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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叫我威廉三世》第41章 重返柏林-第45章 漫夜
第四十一章重返柏林

 德國,柏林。

 新年伊始,這座偉大的城市便籠罩在一種悲哀和抑鬱的氣氛中,對於柏林市民們來說,所有歡樂和興奮的情緒都隨著威廉二世的死訊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議會將於次日召開緊急會議,身處其他地區的議員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柏林,人們已經顧不上平時對於飛機這種交通工具安全性能的顧慮,飛機的速度和效率畢竟是車船無法比擬的,因此在柏林西郊的泰格爾機場,今天降落的飛機要比往常多出許多,前來迎接的人也是一批接著一批。

 從中午開始,這個軍民兩用機場便呈現出空前的熱鬧景象。

 1915年1月1日下午5時45分,為辰天護航的戰鬥機飛臨泰格爾機場並在機場上空盤旋警戒,機場方面為此特地準備了一條專用的跑道,此時準備降落的其他飛機隻得滯留在附近的空域,畢竟在議會通過內閣提案之前,辰天還是這個帝國身份最為尊貴的人。

 下午5時50分,辰天所乘的“貓頭鷹”轟炸機在盤旋一周之後將自己的機頭對準了降落跑道,透過飛機的舷窗,辰天已經可以看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迎接者,而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柏林人都知道吉吉.威廉回來了!

 辰天要的並不是鮮花和掌聲,而是一種氛圍,一種讓對手感到頭痛和顧忌的氛圍。

 飛機在堅實的跑道上蹦蹦跳跳了幾下之後,平穩的降落在了柏林的地面上。辰天離開這裡還不到一個月,現在的境況卻已大不相同了。此刻,他最想見到的除了威廉二世的遺體之外,還有很多很多人,有分別了近半年的奧利,有一直強硬支持自己的提爾皮茲,有政府的首腦伯恩哈特.比洛,有意外持反對立場的陸軍大臣法爾肯海因。

 麗莎和孩子們都已安然抵達挪威,海德裡希親王則率領自己的艦隊在多弗爾外海,辰天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現在他終於可以放手大乾一場了。

 機艙的艙門還未打開,外面的人群便迫不及待的歡呼起來。

 “歡迎皇儲歸來!”

 “恭迎皇儲殿下!”

 “懲治凶手,為皇帝陛下報仇!”

 “請皇儲殿下登基!”

 那山崩海嘯般的呼聲,絕不是幾個“托兒”就可以造成的,對於人民的態度,辰天非常滿意。

 走出機艙門的一刹那,無數的閃光燈讓辰天深深感受到什麽叫做“歷史性的時刻”,威廉二世就是倒在閃光燈下,而辰天則在這些閃光燈下沉穩的踏上柏林的土地。冬天的傍晚光線稍顯暗淡,但他仍可以看清數以萬計的軍人和市民,其中成隊成隊的禁衛軍士兵整齊的排列在紅地毯兩側,除了一些記者之外,大部分市民都被士兵們隔在十數米之外的地方。有了皇帝的前車之鑒,禁衛軍在辰天的安全問題上謹慎了許多,柏林西區的禁衛軍指揮官鮑姆將軍更是親自來到機場安排迎接和警戒工作。

 威廉二世生性倔強、多疑,為了防止不軌之徒利用禁衛軍威脅他的皇位,他將柏林禁衛軍按照區域和職責分為若幹部分,各部有自己的最高指揮官,只有皇帝本人才可以統一調度柏林的全部禁衛軍,沒有皇帝本人的命令,禁衛軍各部在任何時候都不得離開自己守衛的區域,也就是說城西的禁衛軍平時只能在城西行動,而守衛皇宮的禁衛軍的職權范圍就只有皇宮及周圍的一小片區域。

 在皇帝遇刺身亡這個敏感的時期,禁衛軍將領們深知自己的職責,鮑姆將軍根據自己的意願出現在泰格爾機場,而時坐在陸軍大臣法爾肯海因面前的,就只有皇宮禁衛軍的指揮官格拉夫將軍一人。

 “大臣閣下,將軍們是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指揮部的,這也是皇帝的訓令之一!唯有這樣,才能確保柏林的主要軍事力量完全掌握在皇帝和皇帝的忠實擁護者手裡!”格拉夫不冷不熱的提醒到,他出現在這個會議室只是因為這裡是皇宮,若是法爾肯海因請他到皇宮之外的地方開會,他恐怕也和其他將軍一樣不會出席。

 作為陸軍大臣,法爾肯海因自然是知道這個慣例的,不過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試了試,然而結果很明顯,禁衛軍的將軍們絲毫不給陸軍部“面子”。

 距離邀請函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個小時,法爾肯海因對此徹底絕望了。接著,他分別和陸軍部以及符騰堡公爵通了電話,陰鬱的表情在他臉上越來越沉重。

 “將軍,我必須回到陸軍部去了!皇后、普林斯殿下以及使臣們的安全就拜托您了!”法爾肯海因戴上自己的軍帽並朝外走去,他依舊留著板寸頭的樣式,頭髮也還是那樣的花白,唯有臉上多了幾分凝色。

 “職責所至!”格拉夫將軍就連軍禮也是那麽的不冷不熱,盡管姿勢看起來是那麽的中規中矩。

 視線重新回到泰格爾機場的時候,辰天已經在眾人的目送下鑽進一輛小轎車,這輛汽車從外觀上看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然而駕駛員卻穿著一身海軍的軍服,車窗裡面則拉上了布簾子。

 “殿下,歡迎回到柏林!”這個聲音對於辰天來說是如此熟悉,它來自於海軍部的老大、海軍大元帥提爾皮茲,在戰爭爆發前,辰天曾和他長時間在一起研究海軍策略和戰術,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超越了彼此的身份。

 “元帥閣下,沒想到您會親自前來迎接,真是感謝之極!”坐在提爾皮茲的車裡,辰天原先還有些緊繃的情緒一下子舒緩了許多,心裡也踏實了許多。當鮑姆將軍告知自己禁衛軍和海軍部都為他準備了車輛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擇海軍部的汽車。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辰天不信任禁衛軍,從鮑姆將軍的態度來看,在議會完成審議之前,禁衛軍仍舊認定辰天是帝國合法的繼承人,在皇帝死後,他們的職責便是全力保護皇帝的繼任者,但禁衛軍很顯然不會像提爾皮茲和海軍部那樣為自己提供足夠的東西。

 “殿下,我們現在是去皇宮,還是海軍部?”提爾皮茲平靜的問道,此時汽車剛剛開動,禁衛軍士兵已經為這支車隊在人群中開出一條足夠寬的道路。

 辰天並不急著作出選擇,而是摘下軍帽理了理頭髮,“現在柏林的局勢如何?”

