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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出嫁
溫書再次看見永親王沈冰奕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一路有你!
這幾天溫書過得很舒服,不用應付沈冰奕,還不用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攻勢,實在是太好了。
這麽說來,那位柳妃還真是不一般呐。果然,自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沈冰奕,也沒有聽他提起要納側妃的事了。
溫書心裡對這位未曾謀面的柳妃真心地感激,並且希望她能一直這般能乾下去,這樣會免了她許多的煩惱。
當然,她這麽說未免是太高看自己了。人家永親王說不定已經對她失去了興趣,或許很快就會如此,根本用不著柳妃出馬。若真是如此,懸在溫書頭上的刀刃才真正是被拿掉了。
永親王這次過來,是因為郡公府辦喜事。
郡公府的大小姐出嫁,與景國的大將軍叔堯聯姻,這可是舉國大事。他身為朝廷的永親王,又向來與郡公府交好,這種場合他怎麽可能會不到場?
溫書是內眷,喜歡清靜,沒有到前面去,留在後院陪著即將出嫁的溫柔。幾位夫人都在幫忙張羅,鳳冠霞帔,吉祥如意鎖,鐫刻著牡丹花樣的寶瓶。此去景國,長路漫漫,這一路上還不知道要遭遇多少事,派誰護送溫柔前去也是一個問題。
在這之前,溫錚就已經決定了。
這一路,由他最親近也最信任的侍衛長鐵冬護送。鐵冬武功高強,心思縝密,又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加上他又是溫柔的義兄,一定會保護好他,由他護送再合適不過。
溫書看著溫柔坐在梳妝鏡前,由著婆子丫頭擺弄,嘴角始終掛著那一抹清冷的笑意,就像是個微笑木偶一般。
大夫人也坐在房裡,望著女兒梳妝,不斷地抹淚。溫柔自始至終,沒有安慰半句,就好象身後那位正在哭泣的人不是自己的娘親,而是一個無關的陌生人。
不,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會表現得如此冰冷。
不知道為什麽,溫書覺得溫柔是恨著她娘的。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大姐對一個人這麽的冷漠。
溫書心裡有些難受,這種感覺不知從何而來,但就像是一根刺,哽在她的心裡,讓她難受起來。
她曾經問過大姐,就這樣一個人決定嫁到景國去,不怕大夫人會傷心嗎?大姐許久都沒開口,思緒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淡淡地笑了笑。
“沒有我,娘會活得更好。”
當時,溫書並不了解她是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說這句話,只知道大姐心中一定很痛苦、很無奈。而這次,她忽然覺得,不只是大姐,就連大夫人,也是一個可憐人。
她最驕傲的女兒,馬上就要離開了,今生她們母女的緣分,可能緣盡於此。但就在這時候,她的女兒連句話都沒和她說。
哪怕大夫人平日再如何強勢,她終究還是一個失敗的母親,這份遺憾,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彌補的。
溫書出了新娘房,漫步在溫府後院。裡面的氣氛總有些壓抑,加上溫書始終擔心著溫柔,呆在那樣的環境中,讓她的心情有些難受。
她決定到外面透透氣,等大夫人出來了,她再去和大姐告個別。與此同時,她還想給些東西給大姐,也許大姐很聰明,能夠自己保護自己。但難保她不會有什麽頭疼腦熱的,帶些必備的藥物,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她這個三妹,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
穿過月亮窄門,不知不覺來到了另一棟院落。一陣熟悉的琴聲,傳到她的耳中。
能彈奏出這樣的琴音,在整個郡公府,或者放眼整個大楊,只有一個人。
溫庭,大楊第一琴師。除了他,誰還能奏出這樣華美細膩的仙音。溫書不止一次聽到溫庭彈琴,他的琴聲華美大氣,空靈悠揚,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又如半夜寒山寺傳來的那亙古的鍾聲,敲打在人內心深處。
只有聽過溫庭彈琴的人,才知道什麽叫做震撼。大楊第一琴師的美譽,只有親耳聽過的人,才知道是多麽的神奇!
