的宿舍裡，然後不停的，變著法兒的刺激他?

　躺在床上，薑俊昊還在想著就寢前的一幕。

　還沒有等薑俊昊開口，洪基善就率先表情了不會和薑俊昊住在同一個房間裡，他選擇睡沙發。而且，還有些放肆的打趣起來，說如果薑俊昊真的變成了皮爾斯，那他離門口也更近，跑也沒問題。

　除此之外，洪基善也壓根兒沒有將薑俊昊當做一個病人，即便他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了這種入戲過深的嚴重性。

　百思不得其解，導演不應該是照顧演員狀態的人麽?為什麽這洪基善偏偏要來擺出一副我就是來刺激你的樣子，不斷的給他找麻煩?

　薑俊昊想不清楚，但是卻漸漸的感覺到了疲勞，眼皮越來越沉，讓他就這樣睡過去了。

　……

　……

　客廳中，金永旭悄悄的關上了薑俊昊的房門，然後悄悄走到了洪基善的身邊。

　“他睡著了，開拍之後第一次這麽早。”，說話間金永旭的語氣中透著極大的喜意。

　洪基善也是溫和的笑了出來，全然不是剛剛那種恨不得和薑俊昊分出個雌雄的模樣，“可以緩解失眠就好，這樣他會有更多的力氣，明天去我家裡，幫我把東西都拿過來。”

　在首爾的拍攝很少會持續到很晚，除了一些在特定地點的拍攝出現了什麽大問題。洪基善的方法十分有效，因為金永旭提供給了他一個重要的訊息，不要把薑俊昊當做病人。

　“恩”，金永旭興奮的答應著，他的雙眼閃著精光，看向洪基善的眼神也帶著些崇拜。

　而洪基善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像薑俊昊這樣一個不想讓別人將他看成病人的固執的家夥，都會開始意識到自身的問題，那情況就真的是相當嚴重了。

　夜漸漸的深了下來，窗外的春雨還在不停的下著。這雨並沒有帶來絲毫的寒意，反而是將春意渲染的更加濃厚了不少。

　天氣越發的溫暖起來，春夏交接為劇組提供了莫大的便利，最直觀的現象就是感冒的人少了，每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就連薑俊昊的表演也不再散發著那刻骨的寒意，雖然看上去好像是因為拍攝接近尾聲的緣故。

　洪基善指揮著整個劇組玩了一出精彩的本末倒置，此時沒有人知道薑俊昊究竟狀態如何，只知道看上去這位演員仿佛平靜了不少，在洪基善入住東方神起的宿舍之後，薑俊昊的確是溫和了不少。

　這是一種極端的，取得信任的方式。洪基善選擇和薑俊昊生活在一起，選擇相信他可以戰勝他自己塑造出來的那個家夥。這種行動比言語更加直接，同樣也更加的富有效果。

　……

　……

　在工作人員架設的軌道上，一台攝像機正在緩緩後退，鏡頭對著的薑俊昊在走廊中笑著，行走著。那微笑中的詭異足以讓很多人不寒而栗，好像是在明目張膽的告訴所有人他才是那個殺人者。

　但是從周圍的人看來卻是已經習慣了這場景，因為輕易搞定了很多高難鏡頭的薑俊昊決然在這裡開始頻繁的出現的‘NG’，洪基善也不為對方說戲，就是這樣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到底是怎麽了?剛開始的表現不是很好麽?攝影師奇怪的看著身後那坐在監視器前的導演，滿腦子的疑問。

　“有必要用這種方式麽?你也不告訴他，他怎麽知道這是一種結束了的心理暗示?”

　“有必要，什麽都要試試。不行的話，在剪輯的時候我也和他住在一起。”，面對副導演的詢問，洪基善小聲且堅定的說道。

　春意越來越濃，深春的暖意讓薑俊昊也開始不再那麽冰冷。就算是如此，他卻依舊沒有和劇組跟導演有過多的交流，休息的時候他依舊會一個人呆著，休閑的方式也從聽音樂變成了看電影。

　當然，他看的都是有著輕松氛圍的搞笑電影。

　“前輩，這算是什麽?”，吳達庶輕聲對著鄭鎮榮請問道，而面對這問題，鄭鎮榮緩緩的搖了搖頭，說了句，“我不知道。”

　足足‘NG’了超過二十條，洪基善在最不像話的一次表演下才喊出了‘OK’。薑俊昊臉色如常，正常的對著四周的工作人員道謝，然後就準備去休息。

　心中的某塊大石仿佛轟然落下，而他卻依舊沒有反應。

　直到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座位上，他才開始劇烈的喘著氣，眼皮發沉，甚至渾身都開始冒汗。