 “內閣大臣們大都支持普林斯,禁衛軍中立!我和波爾元帥、米勒元帥已經取得共識,海軍部一致支持您!至於陸軍將領似乎分為兩派,陸軍大臣和符騰堡公爵支持普林斯,卡爾.比洛將軍顯然非常反對讓那樣一個無能的人登基,魯普雷西特殿下一直不說話,但是在陸軍大臣表示支持普林斯之後,他當即離開了皇宮!”提爾皮茲不慌不忙的提供了一堆對於辰天來說非常有用的信息,這要比他的情報人員收集到的情況完整和準確許多。

 “該死的內閣!我想如果由普林斯登基,那麽內閣和政府的權力就將前所未有的強大,甚至是毫無束縛的!”辰天向來不喜歡政客,如果一個政客調入河中,他寧願選擇去和咖啡或者看電影,不過如果登上了皇位,他還是免不了整天和政治家們打交道的,如何駕馭好這些人就顯得很重要了。

 “奧托.馮.俾斯麥公爵!”提爾皮茲緩緩說出一個名字。

 “是的,我想是這樣的!”提爾皮茲剛剛所說的,也是辰天所想的,首相伯恩哈特.馮.比洛和他的內閣之所以希望普林斯這樣一個廢人登基,無非是不希望內閣和政府仍舊像威廉二世時期一樣處於一個尷尬而無力的地位,以比洛的性格來說,他是非常向往成為“俾斯麥二世”的,盡管他的政治手腕以及能力和俾斯麥相去甚遠。

 “至於陸軍大臣,我想他是在擔心如果由您登基他會失去什麽東西吧!”提爾皮茲說這句話時顯得有些無奈,看得出來,他一直是看好法爾肯海因的。

 “失去什麽……”對於法爾肯海因的態度,辰天也沒有猜透,畢竟他向來是支持和認可這位陸軍大臣兼總參謀長的,其指揮能力無庸置疑,果敢和判斷力要遠強於之前的小毛奇。

 兩人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沉默了一會兒,提爾皮茲建議到,“我陪您去皇宮吧!雖然內閣反對由您登基,我想他們也不敢對您怎麽樣!至於維多利亞皇后,她從來不是那種很有心計的女人!”

 “嗯,我想回柏林的第一件時期應該先去見皇帝最後一面,而且我也很想跟大臣和將軍們談談!這個時候,逃避只會讓對手以為我是怯懦的!”離開機場之後,辰天掀開窗簾的一角,天色正在漸漸變黑,城市的燈光正在一盞盞亮起。戰爭已經臨近尾聲,德國並沒有出現資源危急,這種狀況要比另一個世界好上許多。

 夜幕降臨的時候,奧利兵團後續裝備仍在卸車,那些洗刷一新的坦克和裝甲車則在陣陣轟鳴聲中有條不紊的開入齊騰兵營,很多人對於為何千裡迢迢將這些鐵家夥運送回國顯得不解,不久之後,人們便會知道它們的作用有多麽巨大了。

 相比奧利兵團,另外三個集團軍歸國的部隊則沒有攜帶太多的重武器,畢竟西線部隊的坦克和裝甲車基本上都投入到了英倫戰場上,而原定於兩天后舉行的閱兵式也是以騎兵和步兵為主。

 第四十二章面對面

 德國,柏林齊騰兵營。

 隨著奧利兵團的到來,駐扎在這裡的歸國受閱部隊已經接近6萬人,在兵營東側的道路兩側,從西線返回的士兵們好奇的看著來自於德國遠征軍的裝甲部隊,那些坦克和裝甲車在形狀上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然而它們的土黃色塗裝卻是大多數人所不曾見過的。這些帶著黑點的黃色鐵疙瘩在沙漠地帶擁有優越的隱蔽性,然而在柏林這個遍地白雪的地方,它們卻是如此的顯眼和奇特。

 略顯富態的奧利在幾名軍官的陪同下立於一輛裝甲通訊車旁邊,此時天色已暗,兵營裡亮起了盞盞路燈,奧利兵團的步兵均已入住兵營,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擔負起了在營區巡邏的任務,皇帝的遇刺身亡讓這裡每個人都神情嚴肅,加之保持戒備狀態的命令,這片營區裡隱約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

 “石頭I”和“石頭”型坦克一輛輛“突突突”的從軍官們面前開過,接下來則是“大刀”型輪式裝甲戰鬥車、“特洛伊”型輪式裝甲運兵車。每輛裝甲車上都坐著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士兵,這些深入非洲作戰的德國遠征軍戰士不久之前還在以炎熱著稱的非洲作戰,幸好在從非洲返回土耳其之後,他們就已經換上了厚厚的冬裝並嘗到了冰雪的滋味,現在回到熟悉而陌生的德國本土,士兵們並沒有太多的不適。和大部分德國陸軍士兵一樣,這些士兵頭戴尖頂頭盔、身著灰色的軍大衣。

 一陣寒風吹過,奧利不由的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殿下那邊有消息嗎?”

 “將軍,暫時還沒有新的指令!想必殿下此時正在前往皇宮的路上吧!”副官模樣的軍官在一旁回答到,在抵達柏林之後,他們向辰天的移動指揮部發去密電,隨後得到了就地待命、密切關注局勢變化的指令。

 奧利沒有再問什麽,而是眉頭緊鎖的思索著。來到齊騰兵營已經快2個小時了,這個兵營裡的另外三支部隊卻沒有任何的表示,連聯絡官都沒有派一個,奧利知道這其中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然而他才剛到這裡,對於目前的狀況還缺乏足夠的了解,因此也只有靜候其變了。

 大約一刻鍾之後,兩名尉官從遠處快步走來,在與奧利的副官低聲交談了一會兒之後,副官又在奧利旁邊耳語幾句,奧利點了點頭,接著一行人走進設立在旁邊的兵團臨時指揮部裡。

 當海軍部的車隊駛抵皇宮的時候,辰天已經從提爾皮茲那裡得到了足夠多有用的信息,兩人還就目前的狀況進行了一些私下的討論。

 皇宮那宏偉而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了,裡面有華麗,也有莊嚴,更有至高無上的皇權,辰天輕輕的做了一個深呼吸,他希望這會是一個偉大的開始。

