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楊氏將裝米的大缸蓋好,繼續道:“老二媳婦,平日裡你可沒少往娘家送東西,這會兒倒是將娘家撇的一乾二淨,哪有這等好事!這事我且不與娘說,若是我與娘說了,豈還有你不願的余地。” 小楊氏其實也不敢和楊氏張口,這灶房裡的事全由她一人打理,平日裡的飯菜根本就填不飽肚子,她便常常偷著給自己開開小灶,可沒想到,時長了,米糧費的太多,若是能讓老二媳婦從娘家那邊要些錢,填了這漏洞,方好。
打定了主意,小楊氏故作鎮定的看向賀瀾,等著賀瀾回話。
賀瀾默了幾秒,回娘家的時候,正好能去那塊荒地瞧瞧,她裝作猶豫的點頭道:“這……這,大嫂,我試試罷。”
小楊氏應著,“你現在就去,娘那邊我來說。”這會兒正是午時,賀瀾走了,還能省下米糧。
賀瀾攤開手掌:“大嫂,我總不能空手回娘家罷。”
“你是傻了,還是怎了,讓你回娘家就是為了能要些錢,你拿東西回娘家,那算得算失!”小楊氏的嗓音不由的提高,怕正屋的楊氏聽見,又壓低了聲音,擺擺手:“好了,快去快去,沒準兒還能趕上一頓飯。”
因著許霖這會不在灶房,所以小楊氏與賀瀾的對話隻有她們二人知道,即是出了什麽差錯,小楊氏還有另一應對的法子,見賀瀾離開了,她嘴角不知覺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賀家在村的緊西邊,除去賀家二老住的地方,統共就二間農屋,大兒子賀平與林氏住一間,二女兒賀芳小女兒賀喜住一間,至於賀家的二兒子賀雲,早些年就入贅到了村裡頭的獵戶白家。
賀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賀瀾踱步在賀家門前,不知是進還是不進,尤是午時,各家各院皆傳出了飯菜的香味,她乾癟的肚子咕咕作響,臉色漸漸泛起了白。
“三姐?”
帶著一絲疑惑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她緩慢的轉過了身,瞧見一張稚嫩的小臉,與許臘梅差不多大的年紀,卻比許臘梅長得有靈氣,衝著那張稚嫩的小臉尷尬一笑:“嗯……喜兒。”
“呀,三姐,你怎站在外頭呢?趕緊進來。”賀喜趕忙開門讓賀瀾進院子,歡喜的抱住賀瀾:“三姐,我可想你了。”
在原主的記憶中,小妹賀喜的確是與她的感情甚好,她笑了笑,道:“爹和娘咧?”
“爹去隔壁村子賣菘菜去了,娘在屋裡頭做飯呢。”賀喜拉著賀瀾往裡頭走,“娘,我三姐回來了。”
菘菜就是大白菜,賀家就是靠著賣大白菜過日子。
賀平的媳婦林氏聽見賀喜的聲音,先從屋裡頭走出,一身粗布衣,她是國字方臉,細縫單眼,在她的臉上,幾乎找不到柔和之色。她在衣裙上擦了擦剛洗完菜葉子的手,稀奇道:“三娘,你怎回來了?”
賀喜撇撇嘴:“三姐想回來自然就回來了。”
林氏是怕賀家三女也像二女賀芳那樣,突然拿著一紙休書就回了賀家,給賀家憑添負擔。林氏多看了一眼賀瀾,後怕道:“三娘,你在婆家沒啥事罷。”
這話剛落,於氏的話音隔著厚重的簾子傳出:“三娘?三娘回來了?”
賀喜搭著腔:“嗯,娘,是三姐回來了,我瞧著三姐又瘦了不少。”
於氏掌杓走出,抬起胳膊肘抹了抹鼻子,忙將杓子遞給林氏,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院中間的單薄身形,她眼間發柔,心疼道:“是瘦了,我就說那許家不是啥好人家,
楊氏那個小氣勁,誰不知道,你爹非得把你嫁進許家,瞧瞧這,才是幾個月,就這的憔悴了,趕緊進屋,飯也快好了,你可得多吃點。” 賀瀾聽著有些心酸,可憐的原主已經餓死了,既然她代替原主活了下來,就要好好的替她孝敬二老,她抿嘴笑著:“娘,我好著呢,別擔心我,再說了,沒準嫁到別的人家,還不如現在呢。”
說到這,她是再沒臉面向於氏討銀子。
賀喜在後方推著賀瀾,“三姐,快進屋。”
賀瀾本要下廚幫忙,於氏硬是攔著,讓林氏與賀喜先去忙活,拉著她坐在熱乎乎的土炕上嘮家常。
於氏知道賀瀾嘴上雖不說,可肯定是在許家受了苦,於氏一輩子辛辛苦苦,勞勞碌碌,也沒讓子女享過一點福,二女兒更是她心頭的一點痛,二婚的女人是不好再嫁的,就算是嫁,也嫁不了什麽好人家。
於氏歎了口氣:“你二姐這幾日也瘦了不少,一會去與她說說話罷,整日悶在屋子裡不出來,真替她憂心。”
賀瀾默了幾秒,思想起賀芳的事來:“二姐還沒緩過來?”
“哪緩得過來啊,什麽事也不說,你爹還去朱瓦村鬧了一遭,雖說是合離,免不了旁人指指點點的,你也知道你姐姐那個脾氣,哪聽得進我和你爹的話,你們姐妹幾個話多,你快去勸勸她罷,娘先去看看飯做的怎麽樣了。”於氏輕輕按著賀瀾的肩膀, 便起身離開了、
到了西屋,賀瀾輕輕的敲了敲木門,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試探一句:“二姐?是我,三娘。”
沒人回應,她舔著乾裂的嘴唇,站在外頭的確是受冷,又道:“二姐,外面冷,我進去了啊。”
說著輕輕的推門而入。
屋子並不大,除了一個大土炕,也就沒啥了,只見一背影纖瘦的女子背對著她,屋中實在太過寧靜,似乎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她步步上前,竟然有些不忍打破這樣寧靜,沉思許久,她悄聲說:“二姐?”
賀芳的身子動了一下,微微轉過身子,面容消瘦,臉色泛白,唇間無色,本一張俊俏的臉蛋,竟然成是如今這副模樣……記憶中的賀芳,是傲嬌之女,雖然家境不好,卻從不低頭,但那時的賀芳,正是原主最崇敬之人。也許正是因為她的脾氣,才造成今日這副模樣。
賀芳虛扯了扯嘴角,發現有些乾渴,發澀,“三娘回來了。”
與賀芳同坐在土炕上,許是原主身子的感應,她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發澀,有霧氣出現,不停的在眼眶打轉,然後――毫無預兆的小聲哭咽了起來,這讓賀瀾自己都嚇了一跳,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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