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冷風吹的門窗嗤嗤作響,旁屋裡的小楊氏氣得直瞪眼,“你這個挨千刀的,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將話給我說清楚!” 許元翻了個身,懶得理她,繼續睡。
心裡越發越覺得小楊氏煩人。
小楊氏惱火沒處發,又沒膽和許元吵,憋了口氣,甩門而出。
院子裡,還有孩童咯咯的笑聲,田妞與許臘梅兩人圍著磨盤,玩的不亦樂乎。
“妞妞!”
銀鈴般的笑聲中突然插了這麽一句,田妞喜樂的看向楊氏:“娘~”
前腳剛喊完人,後腳就不知怎的拌了一下,前身朝地摔在了雪地上。
哇嗚一聲,伴著陣陣風聲,嚎啕的哭聲響起。許臘梅震驚之余趕緊扶起:“妞妞,快起來。“
“誰起的注意!不知道妞妞小。啥也瞎玩,妞妞,摔疼了罷,讓娘看看。”小楊氏抱起田妞,“呀!都起了皮!這要是生了疤,以後可怎的嫁人呐!我可憐的娃兒……我說小姑,你是不覺得妞妞啥都不懂,好欺負呐,我累死累活的,你玩也就不說了,還將妞妞弄成這幅模樣,你瞧瞧,瞧瞧!”
小楊氏借著這事將惱火一並發出:“小姑,你讓我怎的說你咧!好了好了,妞妞不哭了。”
“大嫂……我……”
分明是她厲聲喝了妞妞一句,怎麽怨起她來了,而且也是她讓她陪著妞妞的。
許臘梅急的不會解釋,眼眶中已經浮起一汪深水,月色下,泛著閃閃星光。
“娘,不怪小姑姑,是妞妞自己不小心。”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語氣帶著一絲哽咽。
小楊氏板著一張臉,擺正田妞的身子:“你還小,啥也不懂,瞧我可憐的娃兒,被欺負了還替別人說好話!”冷哼一聲,瞟了一眼許臘梅。
見許臘梅一副死樣子,心中不快。
“我還沒說啥呢,你倒是委屈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照你這樣,那我是不也該抹兩滴淚啊!”刻薄的口吻。
那方灶房裡的做事的楊氏眉頭皺起,乾點活也不安生!給賀瀾使了個眼色。
“一點小事就嘰嘰渣渣的,閑的慌了!去出去看看,破大點事吧,破敗娘們!”碎了一口道。
出了灶房,賀瀾見許臘梅臉色為難,故作不知的問:“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長眼不會看呐!”
小楊氏尖聲刺耳響起,壓住了許臘梅細弱的聲調。
“這點小事也值得大嫂動火,難道大嫂是閑得沒事做了?若是沒事做就進灶房,明兒的豆腐還沒著落呢。”
賀瀾淡然的說著,見小楊氏欲要張口反駁,她補充說:“這也是娘的意思。”
果然亮出楊氏,小楊氏立即沒了話。她抱著小聲嗚咽的田妞就往屋裡去。
“二嫂,我也不知道怎的,妞妞就摔在地上了……”待小楊氏走了,許臘梅這才又說道。
許臘梅的性子賀瀾清楚,點點頭:“好了,我知道,這冷的,回屋裡暖暖。”
剛目送了她回屋,就見遠處晃晃蕩蕩的走來一人影,哼著小曲,腳步輕快,一步一步的入了她的眼。
正是那俊秀的貌美少年。
他走至賀瀾身側,停下腳步,他記得,當初就是她死活不讓賀喜下嫁,害得他挨了不少打,他輕佻的邪笑一聲。
“二嫂,聽娘說,那日娘得銀子時候,費了不少力,對,二嫂也在呢,謝謝二嫂了!!不然我哪還能這麽的逍遙自在啊。
”他嘴角帶著一抹笑意,意味深長的瞅了一眼,便晃著身子離去了。 他所說的那日應該是楊氏訛人的事情。
賀瀾盯著許奇的背影,真是莫名其妙,總感覺他那話陰陽怪氣的,她默了幾秒,進灶房乾完活才回了屋。
到夜裡時,天還未大亮,她便躡手躡腳的爬起身,今兒輪她磨豆子,既然許父已經分配了下來,她肯定是得早起的。
生怕將雲煥吵醒了,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突然,靜謐的空氣中,多了一陣起身穿衣窸窣摩擦的聲音,就在她身後響起,隨後又是他的沉厚有力的聲音。
“外面寒氣重,多穿些。”說著便動身下了地。
