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鈴木與吳迪
風停了,天色暗淡,仿佛到了傍晚,天上的雲已經看不出滾動,雨勢趨於平穩,卻依然滂沱,不曉得要下到什麽時候。
街上幾乎看不到什麽行人,只有一輛輛看不清車牌的汽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朦朧的燈光烘托出一種清涼透骨的寒冷。
人說腿腳有個毛病的,斷了骨頭傷著肉的,在陰天下雨的時候難免會覺得隱隱作痛,很是難當,這理論放甄英雄身上是不是那麽回事倒沒看出來,但‘永泰安’的吳迪卻是感同身受。
此刻的吳迪,被綁的好象個木乃伊,靠坐在病床上,他的目光,盯著自從他蘇醒後第一個專程來探訪他的客人,一個他覺得面熟,卻並不認識的客人,所以說她是客人,是因為她帶來了一束探望病人的鮮花,不過可惜的是,吳迪這個粗人並不曉得那花是何品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女人送的花。
這是一家規模不算很大的骨科醫院,是一個雙人病房,卻隻住了吳迪一個人,房間很普通,很簡單,幾乎沒有什麽擺設,除了兩張床,便只有夾在中間的一個床頭櫃而已,以至於那束鮮花都無處插放,只能放在那個櫃子上。
水泥地面有些陰濕,向上散發著刺鼻的消毒水味,沒有開窗子,房間裡又悶又潮,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吳迪不時瞥向女人身邊,那個放在床上的體積較一般而言相對大了不少的昆包,直勾勾的,那是一種好奇而貪婪的目光。
再次望向那冷豔的女人,他的目光有些顧慮,同樣也有些悸動,這女人很漂亮,但是,甄英雄‘教育’過他,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險,他知道,這女人身上,有一種比甄英雄更危險的氣息。
如果顏冰看到這個女人,定然會大吃一驚的,因為,這人赫然就是鈴木優美!就算是甄英雄,就算是義字會那麽多人,也絕對沒有想到鈴木優美會跑到這所小醫院來見一個殘廢!
吳迪傷的不輕,右手手掌被甄英雄一刀貫穿,並豁開了一條口子,此時包的像個饅頭,拜鈴鐺那丫頭所賜,左肘部位骨折,那厚厚的石膏就像把一個圓柱型的垃圾桶套在了胳膊上,雖然醫生還沒有告訴他傷情如何,但吳迪非常清楚,這條胳膊對自己而言,已經不存在痊愈的可能了,因為它永遠無法恢復到受傷之前的狀態了。
下半張臉被阿東用槍把砸的幾乎爛了,嘴唇動一動,這一張臉都是疼的,外傷愈合之前,幾乎掉乾淨的牙齒補都沒辦法補,此刻半張臉纏著紗布,儼然一副毀容模樣,莫說開口講話了,連吃東西都做不到,只能靠打點滴過活,甚至是吞到肚子裡的幾顆子彈和牙齒都未能排出來呢。
不是致命的傷,卻是絕對的折磨人啊,吳迪後悔自己得意忘形的開罪了甄英雄,但同時也想將他碎屍萬段,一解心頭之恨。
一切都完了,甄英雄不但斷了自己一條胳膊,還斷送了自己在道上混的前途,不要說其他的組織了,被送到這個小醫院後,連‘永泰安’的人都不敢守在這裡,生怕義字會不依不饒的尋仇過來,牽連組織,老大交了一筆醫藥費,扔下了五萬塊錢,憤憤的隻留下了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好自為止吧,從此你與永泰安再無瓜葛。”
吳迪就不服了,那個頂著老大頭銜的王八蛋在自己為他贏得利益的時候,就差蹲下來給自己擦皮鞋,舔腳丫子了,現在卻臉一寒,卸磨殺驢,竟一點情感不念,世事多變,人情冷暖,也不過如此吧?當真是一念之差,天上地下啊,只因為自己被那些阿諛奉承捧的腦門一熱,就被甄英雄一腳踢進了無間地獄,不公平,太不公平!
永泰安想用五萬塊錢就和自己撇清關系?太便宜了,自己為永泰安得到的乞止五百萬啊?甄英雄把自己當成什麽了?一隻蟑螂?管你死活,打扁你便丟到一邊了?
