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川的冰峰,人力根本不足以摧毀,哪怕是修者中的大能。所以在這已經是極度艱難的苦寒之地,界川才會被暗黑學院的人視為是險地中的險地。
林家暗中扶植起暗黑學院這邊遊離的勢力,形成暗黑學院四路,將基地設在這界川之中,也是廢了千辛萬苦,如此才有了這天然的屏障。
可這是這堅不可摧的地貌,卻被路平用他的拳頭生生轟出來了一條路,這絕非人力可為,也不是修者可為,然而他憑著自身這目前為止還只是存在於修者想象中的境界硬生生做到了,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極大。
值得嗎?
路平壓根沒有考慮這個問題,哪怕臨時生死關頭,在他想的,也只是還有沒有法子活下去,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卻連萬分之一秒都沒去想自己為何落到這般田地。
“來了。”他只是看著前方,看著兩個依稀是對方領頭人的角色,正在飛速向著他們這邊接近。
聶讓、余祭,他們的實力遠比他們的部下要強,在得到林柏英的明確示意後,兩人並不貪生畏死,自己就率先一步來到了路平的正前方。
兩人的眼力一樣的尖,一起注意到了路平腳邊雪面上的大片鮮血。
“看什麽看,血多吐幾口出來不行嗎?”莫林在這等局勢下,也是光棍氣十足。一想到反正也活不下去,頓時覺得誰也不能把他怎麽樣,明知不是過來這二人的對手,卻還是大大咧咧地站上前。
“你退後。”路平說。
“都是要死的,還搶這一時半會的先後?”莫林說。
路平沉默了會,點點頭:“你說得對。”
“媽的,我當你要說個‘未必’出來呢!”莫林朝地上啐了一口,這當口了,連路平他也不怎麽敬畏。六魄貫通又怎樣?自己可是連四魄貫通都打不過的!
聶讓和余祭看到他卻皺起眉來。二人沒忘林柏英對這位的關照和囑托,到最後也沒給個解釋和說法,那也就是,先前的命令還有效,對這人他們不能下死手。
可這人若死命要保路平該怎麽辦?
眼下兩人頭痛的是這個事,尤其看到這位滿不在乎地攔在最前的樣子之後。
“隻拿路平,其他無關人等不要多管閑事。”聶讓上前一步,半恐嚇,半誘惑地說道。拿捏的正是人人最關心的,自己最要緊的那樣東西:命。
莫林這還沒怎麽著呢,身後路平聽到卻馬上說話了。
“那你走吧。”路平說。
“不太好吧。”莫林躊躇起來。本看對方很有實力,碾死自己大概跟碾螞蟻也差不多,所以莫林沒覺得自己有給對方添麻煩,這手試圖讓他不要妨礙的威逼利誘確實很出人意料。
“活著怎麽會不好?”路平笑道。
“倒也是,那我先走?”莫林說。
“去吧。”
“回頭給你報仇。”莫林說。
“好啊。”
“那兩個。”莫林回身,抬手一指:“留下名來。”
“聶讓。”
“余祭。”
兩人並不隱瞞,林家走到這一步不是要隱姓埋名,而是要另起爐灶。
“青峰林家的聶讓和余祭?”莫林走過江湖,青峰林家的四大家臣無論朝野還是修界都算響當當,雖然說到底也就是仆從一般的角色,可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林家的家臣,一般家族在他們面前可是連被正眼瞧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兩人不屑回答莫林這問的神情,和直接承認也算一個意思了。莫林撓了撓頭後,轉回身對路平道:“對方來頭還是比較大的,報仇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看你方便。”路平笑道。
“那我走了。”
“小心些。”
莫林轉身,真就朝旁走去,路平目送了他背影一會,轉回頭來,看向聶讓和余祭。
聶讓和余祭卻是呆住了。這種威逼利誘的話,他們說得多,但見效這麽快的真是絕無僅有。一般來說總要真真切切地給些甜頭或是狠頭,沒見過上來就這麽識趣的。而且路平和莫林的對話他們也聽到了,這哪像是生離死別,這簡直跟朋友約飯完了互相道別似的。
換是正常情況,兩人這時非得多花些心思不可,聽了這樣的對話,乾脆連莫林一起乾掉更是大有可能。不過今次終究是家主特意交待,眼見莫林真要離開,兩人呆了一會後,也都各自抬手示意,讓他們的部下不要阻攔。
然後大家就一起望著。莫林這離去的身影,從各種角度流露他心情的沉重,他的步子很慢,每一步仿佛都有很激烈的思想鬥爭,每一步似乎都在猶豫不決。
“不要讓他拖延時間。”聶讓和余祭的耳中,突然響起了林柏英的聲音。