　“你怎麽了?”，金永旭輕聲的問道，他看到了薑俊昊在耳根後頻繁留下的汗水。

　薑俊昊再次深呼吸，他隻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倦意，目光也開始遊弋起來，“把我的眼罩給我。”

　當金永旭拿著眼罩回到薑俊昊身邊的時候，他發現對方居然睡著了。洪基善的到來效果十足，並不是說他完全取得了薑俊昊的信任，但是他的舉動卻是讓薑俊昊不再失眠，而且臉上也漸漸地有了血色。

　睡著的薑俊昊十分安靜，他沒有皺著眉頭，沒有急促的呼吸，同樣也閉上了那讓人感覺寒光四射的雙眼。

　皮爾斯走了麽?徹底消失了麽?這是金永旭唯一的疑問。他輕輕的走到薑俊昊身邊，並沒有為對方戴上眼罩，而是坐在他的身邊，扶著對方充分放松了的身體。

　洪基善的目光投了過來，他看到了睡著的薑俊昊，同樣也用眼神無聲的問著，‘怎麽了?’

　金永旭只能用口型說他不知道，薑俊昊就是這樣一個讓人猜不透的家夥，自從擔任了這個家夥的經紀人，金永旭從沒有覺得自己能完全了解薑俊昊過。

　洪基善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時候，意思是用不用叫醫生。兩人無聲的對話讓人憑空生出笑意，跟隨了洪基善十余年的副導演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豐富的表情，低著頭，顫動著自己的肩膀，拚命的止住笑意。

　所有人都是如此，因為導演本身就做出了表率。

　金永旭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甚至可以聽到身旁那舒緩的，帶著輕松的呼吸聲。不管薑俊昊願不願意，他注定會錯過這部電影的殺青，因為沒有人會來打擾他。

　……

　……

　電影就這麽結束了，薑俊昊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空虛，他所有的表演都已經留在了膠片上，現在還沒人知道他們會取得什麽樣的成績。

　一個劇組中有將近二百人，從指揮全場的導演洪基善到只是負責開車運送人員和設備的司機，所有人都在剛剛結束的會餐上歡聚一堂。那並非是殺青宴，由於一個鏡頭需要補拍，洪基善和薑尚佑特別將電影的殺青宴放在了明天。

　這些天來這位電影的製作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薑俊昊隻記得自己經常看不到這位製作人的身影，少了他和洪基善針對電影進度的爭吵聲，這段時間還真的讓人感覺缺少了什麽。

　看向窗外的夜景，薑俊昊還帶著微微的醉意，不能喝酒成為了適度飲酒，再次品嘗到那甘醇的液體，他猛然間想到了那座不知道現在如何了的酒櫃，不知道心裡的那個身影，有沒有真的想過放棄。

　希望總是存在，但是希望之後的未知卻是讓人憂鬱。薑俊昊當然對這部電影的成績有了很大的期待，這是他數個月來不間斷努力所取得的成績。不管是票房還是影評，他都希望可以取得更多更好的認可。

　但是，他卻決定先去記住劇組中每個人的名字，他的記憶力很好，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這是劇組中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並非是只要一個演員就可以撐起一部戲，比如，在洪基善的電影中燈光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因素之一。當然，還需要所有演員的努力。

　就在剛剛的殺青宴上，薑俊昊第一次和他的前輩鄭鎮榮不再說戲，而是和正常的前後輩一樣，說了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

　……

　“聽說你信基督?”，別人都在暢快的痛飲，而薑俊昊卻只能拿著小杯子‘適度’的喝上一口，他的嗓子很重要，不管是誰都不能趁著這種時機來給薑俊昊灌酒，因為他的經紀人金永旭瞪著猶如獵鷹一般的雙眼環視全場，這酒他根本就沒有喝上一口。

　薑俊昊輕輕點了點頭，卻是有些尷尬。當時還是他的第二部電影首映，早就被媒體的報道弄的不厭其煩，所以他就隨便尋了一個理由想要狠狠的搪塞過去。

　當時的薑俊昊並沒有想到他會和鄭鎮榮有合作，面前的前輩，最出名的角色就是‘王的男人’中，他飾演的燕山君。

　鄭鎮榮低頭輕笑，近距離觀看了薑俊昊的演技，他忽然覺得這幾個月的合作給了他很大的觸動，這種直面的對戲最能體會薑俊昊的演技。他承認，對方的確是有資格不去看‘王的男人’，最起碼當初媒體用來和他對比的那個人並沒有這種演技。

