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珠愣了一愣。-..-
方慧珠前幾日回‘門’時才回過娘家一趟,怎的今日又回來了?即使是要為母親弟妹送行,也不會選在今日。她是至親,總要在娘家人離京當天親自過來相送的。
方仁珠低頭想了想,隻說一聲“知道了”,便繼續低頭看信。等看完了,她方才將信放好,起身整理衣飾,不緊不慢地往正院方向去。
正院上房裡,方慧珠已經說完了今日的來意,方太太冷著臉端坐在上,面無表情地喝著茶,然後慢慢放下茶盞,用絲帕輕輕按了按‘唇’邊的茶水,方才淡淡地道:“從前教導過你的嬤嬤們,如今都各自隨親人回去了。雖說是在咱們家名下的莊子裡安家,卻也是正經良民,與我們自家用的使喚嬤嬤不可同日而語。你想要將人請回眉山伯府,就自行備了厚禮,親自前往相邀,與我來說做什麽?難不成是指望我一聲令下,就把人‘交’給你帶回婆家去?”
方慧珠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母親此言差矣,嬤嬤們固然不是奴仆,卻也是方家供奉。當初明明說好了,方家為她們養老,替她們親眷添置房舍田產,她們會一直陪著‘女’兒出嫁,至少要陪上三年,讓‘女’兒習慣夫家生活後,她們才會離開。如今‘女’兒已然出嫁,嫁的也是高‘門’大戶,身邊怎能沒幾個信得過的幫手?‘女’兒使慣了的雲曲月歌早就叫母親攆出去了,如今連陪嫁丫頭都是年前才添上的。一點都不好使,遇到什麽事,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女’兒倒是想借母親身邊的人。只怕母親舍不得。那幾位教養嬤嬤與‘女’兒相處了幾年,彼此相熟。又都是穩重能乾、通曉世事之人,正好與‘女’兒做個幫手,母親怎的連這點小事都不肯應允呢?”
方太太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我哪裡是不肯應允?我不是說了,你可以自行備禮前往相邀麽?人家是宮裡出來的,不是咱們家的奴仆,收了咱們家的束脩,教導你這些年,也算扯平了。如今人家一家團圓。有家有業,正是享福的時候。若她們答應來幫你,那是你的福氣;若她們不答應,那也沒什麽好詬病的。我做不得她們的主,你自去求她們吧。”
方慧珠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哪裡是沒求過人家?親自備了禮物,打發眉山伯府的大管家上‘門’去請,沒請動。人家嬤嬤正如方太太所言,不是奴仆,是宮裡出來的人,曾經也是有品級的‘女’官。‘侍’候的都是貴人。從前想著她方慧珠有青雲之志,她們若真能教導出個貴人,臉上也有光。跟著貴人回到皇宮裡,更是好事,就答應了。可如今方慧珠只是區區眉山伯府的二少夫人,勉強有個敕命在身,在她身邊做事,與尋常仆‘婦’何異?嬤嬤們的臉面如何下得來?
況且嬤嬤們在宮中多年,見多識廣,對於眉山伯府某些長輩的‘性’情脾氣,自然比方慧珠更清楚……
方慧珠就是因為請不動人。才回娘家來求助的。雖然嬤嬤們都是良民,不是方家的奴仆。可她們在方家莊子上安家,兄弟子侄不是在耕方家的田。就是在方家的產業裡做事,又或是仰仗方家的權勢做生意。方太太身為方家家主夫人,她要是發句話,嬤嬤們心裡再不樂意,也不敢不聽。
可方太太卻拒絕了方慧珠的請求。
方慧珠隻覺得母親更偏心了,而且偏心得沒有理由。妹妹已經訂了親,不可能進宮了,方奕山一家出族,他的‘女’兒也不可能應選,而方氏族中其他的‘女’孩兒,不是年紀尚小,就是家世不夠,沒一個是有希望攀龍附鳳的。那兩位教養嬤嬤早已沒有了用武之地,所以才早早就放出府去與家人團圓。如今她方慧珠夫家需要這些嬤嬤的助力,方太太為什麽寧可將人投置閑散,也不肯助親生‘女’兒一臂之力呢?
方慧珠只能走近了母親,壓低聲音苦勸:“母親,我知道您還在生我的氣,可您再生氣,也不能耽誤了正事呀?我在丘家,真的很需要幫手,您……”
“你需要什麽幫手?”方太太打斷了她的話,“你是小兒子媳‘婦’,既不是宗‘婦’,也不用管家,每日只需要把丈夫婆婆和太婆婆‘侍’候好就行了,能有什麽大事?真有大事,也輪不到你‘操’心!我給你安排的陪嫁丫頭和陪房,雖然你用著不習慣,但個個都是忠心老成的,絕不會給你添‘亂’。你若遇上什麽拿不定主意的,隻管跟她們商議就是。若實在缺人,家裡也不是沒有經年的老嬤嬤,大不了我再派兩個給你,你何必非要宮裡出來的人?當年我們把人請來,是為了教導你禮儀。她們不是你身邊‘侍’候的人,而是你的老師!若你進了宮,她們跟著去,倒也罷了。你如今嫁進丘家,再要她們跟著,是把人當成了什麽?從來只聽說有人出嫁帶著仆‘婦’,卻沒聽說過還有人帶著老師的!若你想把人當成尋常仆‘婦’帶進丘家,也太抬舉你婆家人了,他們是什麽東西?也配使喚宮裡出來的人?!”