“我去!”兩人頓時恍然,打了一輩子的鷹,險些被家雀兒啄了眼。兩人急朝路平看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磨蹭一點的時間裡,似乎看到路平的臉色又好轉了不少。
“那小子,你滾快一點!”聶讓猛然一聲吼,卻也用上了鳴之魄的衝擊,音波所過之處仿佛狂風掠地,裹挾得莫林四下積雪一通亂飛。
然後就見莫林又緩緩轉過頭來:“我決定還是不走了。”
“小子!”聶讓厲聲一喝,已經準備給莫林些苦頭。家主隻說要活的,卻沒說一點刁難都不許。兩人只是自己把握分寸,不想跟這個家主特意交待的家夥多為難罷了。眼見這家夥看起來沒個正經,其實卻在沒完沒了地幫路平爭取時間,終於不能再手下留情了。路平什麽情況,他們跟了一路如何不知?他不是受了什麽重創,只是自己消耗過劇。所需要的正是時間,誰知道他這六魄貫通的境界,恢復速度會不會也像他的戰鬥速度那樣匪夷所思。
一閃身,聶讓已朝莫林掠去,這番出手,殺當然還是不能殺,只是意在教訓。可路平那邊哪知道這些,看朝莫林出手,下意識地就也衝出,後發而先至,已攔在二人之間。那邊余祭一看路平有動作,頓時也有所行動,也是人影一閃,速度雖不及路平,卻也是其他少年望塵莫及的。眼見他是朝大家衝來,所有人卻基本都只是在腦海中剛生出這個念頭時,余祭卻已經落在他們之間。
有少年立即向余祭出手,可不論他們有何奇異天賦,實戰的手段在余祭眼中卻是粗鄙不堪,隨意出手便可化解。但是為求立威,第一擊便下了重擊,一掌拍爛了第一個衝來的少年的腦瓜。
跟著血手探出,又掐住了第二個少年的脖子,將他吊起在了半空,威脅的眼神朝四下一掃,其他試圖上來拚命的少年頓時不敢動彈。余祭隨手一揮,便又擒了一個少年在手,兩個少年被他雙臂舉起吊在身前,仿佛兩面盾牌,跟著才轉頭看向路平:“不管這些少年了嗎?”
“都得死,管不了了。”路平看了看四下,對方的包圍已成。
余祭全沒料到路平會如此回答,一時間話都接不下去了。那邊聶讓卻趁著路平答這話的功夫,突然疾步向前,朝路平發起了一擊。
路平揮臂擋去,隻這動作,看在莫林眼中便已知此時的路平是多麽的無力。平日路平與人交鋒,哪有“擋”這種事?從來都是你衝我來一拳,我便也還一拳,然後連你的人和拳一起揍飛。
擋?
“這種事放著我來!”莫林大叫一聲,且隨風行,人一飄已閃到了路平身前。這一認真動起手來的莫林,就是四魄貫通他也能周旋好一會,眼下聶讓又不敢對他下重手,來來往往竟是打了好幾個回合。
莫林多麽細心謹慎一人?這一交起鋒,幾招就感覺到聶讓出手間的顧忌。
顧忌路平在旁?那不能夠啊,對路平有顧忌還敢在這動手?難不成是對自己有顧忌?自己先前的裝模作樣到現在還有效?
莫林這還分析呢,卻不知對方對付他真的是綽綽有余,此時隨手應付,一方面是有林柏英的交待,一方面,卻也是在緊盯路平的動靜。瞅著莫林這一分神,聶讓身形一錯已從莫林身邊抹過,揮起的一掌直朝路平拍去。
路平消耗最劇的就是鳴之魄,此時聽破都已經施展不出,全沒防到聶讓這突出其來的一擊,這一掌正拍到他胸口,打得路平直飛出去。也就是聶讓心中還有忌憚,還有保留,否則就他這境界的修者,這樣一掌拍上跟利刃穿心也沒什麽區別。
眼見路平毫無招架之力,聶讓心中大喜。一旁莫林還要過來糾纏,他也不想去浪費時間了,飛起一腳將莫林踹飛出去。
“上!”
他一揮手, 朝部下發出了一起攻擊的信號,其實此時又哪裡還有這必要。路平無力抵擋,他一人足以應付。那邊成群的少年,余祭也可以隨意拿捏他們的生死。目前隻拍死一人,也是看情勢大為有利,這些少年或許還可以帶出去接著用。
只是路平,在發現他們原本的法子已經控制不了路平身上的鎖魄後,他們已經不敢再留。
殺!
聶讓再次掠步向前,四指成刀,直切向路平心頭。被踹出數米的莫林,被聶讓的魄之力重重衝擊了一波,此時半個身子都是麻得,起身剛想用力就又倒下。
沒力了啊!
路平歎息,最後一眼,他沒看任何人,而是仰頭看向了遼闊的天空。可這該來的致死一擊卻遲遲未到,再低回頭瞧時,發現聶讓再朝自己衝著,可這兩人之間數米的距離卻好像有數千米似的,竟然遲遲衝不完。
這是……路平一愣,這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一些熟悉。而聶讓這時也意識到不對,停下手來,跟著就聽到身邊傳來莫林的聲音:“什麽人?”
又是這種幼稚的手段!聶讓心下氣惱,卻不想路平很實在地看向他的身後,看著那個身影,愣了好一會才叫出聲。
“霍英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