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七月盛夏的正午，終南山一帶總是涼爽過人，山谷深處依舊有如春天;仙藥嶺附近地勢得利，又有靈氣滋潤，長在此處的草木格外鮮活些，對於少見綠景的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清蕪便是拉著明思爬了一處小山當作消譴，期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兩個人都異常的沉默，等一路爬到了頂峰，明思微微喘著氣，望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峰綠地，胸中的鬱悶之氣也漸漸消散了。

　“聽說過那個很俗的段子嗎?找個開闊無人的地方，山頂也好湖邊也好海邊也成，大聲喊出來，就能將心裡的鬱悶都喊出去！所以你要不要試試?”清蕪淺笑著望著明思，眼角眉梢裡都是溫柔。

　“果然很俗！”明思撇過頭，“我為什麽要試呢?我心裡又沒有鬱悶。”就算有鬱悶，方才也已經消了，哪用得著在這裡大喊大叫?從前鬱悶了，就是鎖丹房裡煉丹，煉廢一爐又一爐也沒關系。

　“方才你不是還心裡難受嗎?你是擔心，蝶音會消失嗎?”清蕪早把明思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怎麽會沒注意到明思之前的情緒低落呢?相比起那個蝶音，他更在意的是明思的心情。

　明思卻搖頭了，“不是，我並不擔心蝶音！如你所說，我只是用靈針封住不讓蝶影說話行動，卻將她從昏睡中喚醒了，方才蝶音的剖白她也必然聽到了，就算蝶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讓步，但心裡的恨也必然要少些，這樣她們之間的吞噬之戰就會少些凶險。”

　“不論怎麽算計，可畢竟她們只能剩下一個，明思我問你。你私心裡更想誰成功?”清蕪尋了處石塊，拉了明思過去坐下來，“要吃些東西嗎?我袋子裡有些糕點。正能應這景吃個新鮮。”

　“沒胃口，你想吃便吃吧！”明思覺得自己也有些掃興了。“你都問我這樣難的問題了，我怎麽還吃得下去?其實人都是一樣的，對相熟的人總要多幾分親近。

　雖然跟蝶音也不過是幾面之緣，但先入為主，我自然多幾分願意她活下來;不過一想到蝶影多年來的遭遇，又覺得她更可惜了。所以這件事情，最好是不要想！我只等結果出來，誰贏了就是誰活。”

　清蕪又是一笑。“你這個逃避的法子真好，做不了選擇就靜觀其變;我倒是覺得糾結哪個活著很沒意思。”

　明思詫異的望過去，“怎麽就沒意思了，那可是不同的兩個人！難道你心裡想的是，蝶音蝶影都是同一具軀體，所以不論換了哪個魂，都還是原來那個人嗎?如果你是鮮豆大叔，活下來的是蝶影的話，你也能無礙的接受?”

　明思心裡有些別扭，這個問題她想過。鮮豆大叔到底該糾結什麽呢?如果他糾結的是軀體，那整件事都不算是事了，可糾結的若是那個半魂。那蝶影對他來說便是陌生人的存在。

　蝶音的言行舉止、性格處事都是她那半魂來舉動的，所以蝶影醒來後對鮮豆大叔的冷漠、瘋狂也都可以理解，正因為如此，鮮豆大叔才更傾向於想法子阻止蝶影的存在。他在保護自己的妻子，保護自己的生活。

　清蕪被問得一番狼狽，立馬服了軟道:“明思你先別急，我不是那個意思，做為修士來說，軀體算得了什麽呢?除非那萬萬年難遇的機會。軀體能生出靈智來，否則軀體的一切行動也都是元神來決定的。

　我覺得糾結沒意思。是指蝶音的特殊情況啊！明思，難道你忘記了一點。一體雙魂的吞噬結果，並不是如想像中的一半魂壯大主宰身體那麽簡單，它吞噬的另一半魂也不是完全消失，而是跟它的一半完美的融合。

　無論是誰吞噬了誰，最後存在的那個蝶兒姑娘，她是既有蝶音的溫柔嫻靜又有蝶影的堅強聰慧，與雙魂時不同的是，主宰意識只有一個了。”

　明思默了一會，頗有些納罕，“你說的對啊！我怎麽把這件事情給忘了，糾結些有的沒的還影響心情！我覺得我們糾結錯了方向，應該糾結的是，對於新生的那個小蝶兒，兩種性格揉合在一起的她，對於鮮豆大叔來說如何面對。”

　“是啊，秦道友的樣子，似乎很反感蝶影的瘋狂，如果這種性格在蝶音的身上出現了，他要怎麽面對?大約是要受一場折磨的。”清蕪吃吃的笑，似乎心情變得頗為愉快了。

　“我看等蝶音的事情不論什麽結果，這裡多半用不上我們了，我想早點回h城！不知道龍嬸和館主他們商議事情的結果如何！”八方會談的結果沒出來，明思心裡總有些不安，家裡也只有明莉在，最怕出什麽閃失了。

　“就這麽巴巴的趕回去?”清蕪面上無奈，“我可是千辛萬苦的過來的，就這麽走了也太可惜了;以前出無憂城都是四處亂逛，倒是從沒有來過終南山，不如趁著機會好好遊一番，明思你覺得怎麽樣?”

