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恩自上出”,李蘭只是小小一個“副軍師中郎將”,有什麽資格私下賞賜魏延?一時高興,乾出這等越暨之事,也難怪關羽不高興。等關羽走後,李蘭才想起自己的失誤,想要解釋卻早不見關羽蹤跡。倒是關平靠上前來,道:“父親就是這等脾氣,先生勿怪。”
李蘭點頭歎道:“今長沙初定,主公又不在,蘭隻好權且行事,以安眾心,絕無他意,少將軍可信?”關平點頭道:“某自然不疑有他。”又轉變話題道:“還是隨先生一起去看看黃老將軍吧。”李蘭也不知關平是真信還是假信,隻得暗自提醒自己以後處事小心些,這個年代犯忌諱的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性命不保。
兩人來到後園,遠遠就黃忠一人獨在涼亭中。李蘭順手拔出關平腰間寶劍,大步上前指著黃忠就罵道:“老匹夫,降否?”關平本以為我會好言相勸,哪知是這樣的結果?看著黃忠惡狠狠地站起身來,急忙護在李蘭身前,以防不測。
李蘭推開關平,繼續罵道:“如此不忠,不仁,不義之老匹夫,吾何懼之?少將軍且讓開,吾將親手殺之。”
黃忠哪能容忍被這樣喝罵,猛拍石桌,怒道:“某活了近六十載,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何言不忠,不仁,不義?”
李蘭冷笑道:“虧汝苟活六十年,還知有天乎?又可知天有姓乎?漢室天下,天子姓劉。今奸相當道,欺凌主上,我主劉皇叔奉天伐逆。韓玄逆賊,依附曹操,抵抗天兵;汝這老匹夫,不知勸諫,反助紂為虐,可知有君乎?如此不忠之人,還敢妄言無愧於天?”黃忠原本怒容滿面,此刻卻轉為愧疚之色。
李蘭看了他一眼,又接著道:“皇叔大軍將至,長沙旦夕可破,汝率軍抵抗,若非文長仁義,一旦兩軍開戰,玉石俱焚。汝置城中百姓與何處?無愧於百姓乎?”黃忠額頭冷汗直冒,嘴唇也不住顫動。
李蘭仍舊繼續道:“久聞汝與公子劉磐相交莫逆。劉公子亦漢室宗親,公子亡故,汝卻委身與賊。義乎?無愧於九泉地下之劉磐公子乎?”黃忠再也站立不住,頹然坐下,喃喃道:“先生所言甚是。忠確實無顏苟活於世,還請先生動手。”言罷閉目待死。
李蘭走到他身前舉劍便刺,將及胸前,卻仍不見黃忠有所反應,不由一跺腳,棄劍於地,再罵道:“匹夫,匹夫。豈不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堂堂七尺男兒,一旦有錯,便如此輕生,不愧對祖宗?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殺之豈不汙吾這口寶劍?”
黃忠聞言爭眼道:“死亦不行,活亦有愧,還望先生教吾。”
正中李蘭下懷,急忙道:“將軍若能匡複漢室,剪除漢賊,此乃大忠也;建功立業,光耀門楣,此乃大孝也;安定天下,救民水火,此乃大仁也;棄暗投明,輔佐明主,此大義也。將軍肯為乎?”
“非先生一席話,忠雖死不足以贖其罪也。”黃忠即刻拜倒在地,道:“某願降劉皇叔。”李蘭忙暗自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轉看關平也是盡是欽佩之色,沒有想到這樣也能把黃忠說服。李蘭又急忙扶起黃忠,道:“將軍但請安坐。”
等黃忠坐定之後,李蘭卻又馬上拜倒在地,道:“適才蘭冒犯將軍虎威,萬望將軍贖罪。”黃忠正欲起身相扶,卻又聽李蘭道:“蘭素問將軍英名,欽佩已久。蘭父母雙亡,聞將軍膝下有子早夭,也是孤身一人。今願拜將軍為義父,萬望將軍不棄。”
這話不僅黃忠大吃一驚,關平更是驚訝不已,怎麽勸降還用拜義父的嗎?李蘭見黃忠不作回答,於是使出殺手鐧,道:“老將軍若是不允,蘭便長跪不起。”
黃忠喪子多年,向來孤獨一人,年紀越加見老,怎能不望有兒女承歡膝下?而且李蘭如此有誠意,哪裡還會拒絕?當下起身將其扶起,道:“忠乃敗軍之將,何德何能?”又打量李蘭一番,見品貌端正,又有才學,不禁心中大喜,讚道:“真真佳兒也!”
李蘭自己沒有本事防身,所以巴望著想黃忠這樣的義父罩著,試看日後誰還敢動他一根寒毛?聽黃忠這話,知他是答應下來,心中也甚喜,便要跪下行拜見大禮。卻猛然覺得黃忠將他身體推開,罵道:“賊子,爾敢。”李蘭頓時摔倒在地,心中大為不解,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等李蘭抬眼看時, 卻見黃忠肩上插著一枝羽箭,立刻明白老人家是救了他一命,急忙起身上前道:“義父您傷勢如何?”
黃忠似乎很滿意他改口的稱呼,輕輕一下,便將箭拔出道:“那賊子力氣好大,為父居然沒有接住。”原來黃忠見羽箭射來,便用手去接,結果對方腕力太大,仍舊射傷他肩膀,所幸箭頭入肉不深,受傷不重。
雖然傷勢不重,但流血過多,對老年人總不好的。李蘭忙撕下塊布,一面替黃忠笨手笨腳地包扎,一面對關平喊道:“有勞少將軍去請大夫來。”關平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茫然呆立原地,更本不動。
李蘭微覺奇怪,又大聲再喊道:“少將軍。”關平這才轉過神來,答應一聲,轉身欲待走開,卻又忽然走到二人面前,“噗”的一聲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才起身飛似的跑了出去。
黃忠被關平著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轉眼看著李蘭道:“他這是……”李蘭卻似乎明白了一些,拾起關平的佩劍,再扶起黃忠,緩緩道:“孩兒送義夫回府。”看來三國這潭渾水深得很,才短短多少時日,居然就被兩番刺殺,這個義父是拜的沒有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