 汽車停穩之後,辰天並沒有急著走出汽車,而是召來自己的高級參謀,一根煙的時間之後,三名參謀分別鑽進三輛汽車,緊接著這幾輛車迅速駛出皇宮並消失在夜幕之中。

 在這之後,辰天才不緊不慢的鑽出提爾皮茲的座車,然後整了整自己的衣領,他本人很喜歡陸軍元帥服上那種大紅色的領章,它們象征著榮譽、勇氣與高傲;接著他戴上了自己的帽盔,那是一頂特別的尖頂頭盔,皮質、鑲金、上面有一束白色的羽毛,這也是威廉二世和親王們最喜歡的帽盔樣式。

 等候在一旁的提爾皮茲略略向他點了一下頭,辰天左手扶著自己的佩劍,同時挺直了胸膛,下巴則以一種威嚴和傲然的姿勢斜向上抬起,所有平和與思索的目光都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無情和冷漠的眼神。

 辰天頭盔上那束羽毛隨著他鏗鏘有力的腳步上下抖動著,提爾皮茲走在他右手邊靠後半個身位的地方,他今天穿的是一身藍黑色的海軍大元帥軍服,腰配長劍,頭上戴著海軍的傳統船型軍帽,最上面是金色的絨簇。

 在辰天和提爾皮茲身後跟著5位海軍將領,分別是海軍部的施切米特上將、羅伊特寧中將、諾德曼少將、本克少將、納比爾少將,將軍們都是一身戎裝、昂首挺胸。

 清脆的皮靴聲在略顯空蕩的走廊裡傳向遠處。

 一行人徑直走向存放皇帝遺體的大廳,走廊兩側的禁衛軍士兵們紛紛行禮致敬。看到辰天到來,站在大廳門口守候的格拉夫將軍立即欠身致意,同時瞄了一眼辰天和將軍們的佩劍。

 辰天一行暫時停住腳步,他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格拉夫身後的大廳,他看到了皇后和首相的身影。

 “殿下……”格拉夫直起身來,眼角的余光仍然停留在辰天等人的佩劍上。

 “將軍,我們現在可以進去嗎?”辰天冷冷的說道,同時瞟了一眼身前這位禁衛軍將領,他今天穿著禁衛軍那華麗而漂亮的戎裝,腰上別著長長的佩劍。

 格拉夫略略低下頭,目光不敢與辰天平視,“當然可以,只是……”

 不等格拉夫說完,辰天的步子已經邁了出去,提爾皮茲等人依舊緊緊跟隨其後。

 愣了幾秒之後,格拉夫回頭看著辰天的背影,一臉複雜的表情。

 當辰天一行的皮靴聲越來越近並開始在大廳中回蕩的時候,大廳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門口,只有一個人除外。

 辰天踏進大廳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人,那個在別人的攙扶和照看下坐在角落裡的人。

 辰天再次停住腳步,掃視了一遍在場所有人之後,目光停留在那個人身上。

 普林斯沒有扭頭,眼神和表情甚至沒有任何的變化。

 感慨造物者的神奇之余,辰天對這樣的對手感到深深的不屑,確切的說,他的對手並不是這個廢人,而是企圖將他扶上德皇寶座的皇后和首相。

 在辰天看來,皇后是出於母性,而首相則是愚蠢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看著辰天一行氣勢洶洶的樣子,維多利亞皇后有點不安的看了首相一眼,老辣的比洛則顯得沉穩許多。

 “殿下!”比洛開口打破了這可怕的沉默,“您回來了!”

 足足兩秒之後,辰天才將目光從普林斯身上轉到比洛身上,但他的目光只在比洛那裡停留了一秒,隨即又轉向躺在大廳中央的威廉二世。

 這個人曾經令半個世界憎恨、半個世界崇拜,數以百萬計的人在他的戰爭中失去性命,世界的格局也因此而改變。這個人身上存在著與生俱來的躁動,這個人從骨子裡期望得到人們的尊敬,這個人是個天生的賭徒,現在,這個人終於安靜下來了。

 威廉二世一臉平靜,甚至平靜得有點可怕。

 辰天知道,如果要與他正面抗衡的話,即便再過十年,自己恐怕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他的狂熱,他的倔強,甚至他的咆哮,對於德國人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

 他的權力,他的多疑,甚至他的殘酷,對於他的對手來說都是可怕的武器。

 可是他卻死了,死於一個不起眼的刺客,死於一枚不起眼的暗器。

 辰天忽然想起了雷尼,這個大塊頭的表現要大大出乎他的預料,至少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將皇帝之死牽扯到自己頭上。

 辰天緩緩摘下帽盔持於右手,左手仍舊按著佩劍的把柄,一步一步走向皇帝的遺體。如果人真的有靈魂的話,或許皇帝已經知道了是誰要了他的命,但辰天心裡並沒有恐懼,在過去的半年時間裡,他已經深深體會到了現實的殘酷,皇帝不死,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就將成為最悲哀的犧牲者,政治和私欲的犧牲品。

 皇帝仿佛睡著了一般,睡得如此安詳,以致於沒有一點呼吸聲。辰天走到他的身旁,在他活著的時候,他從未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過這張臉:有些蒼老,有些疲憊,眼角的皺紋很深,鼻子仍舊和年輕時一樣挺,濃密的胡子裡夾雜著幾根白色的胡須,嘴唇很厚,顏色也有些暗。

 辰天默默立於皇帝的右手邊,此時弑君者心裡頗多感慨。低頭默哀三分鍾之後,辰天收起了自己的情緒,心也重新披上了冷漠的鎧甲。接著,他緩步走到坐於一旁的維多利亞皇后身旁,皇后此時低下腦袋並用手絹擦拭眼淚。

 “請皇后陛下節哀!”

 這是辰天進入大廳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深沉,但很堅定。

 皇后不作聲,她抬起頭望了辰天一眼,眼角瞟了一眼立於旁邊的首相。

 這個動作很微小,不過卻非常不幸的被辰天捕捉到了,誰是主要的對手頓時一覽無遺!

