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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二百七十 送禮
翌日早上起來,送了殷昱出門,謝琬又拖著疲軟的身子睡了個回籠覺,才帶著那詩冊去了靳府。【首發】

 靳永正好也下朝回來了,聽說謝琬來了,便也從書房到了正廳,笑呵呵地道:“我們的女諸葛來了。”

 謝琬不好意思地道:“表叔取笑我。要不是表叔在皇上面前著意周旋,事情哪能有這麽順利?”

 靳夫人笑嗔道:“你表叔已經得意得不行,你再這麽捧他,他都要找不著北了!”

 靳永捋須大笑。

 謝琬從邢珠手上把詩冊接過來,跟靳永笑道:“我這裡有套詩集,表叔深諳詩賦,煩請看看這東西值不值得珍藏?”

 靳永見那詩集形色古樸,頓時正色將之接過,然後細看起來。

 “是真品!”反覆看了幾遍,他面呈驚喜地說道,“這樣的寶貝,你從哪裡得來的?”

 謝琬笑道:“是我們爺的。”

 “哦?”靳永再一挑眉,又看了看這詩冊扉頁,只見上頭果然有殷昱的印章。竟然還被殷昱收藏過,那這就更加難得了!拿徒手撫摸著這頁面,一時竟有些愛不釋手起來。“這樣的珍品,世間僅存的也不多了!”

 謝琬笑道:“這是我孝敬給表叔的。”

 說到底,靳永作為一個官場老油子,與她之間利益互惠多過叔侄情份。如今他已經升至都察院副都禦史,也成了皇帝跟前的紅人,這對她來說當然是好事。可是在殷昱正式逆襲之前,她並不能純粹把他當作表叔,而首先應該是一個合作者。

 人都是自私的,雖然目前有相互利用的地方在,可難保將來不會失去。

 所以有時候,即使是自己人,聯絡下感情也是必要的。

 像上次捉拿謝榮宿的事情和這一次,如果沒有靳永,或者說他不夠賣力,都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

 對於可以發揮大作用的人,謝琬一向不吝大方。

 靳永聞言,立時抬起頭來,“送給我?”

 謝琬微笑點頭。

 靳永連忙把東西推回來,“我是禦史,身負督察百官私行之責,焉能知法犯法?這個您拿回去!”

 謝琬笑了下。

 哪個當官的沒有點嗜好?別人貪財,靳永貪金石書畫。當年趙貞拿著兩塊壽山石來求他時,他不是不想收,而是知道不能輕易收。眼下這前朝皇帝的詩冊,可比壽山石誘惑力大多了。而且,謝琬可並不是全讓他幫忙,有時候在他幫忙的同時,對他自己也有點好處,不是麽?

 她說道:“我又不是朝官,只是您的侄女,難道朝廷律法還不讓侄女孝敬點東西給自己的叔叔?”

 靳永沉吟不語。

 謝琬再笑道:“再推辭就生份了。”

 靳永這個人很油滑,但是油滑的人也有優點,就是心裡始終是明白的,他必須明白這利益得失才有可能去油滑地與人周旋。謝琬送他這樣的珍品,他又豈能不明白她的用意?往後兩邊互相合作的路還長著,她這也是在表達態度。

 想到這裡,他也就捋須笑了笑,說道:“你既然要孝敬我,那也不能讓你白孝敬。我這裡有兩株盆栽的松樹,是江南名家養成的,知道你喜歡松,回頭你帶回去。”

 謝琬笑了笑,點頭道:“如此就多謝表叔了。”

 這裡說完話,靳亭便就來尋她去後園子了。

 有些日子沒見到靳亭,因著殷昱中午不在,索性就應了靳夫人的挽留留下來吃午飯。靳亭近來氣色極好,整個人都洋溢著一股青春的氣息,使得她看上去愈發嬌美。原來這些日子沒去找謝琬說話,是因為與哥嫂去田莊住了段時間。而她言語裡透露出來的訊息,原來魏暹也跟著他們跑了過去。

 “怪不得上回我見了他之後就不見了人影,原來是跟你們玩兒去了!”

 謝琬笑道。上回他答應她跟兵部下面打招呼,把曾密留在京師半個月之後,她中間也曾讓人去找過他一次,結果魏夫人讓人回話說他不在。

 靳亭聽見這話臉上驀然紅了紅,不過謝琬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廣恩伯府這邊很快就派了媒人向四葉胡同行媒聘之事了,因為只有一個月期限,所以很多事不得不從簡。當然就算都有從簡的默契,可是也總免不了有那樣那樣的爭執,廣恩伯府這邊有的是時間跟謝家拗,謝榮把事情全權交給了謝芸夫婦和龐福,竟然鮮少過問了。

 這件事實在是他心頭的一道瘡疤,實在經不起這樣反覆提起。

 謝葳很是瘋狂地吵了幾日,那幾日謝棋都躲在萬福堂不敢出來。

 但是日子還是在吵吵鬧鬧中過去了,謝葳就是再不同意,這條路也無法回頭。

 而黃氏再也沒有出現過,聽說這些日子已經徹底戒葷腥,也再也沒有踏出過門檻一步。

 他能夠感受到她心底的蒼涼,可是他也知道,這一生一世,他是再也沒有辦法與她見面了。

 這日龐福趁著謝榮早歸,問他道:“清河那邊也該派人送訊兒去了,老爺可有何示下?”

