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要不是關羽的兒子,你也不用這樣一心一意的救他,還不惜讓我擔上徇私枉法,私縱要犯的罪名。關鳳又道:“當年父親與大伯父,三叔父三人桃園結義,共謀大事之時。伯父對父親二人道;‘我孤身一人,生死不惜。汝二人俱有家小,恐多有不便。’父親乃與叔父商議,互殺家小,以絕後顧之憂。當時關索母親身懷六甲,即將臨盆,叔父一時心軟,不曾下手,才留下今日這許多的是非。”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關羽,張飛二人如此行事,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礙於關鳳顏面,我隻好道:“君侯決心如此,倒是讓人佩服。”
關鳳淡淡一笑,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心裡話。兩年多前,關索來荊州投奔父親,父親非但不認,還要斬殺他。是我覺得事情可疑,與安國救了他,讓他入成都找伯父。其實我當時聽到關索這樣說父親的時候,也不敢相信,後來私下問了三叔父,才知道關索所言非虛。”
劉備知道這事情的前因後果,所以才留下關索,當了一份差事,卻因為關羽不相認,也不重用。而關索身世可憐,又投親不著,看著別的兄弟在父親身側,拜將封侯,心中自然怨憤,所以行事也就乖張了些,在成都得罪的人也就不在少數。劉備也才這樣的放縱於他,而關索也就恨上了出去關鳳外的所有人,難怪我剛來白帝就被他一頓臭罵,也難怪關鳳會說關家負關索良多。我又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關羽的“聖人”形象,不知道又打了多少折扣下來。
關鳳見我又半響不語,低聲道:“你在怪我沒有將這事早點告訴你麽?”
“沒有。”我微笑道:“這是你的家事,自然不用給我說清楚明白。”
關鳳點了點頭,將身體靠在我懷中,道:“我求你一件事好麽?”
“放心吧,我不會為難他母子二人。”我低聲道:“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去安頓他母子,只是要看鮑三娘接受不接受這一番好意。”
“我不是指這件事情。”關鳳抬頭看著我,道:“我想讓你幫我查查陳到為何非要至關索於死地。關索一直在成都供職,而陳到都督江州,兩人之見根本不可能結怨。陳到所為,必是受人所托。”
我記得關鳳白日說過陳到是奉命行事,不由道:“這事你心中似乎已有定案,是要我幫著求證麽?不過,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不能奈陳到何。”
關鳳歎了口氣,道:“我心中雖然有懷疑之人,可是卻希望不是他。”
關鳳懷疑,卻又不願意認定的人,會是誰呢?我眉頭一皺,問道:“你懷疑何人?”
關鳳咬著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緩緩道:“大哥。”
“關平?”我失聲喊道:“不會的。”隨即又想關鳳的懷疑不無道理,關平要殺關索,理由有三:其一,不能讓世人知道關羽殺妻弑子的醜事;其二,關索樹敵太多,他畢竟姓關,這對關家也是諸多的不利;其三,關索乃是關羽長子,這對關平的世襲爵位也是一大潛在威脅。有此三條,關平於公於私,於家於己,都有殺關索十足的理由。
關鳳說出“大哥”這兩個字,我能明顯的感覺出她身軀的顫抖。關平昔年與我交善,為人仗義豪爽,即便第三個理由不成立,可是為了關羽的令譽,也不能容忍關索將他的身世常掛嘴邊,公諸於世。我知道關鳳說出這兩個字時候的心情,她耳聞了父親的“殺妻弑子”,已經傷心透頂,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目睹兄弟之間的骨肉相殘。
我輕輕撫弄著她的長發,低聲安慰道:“此事只是你的憑空猜測,沒有絲毫證據。不要過於憂心。”
關鳳更是緊緊地貼在我的懷中,低聲道:“我也不希望這是真的,所以才想讓你幫我查清這件事情的原委。我也希望就是陳到秉公執法,不要是,唉!”
“陳到為人古板,關索此次撞在他手中,也是自取其亡。”我口中雖然這樣講,心裡卻大不以為然,關索的行事脾性,成都眾人皆知,一直不受重用,何以此次被委以糧草大任?還是素來與關家不合的孔明委派,我立時道:“不對,若是你大哥有意加害關索,又如何能讓孔明委派關索運送糧草?”
關鳳略微一想,眉眼之間舒展不少,喃喃道:“大哥無論如何不會與孔明有所往來。那麽你是說,此事就與大哥無關?”
“正是如此。”只要能讓她寬心,不認為關索是關平所害,我自然是連口稱是。不過孔明重用關索卻又有些蹊蹺,而且此事直接導致關索喪命,其間又會不會另外有隱情?我的心中仍在不停的打鼓:陳到作為劉備的重用之臣,也不會不明白劉備近年來對關索的放縱,斷然不應該為了這點小事情當真砍下關索的腦袋。
我捉摸不透這些古人腦袋裡面的想法,暗恨自己白比他們超越了上千年,隻好將關鳳好生放下,柔聲道:“你安心休息吧,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今晚我去書房休息。”
關鳳點了點頭,在我正要轉身離開之際,又拉著我的手,低聲道:“蘭,我先是關家的女兒,而後才是李氏的媳婦。你不怪我嗎?”
我淡淡一笑,道:“你身體裡流的是關家的血,我能改變麽?你不用想的太多,我不會怪你。”等我走出房門,仰視著空中的明月,默默道:血畢竟濃於水,可是我的親人卻在何方?心中感覺著無比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