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停在逆旅中,范種除了與幾個兄弟們吹吹牛,或者與孫方諫聊聊祖國的美好未來,就沒事可幹了。
孫方諫和范種又不是那種“何妨吟嘯且徐行”的窮酸醋大,又不是自命分流的文人雅士,看著這天地間不斷飄灑著的雪白,他們絕對不會想到什麽“戰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的優美意境,只有大雪阻斷了行程的煩燥。
孫方諫還好些,大不了晚到大梁幾天罷了,范種就有些急躁了,已在逆旅中呆過了兩三天,要不是軍士們反對,雪日行軍又確實危險,范種都要直接帥著隊伍上路了。
好在今天,大雪終究還是停住了,雖然漫山遍野都被銀白所覆蓋,但已經不會像前些日子那樣,出門見不到十米外的景象了。住在趙上驛的逆旅行客也大多開始準備上路了,范種同樣準備北返定州了。
“節帥,范種這便離去了!”范種朝著送行的孫方諫拱手說道,孫方諫的隊伍中還有婦孺兒童,他自己年歲又有些高了,還是會在驛站中停留些時日候到積雪化了再上路的。
孫方諫朝著范種笑了笑開口道:“一路當心!”
……
“孫方諫不知道使君你得了定州刺史的授任麽?”走遠了後,遠遠的看了一眼遠處雪地上一個明顯的黑點後,沈文贇湊過來奇怪的問道。
范種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應當是知道了的!”
沈文贇有些不讚同:“若是他知道了使君的任命,又豈會一副笑臉,當是愁眉苦臉才對!哈哈……”
沒理會沈文贇的惡意猜度,范種心中知道孫方諫肯定是知道了大梁所發生的事情,否則何必要跟他說那些話?
“無需理會他,我們做我們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范種搖搖頭不去想這些,他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又何必管他孫方諫是怎麽想的!
“大家前後注意,小心路上的陷坑!”趙三竭力大喝著,但是聲音在厚厚積雪覆蓋的世界裡,卻也傳不出去多遠。
現在這個時代雖然也有國道這類的國家建設工程,但是卻遠遠沒有後世那麽發達,當今天下又是處於分裂的狀態,國家稅收大多都被投入了軍事用途,沒有哪個國家願意花錢去修整一下坑坑窪窪的馳道。
所以行商走路都是比較危險的,尤其是在這大雪天,也不由的范種不小心。
不過好在華北地區大多都是平原,不像西北,全都是崇山峻嶺,天封凍起來時,走山道一個腳滑就可能跌入萬丈深淵。
……
“陳遵義這小子是缺心眼了,你們不用管它!”夥長現在已經懶得去管陳遵義大雪天也一定要執行巡邏任務的行為了,當然他也管不了,自顧自的朝著周圍人說道。
“夥長說的是!快開……大!大!大!……”
城上無聊,守城的將士有在那閑聊的,當然最多的還是在那賭博的,這年頭也就這麽點娛樂了。
“伍長,就我們伍每次都要出來巡邏,其他伍從來都不來的,人家看我們都跟看傻子一樣了!”聽著周圍人的嘲笑聲,看著大家都縮在女牆後面烤著火,擲著篩子,持著長矛跟在陳遵義後面的一個年輕軍士軍士忍不住開口抱怨道。
名叫陳遵義的青年伍長,聞言不由的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這是節帥在定州時所定下的規矩,若不是靠著小心謹慎,恐怕定州早就落入了遼人的手中了!”
“可現在節帥不走了嗎?再說遼人現在又不會來!”陳遵義這話剛說完,後面就有人小聲的咕噥道。
陳遵義聞言面色一變,大聲呵斥道:“一派胡言!難不成節帥走了,某等就不守這定州了麽?要是契丹人入了城,遭殃的難道不是某等麽?再說,你又不是遼人,如何能知道遼人會不會突然南下!”
陳遵義怒吼之下,他一個伍的軍士都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下去,這陳遵義可是衙內軍中的軍士,手下可是有好幾條遼狗的性命的,若非是在衙內軍中得罪了人,又豈會被發配到城上來守城!
也正是因為陳遵義名聲在外,就連夥長都不敢招惹他,當然大多數普通軍士對他是敬佩居多的,敢殺遼韃子的都不是孬種,更不要說殺了好幾個遼韃子的陳遵義了。
“伍長,你看那邊是什麽?”突然眼尖的軍士看到在遠方出現了一列的黑線,在一片的銀白色當中,顯得特別的顯眼。
陳遵義一聽,立刻變得警覺了起來,向著那軍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列細細的黑線出現在了遠處,遠遠的也看不清楚是什麽。也幸好這是大雪天,要是在平日裡,是絕對看不清楚的,不過當他看清楚過來隊伍的方向時,卻不由的松了口氣。
隊伍是從南方來的,那就應該不是遼人了,沒哪個遼人會閑的蛋疼的繞到定州的南面去。
不過心中如此想,陳遵義卻不敢怠慢,朝著身後的一人說道:“你速去通知夥長,讓其知曉!”