 謝家大部分的姻親都在清河,謝葳出嫁,自然也該讓人通知回去,可是她是嫁出去做平妻,這種事又怎好大肆聲張?謝榮那麽要臉面的一個人,如今官做大了,臉面名聲卻節節敗退,這讓他在清河那些姻親面前又怎抬得起頭?

 謝榮的心情龐福十分明白,可是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就算別的親戚不通知,也還有個黃府呢!

 作為黃氏的娘家謝葳的外祖家,這麽大的事情焉能不告訴?

 謝榮聽得龐福這麽說,也不由抬手捏起了眉心。

 他都不知道這些日子他是怎麽過來的,發妻與他情同路人,親閨女被他以平妻的身份嫁出門去,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麽樣?皇帝明言告訴他這是在懲治他治家不嚴,他除了依從,別無辦法。

 上次為著內閣之爭他不得不迫於季振元的壓力同意把謝葳跟魏暹的那些事抖出來,如果說那只是意外,還有可能解釋的話,這次他又如何解釋?他去跟謝葳說,就是因為她鬧出來的種種後果,所以他被皇帝揪住了尾巴,不得不答應這樣做?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隻覺得事情的發展都偏離了他的預期。

 他原本的夢想是做到位極人臣,然後給妻女無上的榮光,擁有一個讓天下人都羨慕的家庭——他實在不願意再被人操縱命運,可是如今,黃氏已經與他決裂,做起了府裡掛名的太太,而他的女兒則要給人去做平妻!

 於是他也在懷疑,他是不是犧牲得太多了,以至於眼下才會偶有寂寞之感?

 “老爺?”

 龐福見他許久不曾出聲,不由喚道。

 他緩緩睜開眼來,左手搭上書案,說道:“通知黃府就行了,別的人不用管。”

 黃氏終歸是他的妻子,就算此後咫尺天涯,他也只有黃府一個外家。

 時間在忙碌中很快就過了大半個月,離謝葳出嫁只剩十來日,與謝榮交好的一些府上便就上門來添妝了。

 謝琬也在盼著謝葳早日嫁過去,所以看著兩邊都在井然有序的進行著,也沒有什麽事可做,這些日子就在與殷昱吃飯看戲逛街買東西中度過。

 南下追蹤的金逢二人又有訊息傳回來了,郭家人已經到了雲南境內,看模樣是要在一處叫做洱海的地方住下來。殷昱已經派遣了駱騫親自南下,應該要不了多久便有消息。

 只要從郭家人口裡套出郭奉之死的真正訊息,必然也就離揭開真相不遠了。

 殷昱必須快些洗脫罪名,如此才能夠選擇他往後要走的道路。

 謝葳的婚期定在臘月初十,這日謝琬上楓樹胡同去看洪連珠,也說起去四葉胡同添妝的事。

 謝葳落得個這樣的下場,謝琅和洪連也是說不出的高興,當時收到消息的翌日就與余氏上殷府來了。當聽說是謝琬的手筆,洪連珠當場便道:“其實我猜到是你,這不就過來印證了?我當時就在想,怎麽會那麽巧,他們倆剛好就在一間鋪子裡遇見?我猜那日不管曾密去到哪兒,謝葳都會栽到他身上去吧?”

 余氏笑道:“那謝葳心眼兒壞,做了那麽多錯事,也該有這一教訓!”

 洪連珠笑著點頭。

 這日說到添妝的事,洪連珠便撫著微隆的小腹說道:“既然是嫁作平妻,便不能與原配比了。我這裡預備了一套鋶金頭面已經給足了她面子。你是嫁出去的姐妹,有個十兩銀子左右的賀儀就成了。”

 謝琬倒不在乎東西多少,而是此去還有件事順便要辦,於是就點點頭,說道:“嫂嫂幾時去,我們同去好了。”

 洪連珠想了想,“娶平妻也就是一日的事,催妝親迎還有認親都是同一天,不如我們就初十當日去好了。那日人多,估摸著也沒人理會咱們,如此反倒自在。”

 謝琬笑道:“也成。”

 這裡飯後道了別,謝琬見已是殷昱差不多回來的天色,便就沿著去路到了西城門內等候。殷昱駕馬進城見得她居然接到這裡來,自然歡喜,請她去吃了碗撒著厚厚桂花沫的豆花兒,然後就跟她擠著馬車回府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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