賀瀾嚇了一跳,回跳過來:“是我吵醒你了?”她已經將動作放的極輕了,系好腰繩,隨意的將烏發綁在腦後,“我這就出去了,你再睡會罷。”
才拉開門,就被嗆了一口冷風,連帶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賀瀾往上拉了拉領口,踏著小雪,小跑至灶房,取出了所需要的東西,黃豆,盆子。
才在院裡呆了一會,全身就開始發冷,她呼了口氣,開始推磨。
咯吱咯吱的腳步聲漸近,側目看時,雲煥已經走到她的身側,淡說道:“反正已經吵醒了,也睡不著,便與你一起弄罷。”
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賀瀾心裡還是覺得暖呼呼的,她笑著,並不點破,兩人一起推磨,速度的確加快了不少。
月色人影兩人,折折疊疊,人影交錯,借著黃暈的月色,他從耳邊沿至下顎的輪廓柔和十分。
雲煥的勁道不小,不過片刻就將盆子裡的黃豆都磨完了,兩人便悠閑的進了灶房,開始處理磨好的豆汁。
天色漸漸發亮,隨即一聲雞鳴響起。忙活了兩個時辰,終於得了閑,兩人回了屋,身子松散的癱坐在小凳上,地面上木具散亂,雲煥高大的身軀擋住大半的燭光,眼眸深沉如潭水。
他道:“三娘,你去過京城嗎?”
京城?就連這靈浦村都沒出過,更別說京城了,她搖頭。
“那你想進京城嗎?”他又問。
賀瀾默了幾秒,思忖片刻:“是想看看京城是怎麽樣的,怕是沒多大機會,聽你這個意思,你曾是京城人士?”
雲煥未曾說過有關他的事情,賀瀾好奇的很,好容易等到了他開口,賀瀾逮住機會,絕不放過。
她試探道:“雲大哥,想必你曾未過過這樣的生活罷。”
他笑,第一次覺得許霖這張臉竟然這樣的好看,雖是笑,卻還是帶著一絲不可忽略的威嚴。
“這樣得生活未嘗不好。”雲煥模凌兩可的說著,還是沒說他的事情,反問著:“三娘,你不是南嶺國的人罷。”
不然不可能沒聽說過他的名諱。
他乃是南嶺國的將軍,他父親就是南嶺大將軍,他從小便跟隨父親征戰沙場,戰功無數,威名在外,而戰死沙場是早料到的事情,只是未想到會這麽快。
明明活著,卻不能回去,雲煥眼神稍稍黯淡了下去,稍縱即逝。
與雲煥又說了幾句,就響起了第三聲雞鳴,她出了屋,楊氏與小楊氏也已經起身,站在院中,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從外傳來孩童的哭鬧聲和吆喝聲。
臨近年關,村裡的人們都開始準備敬靈祭祖,供放排位,許家也不例外,還有七天就過節了,據許家以往的規矩,沒逢過年過節的那一天,家中人都要齊聚一堂,一起祭祖。
因著雙親已故,許父又不和親戚們長走動,所以每次來的也只有許二叔一大家子。
許二叔家境比他們家要稍稍富裕一些,楊氏心中大感不快,每到過節的那一日,都要大置年貨, 肉類,以此來充面子。
這幾日白得來的銀子有不少,木具的生意也好,得了些銀子,往年李氏老是壓著她一頭,這一次,楊氏誓要舒口氣。
清早起就開始吩咐許臘梅去東街集市買食果,年畫,剪紙,春聯,銀子充足,自然什麽都不能少。
楊氏將做成的豆腐放入木框中:“喜丫,今兒早些回來,回來時再買些雞鴨魚肉。”
說罷塞給小楊氏一兩碎銀。
小楊氏握著一兩碎銀,心中呢喃不斷。
一兩!楊氏啥時候這麽大方了,一兩平時是他們家幾個月的吃食,對於楊氏今兒的行為,小楊氏十分的稀奇。
她乾笑著:“娘,這事交給我,你放心,眼下就三十了,我再栽幾塊布給娘置身新衣罷。”
“嗯,買好點的布,順便多裁些,給你們都置一身新衣,這過年就得有個年樣,整日邋裡邋的讓別人笑話!”楊氏涼涼的說道。
這話一出,小楊氏更驚奇了,往前過年,哪有新衣穿,都是將舊衣裳多洗幾遍當新衣穿,果真今日的楊氏十分不正常。
不過小楊氏倒是歡喜的,一兩銀子,扣扣減減,也能剩下不少來,她笑應著,“誒,娘,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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