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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白廣寒又道:“我過些天還會離開。”
雖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句話,安嵐心裡還是不免一驚,於是片刻後才道:“是合谷那邊的事還沒辦妥?”
白廣寒轉頭看著外面,神色淡淡:“蒙三於我有恩,又是我摯友,如今下落不明,若真遇害了,我得給他收屍去。”
七年多了,為了清算當年的仇怨,鋪平日後的路,景府付出的代價並不比任何一方小。如今事已至此,無論是他還是景公都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要稍有松懈,便等於是坐以待斃。
眼下已是三月初,天樞殿的桃花正豔,山泉汩汩,朝陽下,浮光躍金。
他往外走了幾步,清俊的面容溶進*光裡,從她這個方向,便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剪影。
“眼下這個時候,那邊可能是個陷阱,就專門等著先生過去。”安嵐心裡忐忑,咬了咬唇,低聲道,“而且,最後這一年的時間,涅槃是不是會頻頻發作?”
關於涅槃,他從不曾細說過,但她自除夕那晚從他手中接過他的香境,就隱約琢磨出些許內情。而他之前回來時意外受傷,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上次是掛心著你這裡,所以才出了意外。”白廣寒回頭,眼裡掬著一片微光,“他們幾次下手都失敗,並因此付出不小的代價,如今再不會輕易動作了,倒是你,我難以放心。”
對方算不出他什麽時候會離開,但是,卻知道他一定還會回合谷一趟。
而安嵐眼下光華初綻,對他來說又是至關重要,因而對方不會眼睜睜看著機會錯失。
安嵐想了想,便問:“先生要離開多長時間?”
“待那邊有消息傳來後再定。”白廣寒說著就示意她過去,“方文建如今傷還未痊愈,他傷好之前是不會再出手,我只是擔心未露面那人。”
安嵐問:“先生此意,是確定那人不是方大香師嗎?”
白廣寒點頭:“當年一事他必是參與了,不過主謀應當不是他。”
當年他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身份的互換,將所有人玩得團團轉的感覺令他著迷,結果卻一腳踏入別人的陷阱裡,最後白廣寒為救他舍了性命,他悔之晚矣。
安嵐怔然:“那……會是誰?”
除去淨塵,柳璿璣亦可信,那麽,便剩下謝雲,百裡翎和崔文君。
之前方文建意欲要取她性命時,幸得百裡翎及時阻止,前幾日她還想著是不是去天璣殿表示感謝,但將動身時,又思及當日百裡翎過來,其實也是不懷好意,只不過最後沒等到瓜分利益的機會,因而她便又作罷了。
“總之,你小心他們三位。”白廣寒說著就抬手輕撫了一下她落在肩上的頭髮,“雖說謝藍河與你有交情,但眼下情況,他若來找你,你能避就避,如今謝家同方家已結盟,當年之事,謝家怕是也參與了。”
安嵐遲疑了一下,終忍不住問:“崔大香師也……”
到底,她還是有些在意的。
若最後查出,崔大香師才是幕後那人,那她……如果崔大香師不是她生母倒算了,要萬一真的跟她血脈相連,那她到時該如何面對先生。即便誰都清楚,這也與她無關,但一想到這樣的關系,她心裡就有些發慌。
說起來,當真是諷刺,曾經那樣羨慕的身份,如今卻避之不及。
“她亦有可能,不過她目前不會害你,關鍵時刻或許還會救你,你且放心。”白廣寒說到這,頓了頓,又道,“如若你真是她的女兒也沒有關系,那些事與你無關。”
這意思是,他不會因此而責怪她。
但這話卻反讓安嵐心裡隱隱發慌,她沉默了好一會,終是忍不住問出來:“如果,真是那樣,先生還會留我在身邊嗎?”
自知道崔文君有可能是她的生母后,這個問題就成了她心裡的一根刺,她一直想問,卻又不敢問。她只希望這兩件事情不能碰到一塊,要麽她不是崔文君的女兒,要麽,崔文君不是當年之事的主謀。
原以為“會”與“不會”,無論道出哪個答案,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之事。然而,看著那雙殷切地望著自己的眼睛,他忽然發覺,難以開口,因為無論哪個答案,都是違心的。
他久久不答,安嵐的眼圈微微有些紅了,卻也不敢多言,唇抿得緊緊的。
“傻孩子。”白廣寒意外的感到自己心裡有些難受,或許不止是有些,只是這種感覺於他來說是極少極少的,久違了多年,因而,他無法衡量這份難受到底是多少。他伸手將她拉到自己懷裡,微微歎息:“這還沒出什麽事呢,就想那些做什麽,你是我選的人,只要你不犯錯,不忘自己的承諾,這天樞殿便永遠都是你的天樞殿。”
“不要趕我走。”她緊緊抱住他,差點哭出來,“我不會貪心的。”
白廣寒垂下眼看著她,即便是恐慌委屈得要哭了,卻還是一語就道出矛盾所在。如果崔文君真有那樣的野心,是幕後之人,而同時安嵐又是崔文君的女兒。且不論最後輸贏如何,只要確認了安嵐是她的女兒後,崔文君極可能就順勢讓安嵐留在天樞殿,日後再憑著斬不斷的血緣關系,暗中安排,將天樞殿一點一點慢慢蠶食。而這是白廣寒不能容忍的,因而,絕不可能留下一絲這樣的隱患。
她不貪心的意思是,她已有了眼下的一切,所以無論是玉衡殿還是崔氏的背景,都不會再動心。
“我明白。”好一會後,白廣寒才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道,“相信我。”
他覺得, 抱著這樣嬌軟的身體,令他越來越容易心軟,不是個好兆頭。
安嵐抬起眼,倒真沒哭,只是眼圈依舊紅紅的,眸子潤了一層水光,不眨眼地看著他,緊緊吸住他的目光。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低沉:“好了,你該回去看書了,要學的還很多。”
“是。”她依依不舍地放開手,只是才剛站好,赤芍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先生,柳先生來了。”
白廣寒吩咐:“請進來。”
“是。”赤芍應聲離開後,安嵐轉頭問:“是先生請柳先生過來的?”
他點頭,她遲疑了一下,又問:“我能留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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