 在安慰過亡者的遺孀之後,辰天一步步走向呆坐於一側的普林斯,他那張尖瘦的臉對於辰天來說是如此的熟悉,自從童年開始他們就相識了,如果人永遠不會長大的話,那麽兩個人或許會一直是好朋友;如果辰天中庸一些的話,他看到的或許只會是普林斯虛偽的和善。

 “殿下!”辰天輕輕的喚了一聲。

 普林斯仍舊毫無反應。

 皇后的眼神有些不安,她頻頻的看著首相。

 一旁的提爾皮茲默默的將皇后的這些表情收歸眼底。

 背後的腳步聲想起的時候,辰天知道那一定是來自於帝國的現任首相伯恩哈特.馮.比洛,以皇后的性格她是不會把普林斯放在這裡的,這裡的一切想必是比洛安排的。至於這個首相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辰天拭目以待。

 第四十三章被強暴的政治

 “將軍,這是齊騰兵營以及附區域的地形圖,兵營以北20公裡是柏林中心城區,現在符騰堡公爵、比洛將軍、魯普雷西特王儲的部隊分別駐扎在軍營西南、中部、東南,而我們所在的是東北角,這些都是陸軍部之前就安排好的!但是經過我們剛剛的偵察發現,比洛將軍、魯普雷西特王儲的部隊已經進行了大規模調動!比洛將軍的部隊佔據了兵營西出口、北出口並在西區和北區警戒,魯普雷西特王儲的軍隊佔據了兵營東出口、南出口並在東區和南區警戒,兵營中央由兩支部隊共同控制,符騰堡公爵的部隊暫時還呆在原駐地。現在兵營仍能自由進出,不過比洛將軍和王儲殿下的部隊隨時可以封鎖整個兵營!”

 在奧利兵團的指揮部裡,軍官們圍攏在一張方形桌子旁邊,眾人頭頂的吊燈為他們提供了良好的光線,而一邊指著地圖一邊介紹情況的,則是先前那兩個尉官中的一個。

 正如這個軍營中怪異的氣氛一樣,奧利和他的軍官們發覺這裡的形勢的確很微妙。

 “很顯然,這裡的陣線以比洛將軍和魯普雷西特王儲為一方,符騰堡公爵為另一方,雙方似乎處於一種奇特的對峙狀態,前者已經采取行動並佔據相當的優勢,而且20個團對10個團,他們在數量上也佔據多數。”奧利托著下巴說出自己的推斷,視線則在地圖上小幅度移動著。

 “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鬼,難道他們要在這裡發生內杠嗎?”發出疑問的是奧利手下的一位步兵團長。有人說德人軍事上都是一流的,政治上卻弱得可以,這並不是毫無道理。

 奧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詢問剛才那位尉官,“我們進駐兵營之後,比洛將軍和魯普雷西特王儲的部隊有沒有再進行什麽明顯的調動?”

 年輕的上尉想了想,“報告將軍,除了給我們的部隊讓道之外,他們沒有再進行過營級以上規模的調動!”

 奧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立即把這裡的情況報告給殿下!另外各團保持高度戒備,讓士兵們今天晚上和衣睡覺並輪流值勤!尤其是裝甲團,隨時準備出發和執行任務!”

 在第2集團軍所部的軍營裡,符騰堡公爵同樣在苦苦思索著,在接到副官的報告之後,他親自趕到軍營並在附近轉了一圈,然後臉色就一直很難看了。

 “還是不能接通比洛將軍和魯普雷西特殿下的電話嗎?”公爵焦躁的問自己的副官,說完之後便繼續在他的指揮部裡不安的來回踱步。

 “是的,公爵閣下。電話仍不能接通,他們的指揮部好像沒有人在一樣,我們之前派去的聯絡官也暫時還沒音訊!”公爵的副官、一個高個子上校一臉無奈的回答道。

 “荒唐!”公爵的語氣顯得非常不滿,“這群人到底想幹什麽!”

 副官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公爵最終無可奈何的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令他頭痛的兩人人,一個是年逾六旬的比洛將軍,他在軍事上老謀深算,在軍中是出了名的有性格;魯普雷西特王儲,平時為人低調,但眼神中好像蘊藏著無盡的力量。

 “幫我接陸軍部,我要向上將報告這裡的情況!”公爵歎了一口氣,這裡的空氣令他感覺糟糕透了。

 柏林郊外的兵營裡暗藏潛流,柏林市區卻一片平靜,在這寒冬的夜晚,街道上幾乎看不到行人,不過在主要街道和各個街口,禁衛軍官兵仍在警惕的戒備著,一個個尖頂頭盔不斷抖動著,看來入夜之後的柏林氣溫又降低了不少。

 在那座被哀傷和抑鬱的氣氛籠罩著的皇宮裡,*依舊通明。

 “殿下!很抱歉如此著急的請您返回柏林!正如您所看到的,陛下遭遇不幸,整個德國都陷入無限的悲痛之中!”比洛開口了,只是他的開場白對於在場的眾人來說沒有任何實質的內容。

 辰天轉過身來看著比洛,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對視,但在這之前兩人從未站在現在如此對立的立場看著對方。辰天目光銳利,表情堅定而冷漠,比洛的眼神看似溫和而平靜,實際上沒有絲毫的退讓。

 數秒之後,辰天不溫不火的說道,“的確,對於德國,對於人民,這都是個糟糕的消息!”

 “殿下為了國家在英國作戰真是勞苦功高,我代表內閣和政府向您致敬!”比洛的語氣和他的眼神一樣平靜,這種平靜更多的來自於他豐富的政治經驗,當然,在陸軍大臣的支持下,他說話也有了底氣。

 辰天的冷漠,既是日爾曼貴族的氣質,也是天蠍座男人的本性。

 “讚揚就不必了,我是回來繼承皇位的!”辰天的話語有種淡淡的漫不經心,但聽者無不震驚。

 比洛愕然,皇后抬起頭用她那哭紅的雙眼驚恐的看著辰天,在場的幾位大臣和一群侍衛更是不知所措。

 “繼承屬於我的皇位!”

 辰天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次語氣堅定而有力。

 比洛愣愣的看著自己所面對的這個人,這個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優秀指揮官,這個在政治上默默無語的代皇儲。

 這是辰天第一次在比洛面前表現出自己的鋒芒,一鳴驚人!

