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被華佗用針之後,精神大好,用完午飯,又進了些湯藥,頭疼也大為減弱。旁邊陳晟見曹操臉上血色恢復,才上前道:“適才有消息,夏侯將軍去了越騎將軍營帳。”
“隨他去吧。”曹操淡淡一笑,道:“元讓雖然支持子文,不過我下有明詔,他也無能為力,應該是前去送行的吧。”停了一下,又道:“去請賈先生過來。”
“遵命。”陳晟微微一禮,大步出帳。
曹操看著陳晟的魁梧的背影,暗自點了點頭,許諸染病在身,自己本來是想以其子許儀為護衛,隨侍左右。許諸卻堅決推薦弟子陳晟,這數月相處發覺此人不僅武藝不凡,辦事幹練,而且氣度沉穩,頗有幹才,假以時日必能成為一員虎將。看來自己真的老了,現在天下是年輕人的,回想自己討黃巾起兵,征戰數十年,嘗以一統天下為己願,卻終不能實現。回顧與自己征戰眾將,二荀去世,妙才陣亡,於禁降敵,其他眾將也多年老患病。若老天再借自己十年時間,帶著這些年輕人,未嘗不能再完成自己的心願?
等陳晟帶著賈文和進來,曹操才把自己的思緒收回,揮手示意陳晟退下。才對著白發蒼蒼的賈詡道:“文和,自張繡歸降,汝跟孤多少年了?”
賈詡看著這位雄才偉略的主公,驚訝於今日為何會問如此感性的問題,難道真的要去了麽?賈詡一念至此,覺得鼻尖發酸,語音梗塞道:“吾從張將軍歸降大王,至今足足二十年也。”
曹操見賈詡如此激動,開懷笑道:“孤隨便問問,文和不必如此,坐下再說。”等賈詡行禮謝座之後,曹操又道:“孤膝下三子,文和以為如何?”
“這……”賈詡知道曹操時日無多,私下與曹丕走近,現在曹操問這個問題,一時間不明白曹操是何用意,不敢妄加回答。
曹操又是一笑,道:“文和但說無妨。”
“請大王勿怪。”賈詡微微一禮,才道:“越騎武藝壯猛,頗有大將之氣,臨菑侯文才富豔,足以自通後葉。”頓了一下,又道:“但若要治理天下,卻非世子不可。”
曹操點了點頭,歎道:“只可惜元讓不能明白孤之苦心,始終支持子文。”
賈詡明白曹操的憂心,自古蕭牆之禍,敗家亡國,他也擔心百年之後,諸子爭位,於是寬慰道:“夏侯將軍一向對大王忠心耿耿,只要大王曉以大義,夏侯將軍斷不會不顧大局。”
“恩。”曹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雖然夏侯敦忠心,可是在這件事情他也未必會改變主意。夏侯與曹這兩大姓氏,為立世子之事相掙已非一日,兩日。當日荊襄,南郡失守,曹仁與夏侯敦就互相責怪,雖然被自己壓製下去,可是兩家各自懷恨在心。後來,曹仁兄弟擁立曹丕,夏侯一族卻與曹彰相處甚厚。漢中一戰夏侯妙才陣亡,而曹子廉擁兵數萬,卻堅守不出,更讓夏侯敦以為是見死不救。要是自己一旦大去,兩家必會大起爭執,否則自己也不必如此明顯而又著急的削弱曹彰的兵權。曹操想到此處又深深地歎了口氣。
賈詡明白曹操心中所想,卻不明白何以會如此心急,難道曹操的身體已經……。於是出言試探道:“大王雖然有小疾在身,但神醫華佗就在營中,諒無大礙。”
“哈哈。”曹操朗笑道:“文和啊,在孤面前何需耍這些小把戲。”
賈詡見自己心思被曹操看破,忙起身請罪道:“下官這點小伎倆自然瞞不過大王,請大王恕罪。”
曹操向賈詡招了招手,示意上前說話,然後附身在他耳邊小聲道:“適才華大夫言,孤還有不足半年陽壽。”
“啊。”賈詡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大王此言當真。”
曹操淡淡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孤只是不放心三件事情。”又看賈詡一眼,問道:“文和可知是哪三件事?”
“下官明白。”賈詡又退回自己的位置,答道:“其一,劉備,孫權各霸一方,不過此事倒也容易。兩家都隻佔一隅,而大王佔盡中原之地,只需內修德政,以養民力,外整兵馬,謹守邊境。今劉,孫又為荊州破壞同盟之誼,或數年,或數十年,終不能以一州而爭天下。”
曹操爽朗一笑,道:“文和所言甚是,只是汝與孤都不能見到這一日。”
賈詡謙遜一聲,又繼續道:“其二,司馬懿擁兵宛城,此人素有大志,又深有謀略,卻是心腹之患。不過現在仍羽翼未滿,只要不讓其勾結蜀, 吳,大王再以雷霆之勢攻之。破之亦當速也。”
“恩。”曹操又點點頭,道:“明日孤再下詔召見司馬懿,若再不來,孤便發兵討之。”跟著長歎一聲,又道:“孤沒有時間再與他拖下去了。”
賈詡聽曹操語氣,大有英雄遲暮之意,心中又是一酸,道:“其三,則是三位公子爭位之事。臨菑侯自前年縱車傷人,失寵於大王,轉鎮冀州,則韜光養晦,明哲保身,不過以下官愚見,其志也不在小。越騎將軍則更是擁兵十萬,廣立戰功,坐領幽並二州,又有夏侯將軍支持,決不肯甘於人下。大王……”看了曹操一眼,見臉上並無怒色,乃緩緩道:“大王百年之後,必生禍亂。”說完拜倒在地,不敢抬頭,靜聽曹操反應。
良久,曹操歎口氣道:“文和,起來吧。”等他坐好,又道:“孤也明白各種原委,所以派子文前去協守樊城。又派子真,文烈接手幽並二州軍務。”
賈詡這才松了口氣,拜服道:“大王明鑒萬裡,倒是下官多言了。”
“不過,孤還有一件事情要托付與汝。”曹操說話時候神色凝重,嚇的剛起身的賈詡又趴在地上,叩首道:“請大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