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無塵,月色如銀。簽了合約的客商們興奮地離開了神策軍的臨時營地,回到了舊坻中的客棧。看著諸葛田、李廷珪和裴東青等人泛著紅光的臉頰,甘林知道,那裡必定又是一個笙酒觀歌的狂歡夜。
他們有理由慶賀,因為大唐的商人和商界,從此將進入一個良性競爭、互利共贏的新時代。
而一旦此類模式在全國推廣,不出二年,李二左、右大庫捉襟見肘的窘境必將從根本上得到扭轉。
有了錢,新製的橫、陌刀、“飛爪”,還有“三千斤石砲”、“落地雷”這些利器就能大批量生產了。
下一步,就是“滅突”大計的實施階段了!
恭送三位元帥回府後,看著空蕩蕩的營地,甘林輕輕揮了揮手,薛、皮二將和長孫衝陪著他走出大營的那一刻,橫水候突然感到有些疲憊。
哎,酒斟時,須滿十分。若不是因為肩上的這份責任,自己絕不會為眼前什麽候什麽伯的浮名浮利去虛苦勞神。回望南天,不見歸途,不禁歎隙中駒、石中火,轉瞬來到大唐已近一年。
只希望殺退突厥,除了此百年巨禍,再助天下蒼生渡得明、後年的旱蝗之災,自己也陶陶,樂盡天真,無論幾時歸去,且就作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也討個半日清閑。
一夜無語,躺在候府床上,甘林身心俱疲,想來卻也為自己今天的成果感到滿意:以自己一個門外漢的身份,竟能讓大唐最善經營的一群人爭先恐後地聚到“連鎖營商”的大旗下,還真是蒼天不負有心人。甘林也更加悟通了一個道理:
天下之事,務實為要。
記得在後世剛入行時師傅說過一句話,叫“虛談廢務,浮文妨要”。什麽叫“虛談廢務”?就是終日談玄弄虛,閑扯莫名所以的東西;什麽叫“浮文妨要”,就是成天做文字遊戲,將許多更重要的事情淹沒在文山會海之中。當時還不太了解,現在想來,確是如此,古往今來,多少清談的政客因之誤事誤國誤己,為人們所恥笑,而那些崇實務實的人,如兩位門神爺,一生征戰,護老護幼護家,千百年後仍被人們尊拜為神並永遠譽之為“民族的脊梁”。
事有千件,貴在實乾,只要努力就會有收獲。招商如此,今後在大唐還會有許多自己不了解,不熟悉的事,也俱都如此。只要拿出踏石留痕的狠勁、滴水穿石的韌勁、九牛爬坡的拚勁,才會在這片陌生而神奇的時空打拚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待到那時,再去想那閑雲野鶴的清怡幽靜,而那也並非出世的躲避,而是對努力與成功的品嘗與回味,也才更有意義!
甘林從床上坐了起來:這些經歷,怎麽很象是重回後世之前的性情砥礪,莫不是人生旅途中一次神奇的授課和教育?!
想通此節,一頭載了下去,沉沉睡去。夢中,頡利一襲唐衫,戴著瓜皮小帽,正在“連鎖超市”三樓忙得腳不沾地,李二則爬到大庫堆積如山的銀錠堆,抱著金元寶望著自己咧嘴而笑……
……
大庫充盈的速度顯然超過了李二和甘林的設想,這才剛入秋,洛陽、金陵、杭州和嶽陽等地的“連鎖超市”貢來的厘金就把左庫塞滿了。這也難怪,整個夏天,大唐四十八座城市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了近千家“連鎖超市”,不僅貨色全、貨源充足,還有此前從未見過的冰棍、冰激凌和蛋筒招攬客人,生意火爆也是情理之中。
戶部成了六部裡最忙的部門,從早到晚不大的院子裡擠滿了前來兌帳交納稅款、厘金的各地“度支”、“金部”和“倉部”官員。
負責戶部的中書令杜如晦更是忙著清點入庫金銀,三天沒回家。魏征腰間的府庫鑰匙也放到密櫃裡藏了起來,這可是乾系重大,就怕有個閃失。
甘林不知道這三個月大唐賺了多少,只知道李二有錢了,要不也不會急著讓程處墨通知自己,五千新兵,連著新製的兵器、披掛,戰馬,一應俱全,已在絕密之處集結完畢,只等自己一到,就可以展開期待已久的操練。
天剛亮,夏末秋初的暑熱還未完全消退。甘林的侯府,薛仁貴、皮三定、長孫衝、房遺直和杜構,一個個頂盔貫甲,腰懸長刀,背負硬弓,精神抖擻,站在甘林身後,仿佛又要奔赴戰場一般。
甘林一身戎裝,俊朗中更增幾分威武之氣,站在雪地裡,望著大門口。
他們在等待李二的旨意。雖說要去看新建的虎騎軍大營和那五千新兵,可是,到如今,大家卻不知道要去哪裡。對於這事,李二的回答是,自會有人帶他們前去,甘林他們隻好等待了。
雖是等待,卻是沒有怨言。這是大唐最高機密之一,就連朝中大臣所知者也不多,當時的朝臣中。只有尉遲恭、秦叔寶和程知節三位元帥知道,就連房、杜,也僅是略知一二。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長長的坊街盡頭響起,大家精神不禁止為之一振,這必是皇上派人來了。
片刻間戰馬來到近前,卻是程處墨,只見他今天也是全副披掛,腰掛長刀,威風凜凜。翻身下馬,大步走來,蹬蹬作響,威勢不凡中透著一股子按奈不住的期待與興奮。
“處墨見過候爺!”