 很難用語言形容比洛此時的心情,他很快意識到辰天的這兩句話雖然看似直率而冒失,好像符合軍人不懂政治的慣例,但他開場就表明自己的立場,這樣絲毫不給自己在話語上設圈套的機會,而且徹底打亂了自己的思路,加之不遠處海軍將領們鎮定的表情,這一切顯然是有預謀的。

 在這位東普魯士親王成為德國代皇儲之前,比洛與他的接觸並不多,這與辰天在政治上的低調有著很大的關系。即便是在成為代皇儲之後的這一個月時間裡,辰天所作的基本上只是熟悉新環境和新位置,參與日德、日美談判的時候他沒有發表什麽的意見,至於建立空軍部與指揮軍隊進攻英國,所表現出來的則是他軍事能力。

 在這一刻,比洛才發覺自己低估了自己的對手,辰天和提爾皮茲的表情清楚的告訴他,他們決不是認命的綿羊。

 大廳裡一片死寂,就像當初皇后忽然宣布普林斯已經醒來一樣。

 僵持了十幾秒之後,辰天嘴角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這個表情是如此的細微,以致於只有距離他兩步之遙的比洛才能看到。

 比洛徹底的愣住了,辰天之前冷漠和高傲的表情並不令他意外,這是歐洲特別是德國貴族所特有的,然而剛剛那個淺淺的微笑對於他來說具有極大的殺傷力,在這種情況下敢於露出笑容的,如果不是傻子的話,那麽就是胸有成竹、即將陰謀得逞的強人了。

 比洛心裡的壓力頓時陡增,他忽然感覺巨大的危險似乎正在靠近,或許這個皇宮、這個大廳已經被辰天的擁護者包圍了。

 此刻法爾肯海因不在場,這對於以比洛為首、擁護普林斯登基的一派來說絕對是個失誤,政客雖然陰險,但在對峙的時候,他們在氣勢上是無法和經歷過槍林彈雨的軍人相抗衡的。

 不過比洛畢竟是經驗老道,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這裡瑟瑟發抖,他盡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並回到先前的思路上。

 “可是尊敬的殿下,皇帝陛下的遺言說得非常清楚,如果普林斯醒來,他就將自動恢復皇儲的身份,所以……”

 “所以你們就要讓這樣一個毫無思想的人登基成為帝國的新皇帝?”相比之前的語氣,辰天的話語讓人清楚的感覺到他此刻是憤怒的。

 那是一種王者的咆哮!

 辰天右手食指直直的指向旁邊的普林斯,左手緊緊按住佩劍的劍柄。血肉橫飛與生死一線的場面,鮮血與陰謀的洗禮,這些非常人能夠經歷的東西讓辰天看似冷漠的目光下隱隱透著一種令人從心底感到畏懼的寒光。

 此刻,這個大廳裡每一個人都在看著辰天,只有普林斯能夠“超然”的置身事外,這種“超然”也是辰天的觀點最好的證據。

 對於普林斯的沉默,辰天並不領情,他向右一個跨步,右手一把揪住普林斯的衣領並且用力往上一拎,站在普林斯旁邊的侍衛驚訝之余企圖阻止辰天,然而辰天的動作如此之快、氣勢如此逼人,以致於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普林斯被拎著站了起來。

 普林斯呆滯的目光終於有了一點變化,他茫然的看著面前的辰天,已然不記得過往的一切,面部肌肉僵硬,毫無表情可言。

 “讓這樣一個廢物當皇帝,你們答應嗎?”辰天的怒吼是對內閣的質問,更是對政客們的叱責。

 “軍隊不會答應!人民更不會答應!”

 此刻提爾皮茲堅決而冷漠的話語更像是一把利劍,深深的刺在比洛等人的心裡。

 帝國海軍之父的話,代表著數十萬海軍將士,也代表著正在英吉利海峽支援陸軍作戰以及守衛全國各港口的數千艘艦船。

 大廳裡沒有人敢於提出相反的意見,即便是皇后或者比洛,他們在國人心目中的地位以及戰時的權力,都遠不及海軍的主宰者。

 或許這個政治的天平從法爾肯海因離開皇宮的那一刻就開始傾斜了。

 再一次掃視大廳中眾人的時候,辰天清楚的看到這些人與先前大不相同的表情。皇后借助哭泣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另外5個王子和1個公主無助的微微顫抖著,比洛則還在想著反駁的詞語。

 然而辰天並不打算給比洛任何反駁的機會,他松開自己的右手,普林斯無助的坐回到椅子上,侍衛們則驚恐的扶住這位“超級阿鬥”。接著,辰天狠狠的白了比洛一眼,然後大步流星的朝大廳門口走去。

 提爾皮茲快速環視大廳一周之後緊隨而去,後面的5位海軍將領也顯得非常堅決。與法爾肯海因不同,這些海軍精英們懂得感恩,懂得誰才能引領他們走向勝利和輝煌。

 辰天走過的時候,站在大廳門口的格拉夫將軍恭敬的向他欠身致意。

 待辰天等人離開大廳之後,比洛忽然松了一口氣,在他看來,辰天剛才的言語和動作完全沒有政治家的風范,他更像是一頭凶猛的野獸。

 比洛忘記了,辰天的部隊正是有名的“皇家野獸軍團”。

 辰天走遠之後也舒了一口氣,他輕輕吐出一個字:

 “爽!”

 此時在柏林的陸軍部,法爾肯海因並不知道皇宮裡剛剛發生的這一幕,他更為關心的是如何在軍事上確保普林斯順利登基,疏不知內閣的政客們剛剛被無情的“凌辱”了。

 德國,法蘭克福。

 夜晚10點,在法蘭克福西郊的兵營裡,大多數士兵都已準備就寢了,在這寒冷的冬夜裡,只有被窩裡顯得更為舒服和溫暖,至於戰爭和政局,對於這裡1個半師大約2萬名駐軍來說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忽然間,尖銳的集合哨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軍營裡頓時亮起了十數盞探照燈,一根根巨大的光柱在營房和清冷的操場之間來回掃視著。溫暖的營房內很快陷入一片忙亂之中,雖然戰爭爆發已經快半年了,但位於柏林以東70多公裡的法蘭克福還從未遭到過戰火的騷擾。

 “乾!又是臨時演習吧!”