“是!”
……
“陳遵義,是哪兒來的隊伍?”聽到有情況,夥長還是磨蹭了半天才慢騰騰的從火堆旁走了過來,邊用力的搓著手,便朝著陳遵義問道。
陳遵義看到他兩手空空的眉頭不禁的皺了起來,不過畢竟他現在只是個伍長,當下搖了搖頭方才開口說道:“這不好說,從南方來的,應當不是遼人,或許是來自南方的商人罷!”
夥長聽陳遵義這般說方才算是松了口氣,他自己腦中自動將陳遵義話中的那個或許給忽略掉了,語帶一絲輕松的說道:“既然不是遼人,那便無事了!”
陳遵義有些發愣,這家夥都不準備統治鄭致果麽?他急忙開口勸道:“這大雪天的,又有哪隻商隊會願意這時候上路行商,其中多有古怪之處,還是通知下鄭致果吧!若是有個什麽事的,也好先做準備!”
夥長面上一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之處,急忙的讓人去將這邊的情況告知給城頭守將致果校尉鄭囿知道。
……
這出現在定州城外平原上的自然就是范種的隊伍了,經過幾天的行軍後,他們終於看見了遠處那一座巨大的城池。
聽著軍士們的歡呼,范種也不由的露出了一絲的笑意,總算是回家了!
由於幾日的辛苦行軍,軍士們的精神面貌明顯的已經有了些改變,不再像過去那般,遠遠的就能看到一股子驕橫之氣。而且,由於遼人南下,使得義武軍的善戰軍士死的死傷的傷,現在義武軍中大多都是新招募的軍士,范種麾下的這些兵士同樣是如此,但是一往一回上千裡的行軍後,范種可以肯定自己麾下的軍士至少能趕得上義武軍戰前普通軍士的水平了,或許現在義武軍的衙內軍也就這水平吧!
“我們回家吧!”范種深吸了口氣,朝著身後的軍士大聲的吼道。
“回家!”
“回家!”
……
“城下的是誰?”看著一行縮在女牆後不敢露頭的軍士,陳遵義隻得站起身來朝著城下問道。
同時他心中卻不由的有些哀歎,義武軍中最驍勇善戰的將士都死在了與遼人廝殺的城頭上,現在義武軍中剩下的不是那些貪生怕死的孬種,就是那些新進軍中的新卒,要是碰到那些凶狠的遼人,恐怕就連刀都握不穩了吧!
范種抬起頭看見一個面目堅毅的青年從城頭上小心的探出頭來,朝著城下問話,不由的有些好笑,這是把他當賊了嗎。
“城上的,某乃是定州刺史范種,還不快開城門!”聲音長長的傳了出去, 清晰的傳到了站在城頭上的陳遵義耳中,同時縮在女牆後面的眾人也聽的明明白白的。
“定州刺史?那不是孫使君麽?”一個疑問同時在他們的心中升騰起來,城下的這位又是幹什麽的?
“范種?對了,我想起來了,他不是被節帥派去護送范觀察使了嗎?”突然有一個軍士跳起來叫道。
隨著他的喊叫,大部分人也都想起來了,定州畢竟不是大梁,每天都會發生許多的事情,范種在年前遼人南下攻打定州的時候立下了大功,他的勇武也隨著遼人的退去傳遍了整個河北三鎮。
所以確認了城下是范種後,雖然疑惑范種什麽時候成了定州刺史了,緊閉的定州城門還是很快的就被打開了。
范種一行人魚貫而入,范種騎馬在最前面,他一進入城就看見了一堆軍士簇擁著一個軍官打扮的人立下城門旁,而且恰好,那個人他還認識。
“范……使君,因定州地處邊境,剛才多有怠慢了,還請見諒!”那個軍官打扮模樣的人略帶遲疑的朝著范種一拱手說道。
“鄭兄不必多禮,警惕是理所當然,否則若是被遼人鑽了空子,豈不是害了一城的百姓麽?”范種翻身下馬,將馬韁交給一旁的李成,朝著那軍官打扮男子說道。
鄭囿聞聽到范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心中有些不舒服,不過現在他還沒搞清楚情況,也不敢違逆范種,隻得唯唯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