　“當然可以！”明思瞥了他一眼，“你是難得出來，就留下玩幾天嘛！我去買張機票回去就行，也懶得駕什麽法器了，飛機也慢不了多少。等回了h城，我會幫你捎話給林老的，你就放心吧！”

　清蕪歎了一口氣，突然走到明思面前蹲下，“明思，你是不是故意這麽逗我的?是故意的吧?你明知道我是想約你一塊，不然我這一個人有什麽好玩的?你就不能讓我如個願嗎?”

　“可是我還得回去有事呢！”明思把頭偏向一片，不想去看清蕪那熱烈的眼神，“來之前你看到了，我家裡還有個病人等著我，我很忙的，再說這裡我來過一次，不像你是第一次來。”

　“不然就看在我為你受傷的份上，你陪我散散心?”清蕪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擺明心情有些鬱悶。

　明思這回眼神瞪了過來，“清蕪，你這意思是要挾恩圖報?救了我所以要求我以身作陪?”

　“是！我就是這麽個意思！我既然救了你，你就得當我是恩人，現在恩人讓你陪著去遊玩，你難道還要拒絕?”清蕪激動的站起來，一張臉上寫滿了倔強。

　“你！你瘋了是不是?別忘了我也救過你！”明思真是氣極了，頭一回見這樣的人，竟然以救命之恩威脅她！在神芝山莊裡，自己也救過他啊！這麽逼迫不是忘恩負義嗎?

　“說得好！”清蕪沒有退縮的意思，“你是救過我，比起今天我隨手拉你一把，你驅了我體內的天魔這恩情更大，我更應該報恩！你沒提報酬的事情，我還自己提了，我上趕著要以身相許，是你自己不要的！”

　清蕪話裡滿滿的怨氣，他深覺再沒有人比他更慘了，連上趕著以身相許都會被拒絕，難道說他這副相貌根本不算什麽長處了，還是眼前的姑娘愛好格外特別些?

　“你真是讓人匪夷所思！”明思憋了這麽句話出來，氣呼呼的不再吭聲，好一會卻感覺自己的手被人輕輕拉住了，回頭一看，正是清蕪那張臉上堆起了迷死人不償命的溫柔笑意。

　“明思，別的不說，就當我們是生死相交的朋友，我想約你一塊遊玩一番，也不是特別難以接受的事情吧?再說了，那深山隱峰之中說不定有什麽靈藥靈植，說不定還能讓你有些不錯的收獲呢！”

　明思愣了一下，明顯感覺心裡微微泛了熱意，於是趕緊將手拉了回來，微有些不自在的說:“好吧！既然你都說是朋友，還可能會采到靈藥，我就跟你一塊去吧！”

　“真的?”清蕪眉一挑，臉上登時現了燦爛笑意，“走吧走吧，別耽誤時間了！再晚天就黑了。”說罷，手中又將他那柳葉飛盤召了出來，打算催動離開。

　明思趕緊擺手，“別用這個！我們先不去山裡，用飛劍方便些。 ”柳葉飛盤是飛行法寶，催動耗費靈力，也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面。

　“你不會是又改變主意了吧?”清蕪拿著飛盤僵在原地，笑意眼看就要退了下去。

　“我們先去訂好回去的機票，再來遊玩！你這是什麽眼神?難道我在心裡就是這麽喜怒不定的人嗎?既然我都答應了，自然不會輕易改變主意。”明思哭笑不得，好好回憶了一下自己平時的行為，實在沒有哪回這樣任性過。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清蕪長呼一口氣，很是無奈道:“明思，你也看到了吧，我是有多在意你的決定！我知道你很煩我，煩我的死纏爛打，可是我只能跟你說，這些行為我自己根本沒辦法克制！

　對你，我是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哪怕你的拒絕會讓我痛，我也停不下來！他們說這就是痛並快樂著！”清蕪眯著眼睛笑，眼神裡沒有泛出悲苦，倒是有些自豪的感覺。

　陽光正好，即使是盛夏烈日，此時曬在身上的溫度，竟是那樣的溫暖;明思抬頭看著清蕪的笑容，心裡的思緒翻湧不定，一時間竟是半句話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