媽的,老子豈能任人欺凌啊?!
鈴木優美看的出吳迪中的怨恨,也看出了他那一分猶豫,微微一笑,拉開那昆包的拉鏈,道:“怎麽?你不敢?還是說我的誠意無法打動你呢?那麽,再加上這些東西呢?”雙手一提那沉甸甸的昆包,一捆捆嶄新的美元頃刻堆成一座小山。
吳迪眼睛一亮,好象異性磁鐵相吸一般,他身子猛的向前一傾,雖然早就猜到那包裡肯定是錢,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裡面塞的竟然是美鈔!
那至少也有五六十捆吧?如果沒有紗布裹著,嘴裡已經沒有牙齒把關的吳迪,那口水肯定會‘飛流直下三千尺’啊。
“錢不多,八十萬美金,事成之後,還有一百二十萬美金會送到你手中,”鈴木優美坐在鈔票一旁,拿起其中一捆,笑道:“如何呢,吳迪先生,我的誠意夠了嗎?你應該知道,對於你,我並不需要如此慷慨的,中國不是有一句老話嗎?叫做‘痛打落水狗’,雖然會傷及您的自尊,但請恕我直言,現在的您,就是一隻落水狗。”
如果能罵街,吳迪非操媽日奶奶的臭卷這個日本娘們一頓,雖然她所言不虛,但這話聽著,就是在直接戳人傷疤啊。
“你不需要用這種歹毒的目光看著我,我是在利用你,但同樣,我也是為你指出了一條雖然冒險,卻值得一拚的明路,”鈴木優美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的很整齊的白紙,打開,展在吳迪的面前,笑道:“我想這個東西,應該很快就散發到全國各地了,到時候偌大的中國,將再無你立足之地,而且我認為,以你現在的狀態,恐怕連朗朗市都出不去了。”
望著那張紙,吳迪的眼中是驚訝,更多的,是恐懼,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那張紙上,赫然寫著‘通緝令’三個大字,而那張黑白色的照片,不正是自己這張特點鮮明的臉嗎?媽的,為了參加黑市拳而犯下的事兒終於暴光了!
綁架,殺人,勒索,侮辱屍體,一旦被抓,鐵定被槍斃啊!吳迪沒辦法不怕,正如鈴木優美所說,目前他這個狀態,就算跑路都跑不掉。
“吳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甄英雄身邊那個女人,是朗朗市刑警隊的女警察,如果她看到了這張通緝令......你說甄英雄為了哄她開心,會不會把你當做一份不錯的禮物,送到警察局去呢?”
事實上,白果已經從白耀天那裡看到了這張通緝令,現在所以把他這個人給忽視了,正是因為冰恨天牽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吳迪聽的出來鈴木優美的潛台詞:如果你不與我合作,我就把這張通緝令散發出去......
吳迪的眼神嚇不住鈴木優美,她加強攻勢,道:“看看你目前的處境吧,甄英雄無情的把你廢了,趨於他的淫威,省內黑道都再難有你容身之所不說,甚至永泰安的人都急於與你劃清關系,不再將你視為同伴,你該何去何從?兩百萬美金雖然不多,但與你那區區五萬塊相比......呵呵,至少逃到國外,能在一段時間內保證你的生活不是嗎?反正都是個死,與我合作,至少可以得到一線生機,請你慎重考慮一下,雖然有一定風險,卻是你唯一的選擇。”
鈴木優美語氣一沉,美眸寒光爆閃,冷冷道:“想想看吧,就算拚不出一條活路,也能讓甄英雄給你陪葬,是不是非常值得一搏呢?”
吳迪從未在一個女人身上感覺到如此強烈的殺氣,隻覺得寒毛都立起來了,他不知道鈴木優美為什麽勸說自己一起暗殺甄英雄,但他卻知道她說的沒有錯,殺掉甄英雄,不僅是為了報復他,也是因為自己沒有其他選擇。
被通緝,沒有錢,怎麽跑?天知道甄英雄會不會就那麽算了,他女朋友就是警察,別說他了,恐怕為了討好他,巴結他,永泰安那群忘恩負義的孫子就會把自己五花大綁的交出去,借此和自己,和那件綁架撕票的案子撇清楚關系!