方慧珠咬緊了下‘唇’,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就讓她們到丘家來做老師好了,丘家也有幾個姑娘,需要學些禮儀。嬤嬤們能給方家做供奉,自然也可以給丘家做。”
方太太冷笑了下:“笑話!她們已是我們方家的供奉,又得了我們方家的供養,又怎能改弦易轍去為丘家效力?!我知道你如今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成了丘家的媳‘婦’,就該為丘家著想,但也別把娘家人賣了呀?!”
方慧珠連忙辯解:“我沒有……”
“是啊,你沒有。”方太太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你只不過是聽說了宮裡的傳聞。覺得皇后娘娘失寵了,皇上要納新人,你雖是不成了。但丘家還是有幾個姑娘的。你婆家人再竄唆幾句,你就回娘家來要人了。指望著用方家的供奉教出了丘家的姑娘。進宮應選成了貴人,能給你這個嫂子臉上添光彩?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好不容易才脫了泥潭,在皇上面前掙回了一點臉面,若再攪和進這種事裡去,又會是什麽下場?你只顧著你在婆家的臉面,可曾為你娘家著想過半分?!”
方慧珠咬緊了牙關不說話,心裡卻大不以為然。其實她婆婆與丈夫都沒有明確說過打算送‘女’入宮。但看婆婆讓她教小姑子的東西,再聽一聽近來的傳聞,她就猜到了他們的打算。既然猜到了,她又怎能不心熱?如今她只怕比她婆婆還要更熱衷於教出一個完美的名‘門’淑‘女’,只要丘媛成功做了妃子,她憑著這份恩情,還怕不能有風光的一日麽?
至於方家,又不是方家送‘女’入宮,不過是將兩個沒有用的嬤嬤轉送給丘家罷了,能有什麽問題?母親的話未免言過其實。
方太太看著‘女’兒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可能改的了,便冷淡地道:“總之,這件事我是不會‘插’手的。你若能說服嬤嬤們助你一臂之力,我也不會攔著,但你休想白白用方家的人力物力去助丘家成事!我勸你也別昏了頭,事事都替婆家人出力。丘家家風不正,如今有求於你,自然會捧著你。若有朝一日你對他們沒有了用處,他們還不知道是什麽嘴臉呢。”
方慧珠氣憤地說:“母親怎能說這樣的話?婆家人對我好,難道不是好事麽?母親不為我高興就罷了,怎的還要咒我?我雖然已出嫁。卻依然還是母親的‘女’兒。若母親當真把‘女’兒當成是潑出去的水,就太傷‘女’兒的心了!”說罷紅著眼圈轉身就走。在‘門’口處遇見了方仁珠,也不知站在那裡聽了多久。她恨恨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人,連聲招呼都不打。
方仁珠無言地來到方太太身邊:“母親,姐姐她……”
“不要提她。”方太太面無表情地道,“她如今已經昏了頭,什麽都不顧了,隻一心要在婆家人面前討好賣乖,連娘家人都顧不上了。我倒是有些明白,丘家當日寧可撕破臉,也要威脅我們家照舊將你姐姐嫁過去,圖的是什麽了。原來他家也有攀龍附鳳之心。宮裡出來的人雖然不少,但能及得上我們家那兩位供奉的卻沒幾個,眼下是自由身的就更少了。與其費心另尋名師,還不如找現成的。丘家打的如意算盤,可歎我竟然沒發現,平白折了你姐姐在裡頭。”
方仁珠皺起了眉頭:“若丘家只是圖這個,為何不肯推遲幾個月再辦婚事?姐姐先前說,是姐夫馬上就要趕赴邊城任職了。可‘女’兒‘私’下托了趙家大姑娘去打聽,都說那個職位早就安排了人,是從西北調過去的宿年名將,並非前去歷練的京城世家子弟。姐夫八成是在說謊,這又是什麽緣故呢?”
方太太歎了口氣:“不管是什麽緣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家明媒正娶了你姐姐,想來他家也做不出什麽荒唐事來。只是過得幾日,我們一家就要南下,你三叔也要跟著去,沒有半年回不來。京中雖然還有族人,到底比不得自家人貼心,未必能給你姐姐撐腰。若要指望姻親照應……”她搖了搖頭。
方仁珠明白她的意思。方家的姻親裡,最給力的尚家因為婚約之事,直接與方慧珠生隙;其次的柱國將軍將曹家, 因為曹太太方氏是方奕山同父異母的姐姐,感情再不好,也是一房人,方奕山出族是方慧珠一手促成,曹太太只怕心裡正有氣呢,對她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的;其他姻親、表親諸如劉家、王家等等,論官職權勢都遠不如丘家,根本不可能給方慧珠撐什麽腰。如果方慧珠在丘家沒事還好,真有事的時候,她說不定就無處求援了。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方仁珠為長姐憂心,方太太倒是看得開,很快就將此事放下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自己選了這‘門’婚事,一切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們別提這些,明兒去尚家作客,你可挑好衣裳首飾了?”
方仁珠小臉一紅,點了點頭:“已經挑好了。母親可要過目?”
方太太微笑著點頭,拉著方仁珠的手前往她的院子,路上還在想:明日要去見親家了,不如就跟老姑母念叨一句,請她幫忙照看一下方慧珠?丘家那點子心思,也要跟老姑母提一提才好……q--50888+dsuaahhh+26968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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