 士兵們一邊穿衣服一邊憤憤的宣泄著自己的不滿,然而他們很快就會發現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演習。前往操場集合之後,官兵們得到了前往法蘭克福火車站並迅速登車的命令,至於火車將開往何方,他們並不知曉。

 第四十四章躁動的夜

 這是一個普通但不平凡的冬夜。

 整個倫敦都覆蓋在一層厚厚的白雪之下,曾經繁華的街道仿佛恢復了往日的喧囂,然而這種喧鬧卻是來自於無情而殘酷的戰爭,大英帝國的心臟在戰火下顫抖著,市區裡到處都是火焰和濃煙,坍塌的房屋隨處可見,炮彈和子彈不斷在空氣中劃過,爆炸聲、軍官的口令聲、士兵的喊殺聲、傷者的哀嚎聲充斥在人們耳旁。

 在這裡,就連泰晤士河也無法安靜的流淌。

 德意志帝國陸軍的鋼鐵洪流是令人恐懼的,即便是集中了盡可能多的火炮和反坦克步槍,倫敦戰區的英國守軍也沒能阻擋興登堡集團軍的進攻,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城區逐漸落入德國人的手裡。放眼望去,忽明忽暗的街道上到處是德國人的鋼鐵猛獸和穿著灰色軍服的德國步兵。

 在泰晤士河北岸一座樓房的陽台上,一位面色嚴峻的老將正默默注視著戰火摧殘下的城市,此時除了這條泰晤士河之外,倫敦剩余的區域幾乎已經無險可守了。

 面對比自己大歲的興登保,埃德蒙.艾倫比將軍顯得如此的無可奈何,這位原本有希望成為英國一戰中最優秀陸軍指揮官的將領,在德軍登陸開始時匆匆前往布萊頓海灘防線替換失職的比塔中將,緊接著又率部馳援多弗爾防線,最後帶著殘部退守倫敦,雖然蒙喬治五世信任成為倫敦戰區守備部隊的總指揮官,但艾倫比不僅沒有時間來加固倫敦的防線,用手裡的萬余殘兵來“死守倫敦”也是那樣的無力。

 艾倫比是抑鬱的,他輸的不是策略和能力,而是指揮了一場根本沒有勝利希望的戰役。

 當德軍坦克隆隆推進的聲音隱約逼近的時候,艾倫比的嘴唇動了動,“炸橋!”

 在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泰晤士河倫敦段的一座座大橋轟然倒塌,不論它們的歷史有多麽悠久、裝飾有多麽華麗,這些凝聚了無數人心血的橋梁都成了這場戰爭的又一陪葬品。

 然而艾倫比和興登堡異樣清楚,炸橋並不能挽回整個戰役的戰局,盡管在天亮之前,興登保集團軍的先頭部隊不得不暫時停在了泰晤士河一線。

 德軍的地面部隊停止了推進,但他們的炮擊仍在持續,倫敦注定要經歷一個不眠之夜。

 此時的柏林漸漸進入了夢鄉。

 這裡沒有炮火,也沒有死亡,只有寂靜的街道和清冷的空氣。

 低溫和寒風中,清冷的大街上只剩下執勤的禁衛軍士兵,即便是最繁華的地段,大部分商店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早早關門。

 一路上的街燈看起來已經有些疲倦了,街道在它們的照耀下顯得昏昏欲睡。

 不過,嗅覺靈敏者還是能聞到一些異樣的氣味。

 在一陣輕微的汽車發動機聲中,一隊小汽車出現在街道的拐角。不一會兒,它們在一個禁衛軍哨卡前停了下來,燈光下這些車子前面插著的帝國海軍小旗格外顯眼,接受了哨兵們簡短的詢問之後,它們便被放行了。

 在哨卡左邊,一個背著長槍的士兵一邊搓手一邊望著正在遠去的那支車隊,“唉,還是坐在車裡舒服,今天實在太冷了!”

 “沒辦法,誰叫我們就是這種命呢!又不能上戰場爭取更多的戰功,什麽時候才能得到晉升並坐上屬於自己的車子啊!”另一個士兵又羨慕又無奈的說著。

 這兩個士兵並不知道,車子裡的人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舒服,至少在這個時代,汽車遠不如馬車那麽奢華和舒適,所以並不是每個政要都會選擇汽車作為代步工具。

 提爾皮茲和海軍部選擇汽車,更多的是因為他們是勇於接受新事物的。

 就在那支車隊裡的其中一輛汽車上,辰天和提爾皮茲並排而坐。對於辰天來說,柏林的許多街道和建築還略顯陌生,兒時的回憶,歷年的覲見,無不是片斷式的記憶。

 在成為代皇儲之後,柏林才在他的腦海裡漸漸清晰起來。

 辰天輕輕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外面的房子和路燈正在快速後退。

 “就像歷史前進的潮流一樣,沒人可以阻擋這一切!”

 “歷史的潮流……人的力量……”

 提爾皮茲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此時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複雜的東西,像是在回憶過去,又像是憧憬未來。

 不多時,海軍部那具有獨特外形的建築就出現在車隊的視線中。下車的時候,辰天看了一眼門口那些穿著海軍製服的衛兵,盡管天氣寒冷,他們看起來仍是精神抖擻的樣子。

 不知為什麽,辰天覺得來到這裡有種特別的安全感。

 於公於私,這裡都是他目前最好的落腳點。

 剛進門,一位海軍參謀就迎上來報告到:

 “殿下,元帥!帝國海軍各部目前一切正常,每個港口、每艘戰艦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下!”