他媽的,黑社會,一個比一個黑心!
看看通緝令,看看堆起來的美鈔,再望向鈴木優美的時候,吳迪的目光無比堅毅。
“這麽說,我們成交了?”
吳迪看不透鈴木優美那淡然的表情,也不了解這女人的底細,卻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因為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女人想要乾掉甄英雄的決心,是非常認真的。
這個結果是早就預知的,吳迪的妥協並非偶然,而是必然,鈴木優美對此早有把握,因此並不覺得驚訝或者欣喜,甚至覺得吳迪墨跡的時間長了一點,等他點頭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沒有太多時間在這個地方逗留,雖然,這裡絕對不會有義字會的人監視,因為,在他們看來,吳迪已經和‘廢物’兩個字畫上等號了,鈴木怕的是,離開那個‘小窩’的時間太長了,會引起顏冰和羅比的懷疑。
很趕時間的樣子,起身朝門口走去,鈴木優美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我剛才說的那個計劃行事吧,事成之後如果你還活著,除了剩余的一百二十萬美金,我還會安排你離開朗朗市......”
“整整(等等)!!!”
就在鈴木優美出門之前,吳迪終於按耐不住好奇心,忍著臉上被牽動的巨痛,用含糊的言辭問道:“餓痕麽捏要嘎掉工應轟......”
鈴木優美沒有回頭,總覺得被吳迪看到自己因為聽不懂那幾句話而皺起眉頭的臉,會破壞掉這嚴肅的氣氛,雖然她中文水平不錯,但吳迪說的如此含糊,她還是聽不出來,好在,聰敏的她大概知曉吳迪心中的疑問,倒是猜到了他想問什麽——為什麽你要乾掉甄英雄。
“和你一樣,我也覺得甄英雄是個非死不可的家夥,僅此而已。”
鈴木開門而去,沒有回頭,吳迪怔了片刻,眼中多了一分殘忍而瘋狂的笑意,趕快從床上翻下去,在護士下一次給他掛點滴之前,他要將那些鈔票統統收起來。
“該死的,這該死的天氣,這個城市沒有天氣預報,只有馬後炮嗎?該死的,早上的報道算是怎麽回事呢?難道那個主播患有嚴重的間歇性失憶症?”
剃了光頭的托尼不耐煩的再一次擦掉玻璃上的哈氣,瞪圓了眼睛,好象用力撐開眼皮,就能將漢宮門前的情況觀察的更清楚點似的,在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中,他乘坐的這輛出租車已經是第四次經過漢宮的門前了,車裡的收音機正在播放的,正是那遲來的天氣‘預報’,聽聞這場中到大雨可能延續到明天午後, 托尼恨恨的關掉了那收音機。
“我親愛的巧克力甜心,你是不是再給西蒙娜打個電話,我實在等不及了,我要去醫院將甄英雄直接乾掉!”托尼怒不可遏,有限的能見度讓他無法很好的監視漢宮,而且因為這場該死的大雨,潛入漢宮的難度更大了,幾乎是不可能的,陰沉的天氣似乎是一種危險的信號,總能讓人的警惕性在不自覺間提升,門可羅雀的漢宮門前,隨便出現一個人都是非常可疑的,足以引起那些穿著保安製服,卻明顯帶著危險氣息的家夥注意。
鬱悶的天氣,鬱悶的氣氛,讓鬱悶的托尼有些精神失控,窩在這小小的車廂裡,他渾身的不自在,不舒服,他想要發泄,甚至用一種用匕首將開車的同伴殺死的衝動,他在努力壓抑自己狂亂的衝動,卻渴望著釋放。
“加布利爾先生,請不要忘記我們的任務,我們像饑餓的流浪狗一般徘徊在漢宮附近,不單單是要乾掉甄英雄一個人而已,”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克拉拉回過頭來,語風尖銳的說道:“義字會的高層,都是我們要啃食的獵物。”
“哦,我的甜心,為什麽你的比喻讓我聽起來這麽不舒服呢?”心情本來就不好的托尼帶著濃鬱的殺氣,笑問道:“流浪狗?你是在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