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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一百三十九 飛蛾(lunarjoe*和氏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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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被趕進佛堂的消息傳到頤風院,幾乎整個院子的人都歡欣鼓舞起來。【本書由首發】

 謝琬看著他們開心自然也開心,但是開心完也就算了。

 謝榮要在清河丁憂三個月,這三個月裡少不了會有人上門拜訪,以王氏的淺薄,不定又恃著他的身份鬧出什麽事來,倒不如拿這個為借口將她關起來,一來對外也給王氏一個賢良的名聲,二來也壓壓她的氣焰,謝榮這樣,倒不是為了給二房出頭。

 不過對於接下來的事來說,沒有王氏的干擾,倒是十分順利。

 謝琬把分家產的事情交給謝琅,讓他領著程淵和羅義去辦,將來他總得頂門立戶,這些事是得學的。

 最後搬走的那日,謝琬拿著帳本與頤風院各處的鑰匙去到拂風院交給謝榮。

 謝榮拿著鑰匙,把完了好久,然後才深深地望向她,揚了唇,說道:“有了這一半家產,就把京師的米鋪關了吧。你是個聰明孩子,別學人家飛蛾撲火,你當好自為之。”

 謝琬靜靜盯著他看了會兒,說道:“三叔多慮了,我一直挺笨的。”

 說完恭謹地向他行了個禮,退出門來。

 東西全部搬回頌園花了三天時間,再收拾停當後就到了除夕。

 這是二房真正意義上獨立出來的第一個年,但是因為熱孝在身,不能張燈結彩,不能整宴席,謝琬便領著邢珠顧杏上郊外搬回了許多花卉,擺在宅子裡每個角落,素淡的院子被這些花兒一點綴,總算也能添些氣氛。

 謝琬本來並不擅養花,但是她喜歡這樣燦爛繁華的景致。

 二房從謝府獨立了出來,從此不再叫二房,可以正式稱做謝宅了。謝府的榮辱從此再不會連系上她,而謝宅雖然也稱作是謝府的旁支,但。兩家都不會認為他們之間還會再有瓜葛。王氏不會,謝榮也不會。

 但是矛盾和仇恨卻還是往下延續的。

 雖然謝榮與謝宏之間感情淡淡,可是理論上,謝宏仍然是他的大哥。人就是這樣,一家人關起門來可以爭個你死我活,但是每當有外人把手伸進來,那無論如何槍頭也要一致對外的了。謝宏因傷致殘,而且傷在謝琬手下,謝榮這麽要面子的人,不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當然,這是他咎由自取。

 可如果說謝宏的傷還可以說他是多行不義的話,那麽,謝葳與魏暹的婚事對謝榮來說。就一定不可原諒了。

 此時的他既然已經調查到她在京師的產業,那麽必然也已經知道當初破壞他把謝葳嫁給魏暹的計劃的人是誰,謝葳和謝芸都是他的心頭肉,謝葳犧牲了閨譽丟下這麽大的臉,結果落得一場空。他不會不心疼女兒,更不會就此放過她,而不去洗刷這筆恥辱。

 他對這件事的在意程度有多深,這從他轉而去走輔佐皇次孫的路子就可以看出來。

 一個人對權勢的*表現得這樣急迫,他的動機一定十分複雜。

 雖不能確定謝琬就是他的頭號眼中刺,但至少,他是不會放過她的。要不然。他為什麽要警告她,讓她把米鋪從京師撤出來?

 謝琬不怕他。

 眼下他正處在急於找到個可靠後台的關鍵時期,即使他在禦前時常露面,可禦前行走的人不下百十人,他既非官宦之後,又非簪纓世族。憑什麽輕而易舉獲得天家青睞?

 在他掂量著別人的同時,他的一舉一動也都會被他目標中的主子當成考察的目標,從龍之功是那麽好得的麽?爭奪儲位是那麽危險的一件事,而且頭上不但有皇上還有太子,沒有個三五幾年的觀察。皇儲們有那麽傻,會聽憑你的勸導和擺布?

 所以,她不相信謝榮敢在這個時候對她動手,謝琅已取得廩生身份,衙門裡都可以不下跪,明年若是中了舉,更是可以直接進京擊鼓鳴冤告禦狀,打官司雖不一定會贏得了身為朝官的他,到底被自己的侄子告,於名聲不利。

 前世裡謝琬與謝榮之間並無仇恨,都已經在他的威壓下毫無活路,這世結了仇,豈非更要被他施下無盡的打壓?

 謝榮如果真的顧念著與二房的情分,前世如何會對他們兄妹不聞不顧?如何會聽任王氏對她們趕盡殺絕?

 在他心裡,謝啟功與他情分不淺,可就連謝啟功被毒殺冤死,因為牽涉到王氏,牽涉到傳出去會給他的名聲帶來多麽壞的影響,他都可以不動聲色地銷了案。可想而知,在他溫柔俊美的外表下,其實掩藏著一顆多麽冰冷的心!

 他對謝葳謝芸的關愛,對黃氏的恩愛,只怕也設著一道看不見的底線。只要觸碰了這道底線,那一切都會變成天外浮雲。可是他又掩藏得太好了,讓人輕易不能察覺,他的成功,其實大半要歸功於他的深藏不露。

 只有深藏不露,讓人防不勝防,才能出奇製勝!