 辰天點了點頭,目前的形勢對於他來說不算好也不算壞,雖然陸軍大臣令人失望的投向了內閣一邊,但前線各集團軍仍將主要注意力放在英倫之戰上,而且不論是克盧克還是興登堡、黑林根,這些將領都不會因為法爾肯海因的政治傾向而輕易的動搖。

 最令辰天擔心的,是陸軍部有權調動德國本土的各陸軍守備部隊。

 “陸軍部有沒有什麽動靜?”辰天轉過身問著自己的參謀。

 “殿下,據我們所知,陸軍部目前仍處於陸軍大臣兼總參謀長法爾肯海因將軍的控制之下,除了發布命令讓駐守在本土的各部隊進入待戰狀態並向鐵路集結之外,他還試圖召集柏林禁衛軍各部指揮官開會!另外,陸軍部最近幾個小時頻頻向外拍發電報,但具體內容我們暫時還沒有得到情報!”抵達柏林之後,辰天的移動參謀部已經在海軍部的協助下全力運轉起來,這位參謀所報告的內容,相當一部分是由海軍情報部協助提供的。

 辰天看了一眼提爾皮茲,他很清楚這位海軍大元帥已經將整個海軍押到了自己身上,確切的說是將海軍稱霸世界的夢想寄托到了自己身上。

 提爾皮茲依舊是那幅酷酷的樣子,仿佛天踏下來他也毫不畏懼。

 “那我們的人呢?”辰天壓低聲音問道。

 “我們暫時還沒有和‘匕首’聯系上;‘小刀’已經按計劃抵達,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的聯絡官應該很快就會與他們會合;‘大刀’已經上路,順利的話明天凌晨就會抵達!”參謀口中的暗語,分別是雷尼、奧利和馬修的代號。

 雷尼雖然還沒有聯絡上,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辰天對此並不擔心。

 “很好!”辰天一面在軍官的幫助下脫去外套,一面跟著提爾皮茲走向旁邊的休息室,他已經聞到了那熟悉的濃鬱咖啡香。

 和大部分海軍將領一樣,提爾皮茲也是咖啡愛好者。

 另一個咖啡愛好者則是辰天的密友、東普魯士集群的指揮官馬修將軍,此時他喝咖啡的地方已經不是哥尼斯堡,而是一列向西南方行駛的火車上(哥尼斯堡位於柏林東北方約500公裡處)。

 之前進行了周密而細致的準備,加上所有的部隊都已登車待命,馬修所率領的這兩個步兵師接到密電後便從哥尼斯堡出發了,這期間幾乎沒有浪費一秒鍾時間,但馬修並未因此而放松,此時他手裡的咖啡也是用來提神而不是細細品味的。載著兩萬八千三百名全副武裝官兵的三十余列火車在鐵軌上高速行駛著,以這個速度他們很快就能抵達德國的政治和軍事中心,然而在東普魯士地區暢行無阻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馬不停蹄的抵達柏林,畢竟他們是沒有受到陸軍部邀請的“不速之客”。

 當列車開始減速的時候,馬修知道自己要掃清的障礙才剛剛開始。

 柏林南郊的齊騰兵營表面上看起來和市區一樣平靜,實際上冰層底下的暗流卻醞釀著巨大的能量。

 晚上8時許,奧利、比洛和魯普雷西特分別迎來了特殊的客人——辰天派來的特別聯絡官。

 奧利兵團指揮部裡一片忙碌的景象,在柏林市區的大地圖前,軍官們正在有條不紊的做著標示,通訊官們則來回傳遞著最新的情報。辰天的聯絡官、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少校正在講解著什麽,一旁的奧利邊聽邊在地圖上比劃著。

 辰天派到比洛將軍那裡的則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上校,這個時候在比洛將軍的指揮部裡,年逾六旬的比洛將軍正面色泛紅的與訪客交談著,訪客說話時也是慷慨激昂。

 前往巴伐利亞王儲魯普雷西特那裡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校,魯普雷西特與訪客的表情都顯得較為謹慎。

 一刻鍾之後,奧利和特使從休息室裡走了出來,奧利一臉嚴肅的召集軍官們開會,而特使則在指揮部裡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不到半個小時,比洛和辰天派來的那位上校也走出會議室,比洛將軍面帶悅色的召集將領開會,並派出一隊士兵將特使護送到奧利兵團的駐地。

 足足一個小時之後,魯普雷西特所在的會議室才打開了大門,辰天的特使如釋重負的樣子,而魯普雷西特則顯得相當平靜。在派出一個警衛連將特使送往奧利兵團駐地之後,王儲也召集了自己的將領。

 第四十五章漫夜

 我們要去哪裡?

 1915年1月1日的夜晚,許多人腦袋裡都有這樣的疑問。

 其實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地,柏林。

 德國,科尼茨車站。

 這是馬修兵團離開東普魯士之後需要經過的第一個車站,車站的規模不大,由於東線平靜已久,這裡隻駐扎著一支約50人的守備部隊。

 盡管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守衛車站的士兵們仍在盡職的站崗和巡邏,只是每個人都包得嚴嚴實實的。黑夜降臨之後,通過這個車站的火車比白天少了許多,目前經這裡往東去的多數是裝載援俄物資的火車,以及東普魯士與德國其他區域之間往來的民用和軍用貨物,目前這裡的鐵路線遠沒有戰爭爆發之初那麽繁忙。

 臨近9點的時候,一列裝甲列車出現在哨兵們的視線中,最近兩三個月沒有出現過異常狀況,加之這列火車的車速不快而且發來德國陸軍部隊的識別信號,哨兵們只是向車站指揮官報告了這一情況,並向對方發出信號要求停車檢查。

 在值班哨兵的注視下,那輛裝甲列車如約停靠在了車站東側,德用火車、國旗、陸軍士兵,面對這一切,哨兵們子彈並未上膛,而是等待自己的指揮官向對方確定身份。此時沒有人發現在這列火車的尾部,一群黑影悄然溜下火車並摸向車站的站台和哨位。

 車站的值班軍官帶著兩名士兵來到火車頭旁邊,那名軍官看起來有些削瘦,濃眉大眼倒顯得很有精神,領章和肩章表明他的軍銜是少尉。在火車頭後部的裝甲車廂旁邊,2名軍官和4名士兵之前就已經下車等候,領頭的是一位披著灰色軍大衣的年輕軍官,年紀看起來不超過30歲,但臉龐和目光卻顯得非常成熟和老練,鷹勾鼻和寬寬的肩膀顯得很有貴族氣質。

 “您好,您的軍銜、番號?”車站的值班少尉謹慎而禮貌的問到,而他眼前這位一看便知道絕非小角色。

 “沃爾夫岡.馮.瓦格納,陸軍中校,隸屬於陸軍部直屬特別行動部隊!這是我的證件!”從列車上下來的那位軍官伸手遞出證件的時候,順便露了一下自己軍服上的領章,如此年輕就成為陸軍中校,這的確是一件令大多數人羨慕不已的事情。

 少尉說著翻開那本證件,並借著旁邊的燈光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你們這是要去哪裡?我們沒有接到上級的通知說有這樣一列火車要經過我們的車站!”