可這一次,溫庭的琴聲,有著一股莫名的悲傷——
悲傷從何而來?溫庭的琴聲像水,包容萬物。溫庭的琴聲像塞外吹來的風,席卷一切。溫庭的琴聲像是天穹響起的梵唱,能震蕩人的耳膜。他的琴聲,總是那般超凡脫俗,美則美矣,未免少了點人氣。
這是溫書的感受,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溫庭的琴聲從不缺人氣,缺少人氣的琴聲也不可能成為大楊第一琴師。他的感情太過細膩,深藏在他華美從容的外表下,讓人輕易窺探不出,道破不了罷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窺探出冰山一角的琴聲,才更加讓人迷~戀,不可自拔。
溫庭對溫柔,到底懷著一種怎樣的感情?這一點,溫書恐怕永遠都不知道了。
她只是隱約地感覺到,大姐對二哥是不同的。她能夠感覺到,大姐平淡如水的眸子只有在對上二哥的時候,才會泛起漣漪。那種一看到他,仿佛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的樣子,讓感覺敏銳的溫書想忽視都難。
這可能是郡公府的禁忌,溫書可不認為在這個郡公府中,只有自己的眼力好。這裡面的高手實在是太多,如果她都能看得出來,那和他們一起生活十幾年的人就更加清楚。
還有一個人,溫書看不明白。溫庭怎麽想的,她就一點都不知道。溫書本來覺得她這位二哥很危險,如仙人一般飄渺,可卻是深不可測。
其實,金六哥與溫二哥看起來很像,一位溫暖如風,一位飄忽靈秀。臉上都喜歡掛著微笑,看起來很美好。但這兩位又是完全不同的人,金六哥如他的外表一般,是個真正溫暖的人。對誰都懷著善意,熱愛生活,熱愛生命,也熱愛著周遭的一切,用一雙有溫度的眼睛看待這世界。
而溫二哥,外表雖然柔和,內心卻是一塊無法融化的堅冰。高山仰止,天穹上的神仙,又如何是凡人能夠觸摸得到的。越是靠近他的人,才知道與他的距離是多麽的遙遠。
大姐那樣的人,傾盡全力,換來的只是溫二哥幾個欣然的微笑。這其中的艱難與無力,恐怕大姐了解得非常深刻。
溫書本來對溫庭沒什麽過多的印象,雖然在一個屋簷下,平時也沒什麽接觸,他們就像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無需對彼此有什麽了解。
自從上次到郊區狩獵,溫二哥在危急關頭救了她一命,溫書心裡是真的感激他,也知道溫二哥並非她想的那般無情。他對身邊的人,至少還是關心的、在意的。只是他習慣了用那副面孔對待周遭的世界,也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不願讓人觸摸到他的心罷了。
其實,溫書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她的偽裝不像溫庭,她的偽裝,更容易為大家所接受而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偽裝,面對不同的人便會帶上不同的面具。沒有面具,是無法在這個世上生存下去的。
琴聲戛然而止,溫書以為出了什麽事,便往琴聲傳來的方向而去。石桌上,溫庭雙手按著琴弦,久久都沒有動作。溫庭背對著溫書,溫書看不見他的樣子,只能從他微微的肩膀起伏,猜測到他此時的心情。
“誰?”
“溫溫二哥——”溫書嚇了一跳,她貿貿然地闖到這個地方,是否碰了他的禁忌了。
“是舒兒啊,你來這邊有什麽事嗎?”溫庭還是沒有回頭,就如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沒什麽事,無意中就走到這裡了,驚擾了二哥彈琴,書兒很抱歉。”
“不關舒兒的事,是二哥有些累了。”
“……哦。”
這場對話到這裡本該結束了,溫書已經準備轉身,聽到溫庭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舒兒方才是從你大姐那兒過來的?”
溫書看一眼溫庭,不知道他想問什麽,卻還是乖乖地答道:“是。”
“你大姐今天一定很漂亮,一個女人,最漂亮的日子就是做新娘的這一天。”
溫書有些躊躇,想到溫柔眼中的黯然,還有她眼中重新燃燒的火焰,毅然搖了搖頭。“不!”
“不?”聲音輕輕的, 溫庭微微側過頭問。
“大姐她今天一點都不好看。”不等溫庭開口,溫書又接著道:“大姐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這樣的大姐沒有平日的好看。”
溫庭的身體晃了一下,溫書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冷不防地插進了他的心防。疼痛來得毫無預兆,卻凶猛得令人防不勝防。
“溫二哥,你沒事吧?”溫書有些擔心他,二哥的背影看起來很哀傷的樣子。
“二哥沒事,舒兒去陪你姐姐說說話吧,也許過了今天,你們姐妹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不知為何,溫庭嘴上雖然說的是溫書,但溫書覺得,溫庭說的其實是他自己。
溫二哥,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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