 這一年的春雪花了近一個月才融盡。眼看得院牆下的李樹綻芽了,吳媽媽在後園子腳下養的兩隻母雞抱崽了,春雨開始隔三差五地來報到了,二月也就來了。

 羅矩在年前回來了一趟,帶回來一大摞帳本以及一大疊銀票,他如今每個季度回來交帳一次,每間米鋪裡他都選拔出了一名二掌櫃,這些二掌櫃一面幫著看管生意,一面收集打聽來的消息向羅矩這裡匯總,然後羅矩便集中收起來寄回頌園。

 二月初寧大乙也揣著衣飾簇新地回來了,帶回給謝琬的是一大匣子京師裡時興的珠花頭面。謝琬從中拿起枝掌心大小精巧的百合花來看,只見以綠豆大小珍珠為底的花朵上,另綴著幾顆亮閃閃的白鑽為露珠,論起可愛漂亮,著實難比。

 她拿著這珠花在手上把玩,“這珠花頭面類的東西,動轍容易落人男女相授的口實,你這是要害我。”

 “你怕什麽?這是我拿你的分紅買的!”寧大乙湊過來道:“咱們那酒樓不是才開兩三個有嘛,雖然也賺了點錢。卻沒多少,一兩張的銀票實在拿不出手。我尋思著既然是今年頭回來見,總不能空著手,就把分給你的那筆銀子買下這個了。你隻管放心戴。誰要是敢多嘴,二爺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謝琬斜眼了他一眼,說道:“從開張到如今,我分了多少銀子?”

 寧大乙比出一隻手:“五百兩。”

 謝琬看了眼那滿滿的一匣子珠玉,“這一匣子可不止五百兩吧?”

 寧大乙嘿嘿一聲,拱手道:“多出的算我孝敬您的!”

 謝琬把匣子捧過來,扒拉了一陣,將所有珠寶分成兩堆,指著其中明顯多出一倍來的那堆她說道:“那裡我收下,就當是我這幾個月的分紅。這一堆你拿回去。”

 寧大乙急了:“為什麽不要?你借錢給我。我算份利息送給你也是一樣!”

 謝琬看著他,“我又不是沒錢,要你巴巴地送這點作甚?你把它拿回去送給你母親,你出去幾個月連年都沒回來過,她指不定多麽擔心。那才是你應該孝敬的人。”

 提到自己的母親,寧大乙眼眶也紅了,“其實我也挺想她的……”

 謝琬睨他道:“你也不小了,還不懂事。”

 寧大乙抬頭看了她一眼,立即擦了擦眼眶,將那堆珠寶放回匣子裡,吸著鼻子抱在懷裡道:“我這就回去!回頭我再請你喝茶!”

 她二月底跟寧大乙喝了茶。轉頭三月初,她帶著邢珠顧杏在街頭禾風堂吃他們的招牌豆腐腦,就偶遇了同樣在那裡的謝榮。

 謝榮一身布衣,身邊連小廝都沒帶,如此也掩不住他的絕世風姿。他守著一張棗紅色雕紅小圓桌,姿態十分優雅地吃著一份雙皮奶。杓子一杓杓地送入口,難得的是居然絲毫不顯娘氣,眉目間甚至還有著一絲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暢快。

 他不常在街上出入,甚少人認得他,對於這樣少見的優雅雍容的文士。大家都投來讚賞的目光。

 但是店家卻認得謝琬,見得她進來店家娘子便堆著笑將她領到了謝榮左首被屏風擋住的一張桌畔。

 謝榮一抬頭,便見到了正好望過來的她。隻一頓,他便悠然抖開手上的折扇,另一臂曲在桌上,對著她手上剛買的兩盆薔薇望過來:“南郊的苗圃買的?”

 謝琬笑著點頭:“正是。三叔好眼光。”

 謝榮望著門外,搖著扇子微歎:“我從前也愛養花弄草,也經常去南郊。

 “我記得有一回我從南郊回來,正好遇見你父親帶著你在街上買頭花,你父親當時問我什麽時候大比,你卻盯著我手上的花直看。後來我把那花送了給你,你父親還就地請我上張記吃了他們的武漢豆皮。那時的豆皮真美味,如今吃起來, 早已經不是那個味道了。”

 謝琬垂眼扶著手上的豆腐花,說道:“真難得三叔還記得我父親。”

 謝榮收回目光來,看著她,“他是我哥哥,當然記得。”

 說著,便說著謝騰的一些軼事來。謝琬隻管聽著,時而笑一笑。兩人恍如一對真正親近的叔侄,看上去融洽得不得了。旁邊人因為有幾個認識謝琬,於是也打聽她身旁的文士,當聽說這便是謝府如今的當家人,禦前侍講謝榮謝大人,一個個都不由得豎起大拇指來。

 誰說謝家內宅不和?看眼下,叔慈侄孝,豈不是和睦得很。

 這次的偶遇沒有絲毫硝煙。直呆到日近西斜,謝榮才站起來,掏錢替她付了帳,回頭朝同起了身的謝琬說道:“這裡的甜點都做的不錯,下回回來,我再請你吃。”

 說完,便就負手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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