 “少尉,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這裡!”中校轉而壓低自己的聲音說到,“我們是來這裡執行秘密任務的,確切的說是抓捕一個潛伏在這裡的間諜!如果不想成為包庇間諜的叛國者的話,您現在最好什麽也不要做,讓我們來處理這一切!”

 少尉詫異的看著面前這位年輕的中校,他那嚴肅的眼神絲毫不像在開玩笑,而那銳利的目光似乎正在窺視自己內心的一切,這令他在心底打了一個寒戰。

 “間諜?上帝啊!中校先生,您確定這件事情嗎?我想我最好是向我的上級匯報一下!”少尉正欲轉身,卻聽到中校加了冰塊的聲音:

 “您現在最好什麽也不要做,否則我們會把您當作間諜處理!等事情結束之後,我們自然會向您的上級報告這一切!”

 少尉重新盯著中校的眼睛看了幾秒,他試圖與那種眼神對抗,不過很快便敗下陣來。當中校微微點了點頭的時候,他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讓你的士兵全部到站台上集中,立即!”中校說這句話的聲音仍舊那樣的冷漠。

 愣了兩秒之後,少尉快步走到站台旁邊的一個崗亭裡,接著拿起電話說著什麽。

 那位叫瓦格納依舊昂首傲視前方,而他身後的士兵則默默的注視著那位少尉的一舉一動。這個時候,那些從車尾潛出的黑影實際上已經控制了整個車站,他們有意避免一切傷亡,除非對方是群不識像的家夥。

 少尉打完電話後徑直走會中校面前,大約一分半鍾之後,守衛車站的士兵全部在站台上列隊。

 “中校,科尼茨車站守備隊56名士兵全部在這裡了!”

 “全部在這裡了?”中校確定了一遍。

 少尉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是的,全部!”

 中校右手一揮,從後面幾節車廂裡衝出足足兩個連的士兵,他們迅速將站台上的士兵團團圍住。

 看到自己人的槍口,守衛車站的士兵們顯然非常驚訝。

 “少尉,謝謝您的配合!”瓦格納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這個表情令可憐的少尉隱隱感到不妙,然而現在為時已晚了。

 大約5分鍾之後,瓦格納帶著大部分士兵重新登上那列裝甲火車,另外一些士兵則接替了哨兵們的位置。此時在科尼茨車長以東大約6、7公裡的地方,馬修兵團剩余的三十多列火車正在有條不紊的向東行進。

 “將軍,先頭部隊發來信號,他們已經佔領了科尼茨車站。”

 聽到參謀的報告之後,馬修的臉上並沒有勝利的喜悅,或者說這並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行動。

 “通知各車繼續前進,任何人不得擅自下車,全程保持*管制!”

 下達完命令之後,馬修將目光移回到面前桌上的地圖,他們距離柏林還有一半的路程,科尼茨車站只是他們接下來要經過十余個大小車站中的一個,其中規模較大的有斯德丁和施韋特的車站,接下來才能抵達柏林。要像通過這兩個大車站,恐怕就沒有控制科尼茨車站這麽簡單了。這些也正是辰天所擔心的問題。若是有陸軍部的支持,這一切就不用如此麻煩了,這也是辰天為什麽在知道法爾肯海因並未支持自己時感到那樣失望的原因了。

 當列車一列列駛過科尼茨車站時,已經被關起來的值班軍官和他的同伴們不禁驚歎道:“天啊!這些火車是從哪裡來的?它們又要到哪裡去?”

 這些問題的答案,天亮之後人們就會知道。

 打算通過鐵路線前往柏林的並不只有馬修兵團,在接到陸軍部的緊急調令之後,駐扎在法蘭克福的部隊在指揮官博格將軍的帶領下向法蘭克福車站集結。不過很顯然,他們的準備並不充分,就連博格將軍在此時也還不知道自己的部隊要參與什麽行動。

 法蘭克福西郊火車站,一個原本沉寂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變得熱鬧起來,黑色的夜幕幾乎被四周那些大功率照明燈驅散,一隊隊背著行軍包袱、腰系武裝帶、肩扛修長毛瑟步槍、頭戴尖頂頭盔的士兵們正在向站台方向集結,有的火車已經停靠上站台,有的還在緩緩進站,放眼望去,這裡的場面稍顯混亂,軍官們則在盡力維護著現場的秩序。

 維克下士是戰爭爆發後才應征入伍的預備兵,當初他還為自己將要接受戰火洗禮而忐忑不安,沒想到他所在的部隊一直駐守在法蘭克福,他們部隊的任務就是監視東線並應對突發情況。俄國人進攻東普魯士的時候,他們曾經戒備過幾天,隨著俄國人的潰敗,他們又變得無所是事;法國戰事最激烈的時候,他們一度集結在這個車站隨時準備增援前線,然而法國人不久便被擊敗,在這之後除了部隊輪調之外,德國陸軍再未向國外增派一兵一卒,維克下士也就成了一個連和敵人打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的德國士兵。不過維克對此並不感到沮喪,畢竟他周圍的同伴也都和他一樣,戰爭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從聽到集合命令到從軍營出發,再到步行來到火車站,維克和他的夥伴們只花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雖然未經戰陣,這些步兵們還是顯得相當的訓練有素。緊急集合和行軍之後,他們仍然軍容整齊、士氣飽滿,每個人背著一個方形背囊,此外還有陸軍標準裝備中的步槍刺刀、馬克沁機槍和手榴彈, 不過根據陸軍部的命令,他們隨行沒有攜帶火炮。

 維克和同伴們登上一列火車時已經臨近午夜時分了,這時本應是睡覺的大好時機,不過士兵們臉上沒有絲毫的困意,大多數人臉上都寫滿期待,這其中就包括維克。

 “我們要去打仗了嗎?”

 “是不是找到刺殺皇帝陛下的凶手了,我們要現在去懲罰敵人?”

 “是英國嗎?還是法國人?或者是塞爾維亞人?”

 “這是我們的復仇之戰嗎?”

 士兵們小聲議論著,這也僅限於士兵之間的談話,沒有人會向上級提出質疑,要知道德人執行命令向來是不打折扣的。

 隨著士兵們陸續登車,第一列滿載士兵的火車開始啟動,其他火車也陸續離開站台,這時距離馬修兵團離開哥尼斯堡已經有近4個小時了。

 教堂的鍾聲敲過12下,新年的第一天也正式宣告結束,但對於德國來說,這個黑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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