　“以後有機會的話，一起去教堂吧。”，鄭鎮榮微笑著說完，然後就重新加入到狂歡的工作人員中，一齊慶賀了起來。

　拍攝的這段時間兩人並沒有太多工作以外的交流，鄭鎮榮用經驗，薑俊昊用演技。兩人的拍攝過程總是進行的飛快，可能是精神狀態欠佳，薑俊昊也一直沒有和這位前輩過多的接觸些什麽。

　現在看來，薑俊昊認為面前的鄭鎮榮十分的和藹可親，或許會是一個不錯的前輩，或許會給他很多的經驗。但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薑俊昊卻感覺自己不能加入進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感覺自己不能真正的融入進去。就好像這段時間以來，他那無時不刻都在散發著的演技拉開了他和所有人的距離。過去的薑俊昊並非是一個被動的人，但是在這一刻他更願意相信，有些東西錯過了一時，就錯過了一輩子。

　但是，錯過的那個時間，卻還並沒有來臨。

　……

　……

　次日清晨，三個男人居住的房間裡彌漫著刺鼻的油煙味，就算是在酒精的熏陶下已經頭痛欲裂的洪基善也被這油煙味弄醒。他帶著醉意抬起頭，睡眼惺忪的皺著眉頭，恨不得將那個弄出油煙卻不開窗戶的小子丟到垃圾桶裡。

　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來到這間宿舍也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不再會被距離沙發太近的桌子碰到腿，同樣也不再會因為半夜翻身而掉到地上。

　這一個月來，洪基善睡覺的時候老實了不少。

　這段時間薑俊昊的狀態都很不錯，除了有時候這個家夥會故意嚇人之外，洪基善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不知道是對方太能抗還是自己到來的效果太好，洪基善還是想要多呆一段時間。在他的眼裡，薑俊昊就像是一個小氣的孩子，在某些方面會特別的較真，做出了讓人感動的事情也只是會當做理所應當，甚至還會甩出一句話將人嗆的半死。

　但是以洪基善的閱歷，他還是看得出薑俊昊在骨子裡並非是一個壞小子。或許只是一些經歷讓他不願意表達，或許也只是劇本的問題讓他一反常態。

　總之，他感覺到了薑俊昊的魅力。對任何人都是這樣，薑俊昊會讓人覺得他不應該是這副模樣，然後讓被人忍不住想要去改變他，最後被改變的人卻是自己，或者是認為他天生就這個樣子，或者是認為他這個樣子本就沒有任何問題。

　連日來的好天氣讓人心情不錯，今天也是一樣，整個廚房被人照的無比明亮，剛剛走到門口，洪基善就看到薑俊昊將最後一道菜放在了桌子上，而在廚台一角的刀架上，滿是被重新取出的刀具。

　金永旭自然是一臉的無語，難得薑俊昊今天的心情這麽好，決定親自動手為男人們準備一頓早飯，他自然是不能掃興。

　“吃飯吧。”，薑俊昊冷言冷語的說道。

　熟不知，這樣的他在洪基善眼裡就是一個明顯的小孩脾氣。合作即將結束，看起來薑俊昊也是有些感觸的，“你做的東西能吃麽?”

　“不餓的話可以不吃，那邊有拉麵。”，薑俊昊隨意的回了一句，劇組中的人一定難以想象，在私下裡居然會有人對洪基善如此的冷言冷語。

　其實習慣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一開始因為薑俊昊的狀態洪基善不得不忍，當他發現不用再忍的時候，卻也已經習慣了。

　當然， 也是要離開了。

　“今天殺青之後，東西我會和永旭哥一起給您送回去。”，薑俊昊冷言冷語的說道，和演員住在一起的導演，取得他的信任並不容易，但是洪基善卻是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哪怕只是值得暫時的信任。

　洪基善喝了一口碗中的海帶湯，感覺鹹淡還算不錯，這才開口，“今天不行，晚上是殺青宴，能站著回家就不錯了。”

　“噢。”

　薑俊昊也只是淡淡的答應了一聲，然後就是這段時間以來最正常的沉默，三個男人坐在一起，不管是享用早餐還是就簡單的吃些拉麵都會沉默著，好像互相之間在鬥著氣。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薑俊昊的信任名單上會加入洪基善的名字，雖然他也不知道在將來還會不會繼續和對方合作，但是這樣的一個導演，也是值得他展示那種剖開靈魂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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