處墨上前一步,衝甘林行禮。
私下裡稱兄道弟,但此時負著聖命,彼此以官方身份相見了,在禮數上,從老程到小程都從不馬虎。
甘林雙手抱拳,趕忙回禮:“將軍免禮!”
處墨立起身子,嘿嘿一笑,序完公禮,可以恢復私交身份了。伸手衝著甘林胸前搗了一拳:“皇上差我來護送你和他們哥幾個到營裡去。從眼下起,四弟就不用帶任何護衛。你們的安危,由我來負責。”
甘林身為候爺,府中有自己的護衛,按大唐規製,三品以上官員只要出長安城十五裡外,衛兵或護衛走到哪裡就必須帶到哪裡。現在竟然不讓自己帶護衛,這事很是意外。
早聽兩位門神爺說過,這新建的虎騎軍練兵之地,是大唐一等一的秘密,至今滴水不露,不為外人所知,正是靠的嚴密防范。
“那就有勞大哥了。”
甘林語氣輕快,練兵,這可是盼了許久的大事。
“走!”
程處黑話間未落地,自己已翻身上了烏龍騅,甘林微微一笑:這家夥看來比我還著急!
一行人各催戰馬,打馬走在坊道上。
拐過街口,甘林眼前一亮,只見坊門前有百十騎著虎騎軍早已列隊迎候。人數雖不多,那氣勢猶如千軍萬馬,人如龍,馬如虎,氣貫長虹。
“嘖嘖!”
嘴快的房遺直歎不已,濃眉一挑,問道:“這是哪支軍?如此威武雄壯!”
長安城中的虎騎軍,甘林不敢說每一個都能記住名字,至少大多數能混個臉熟。但這百十余騎,卻是個個陌生,根本就沒見過。
一出長安,打馬東去。時至中午,方才來到一座大山前,只見此山極是高峻,千峰萬登,雄峻非凡。山頂為白雪覆蓋,雪景蒼茫。讓人讚歎。
“這是紫陽山簪雲峰吧?”
甘林於關中的地勢地貌頗為熟悉,與地圖上的標注一加印證,立時有了結論。
“四弟好眼力,此處正是簪雲峰。”程處墨笑著點頭道:“想當年黃石公收得張良為徒, 以松為兵,石為陣,教其演練兵法,正是此山!”
紫陽山,位於長安以東八十裡外,系華山支脈。山上石筍林立,有石皆奇。其形怪異,其姿紛呈,吹之如螺號低鳴,遍傳幽谷;擊之如鍾磬弱奏,清脆悅耳,音韻規整。傳說正是漢代世外高人黃帥公隱居授徒之所。
“此山鍾靈毓秀,頗多軼聞傳奇。”
聽這文皺之詞,甘林知道,程處墨後面的話必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的。
處墨指著大山說起了背了大半夜的軼聞:“傳說有山中獵戶獵到一隻象羊又象豬的怪獸,以為祥瑞。欲獻給黃石公。可是,在路上遇到兩個小孩,勸獵戶不要去見黃石公,說這是撫,是凶獸,出生之際就要噬母。長大了更是吸人腦髓,非為祥瑞。獵戶一聽這話,就要把這獸打死。撫突然開口,說這兩童子是神虎,得其一者可為天下雄”
“天下雄?”
長孫衝有些不解。
“就是公的”
處墨一付為人師的牛叉樣,甘林點了點頭:就這句是墨兄自己的。
對於這種傳說故事,甘林不以為意。當故事異聽便算,長孫衝他們卻是聽理很來勁,精神抖擻。杜構瞪著眼睛問道:“後來呢?”
“後來?”
處墨一搖頭:“後來兩虎逃入山中,被黃帥公收伏,成了看門的神獸。一會你們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