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曜的確不該饒恕,就是殷煦不折騰他,她也絕對會讓他好看!可是這種往死裡整的方式也不能慣,孩子們慣得了一次就會慣出第二次來,萬一弄出人命,殷昱背黑鍋事小,到底弄得太子和太子妃為難事大。
洪連珠忙道:“其實我還沒說完,當著孩子們的面,有些不方便說。那殷曜可真壞,明知道府裡沒大人,只有我一個女客,還非要闖進來,先進園子就意圖對煦兒不利了,多虧孫士謙他們早有防備,暗中布置好等著他跳坑。
“還以為他吃了個虧能長點記性,誰知道他見著兩個孩子在園門口偷看,便又拿酥糖哄了他們過去,拖著就要往湖裡拽,煦兒機靈,拿著手上的彈弓反把他彈到了湖裡。這才有後來他們拿冰袋綁他扔到湖裡的事。”
謝琬那揪著的心這才算是舒坦點了。
不過還覺得有點硌應,殷煦才兩歲多,鍾徊他們這樣拿他來設伏,真的好嗎?
殷昱看出來她的擔憂,斂了笑色說道:“別擔心,我小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包括跟我一起長大的這些暗衛們,我們若不是打小經受這樣的挑戰和訓練,完全沒有辦法應付後來的種種狀況。
“難道你以為真的光有一身武藝就可以百戰百勝嗎?才不是。比武藝更重要的,是機變和對危險的防范和感應力。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盡量多的讓煦兒接受些挑戰和困難,是我交代給他們的。我們不妨放開手,讓他學著自己去處理事情,去判斷事情。”
一席話說得旁聽的洪連珠頻頻點頭,“王爺這話不錯。我就覺得平哥兒在王府呆上一段日子回去,跟他父親鬥起心眼兒來都快多了。琬兒也是心疼孩子,不過只要不是原則問題。我覺得都不大要緊。就饒了煦兒這一回。”
謝琬何嘗不是這麽覺得?想想殷昱這些年所受的苦,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她雖然不會讓殷煦的道路變得如此艱辛,但多掌握些生存技能總是大大有好處的。
她佯歎了口氣,說道:“既然都求情,那就放過那小子!”
洪連珠笑著道:“你們倆說話,我得回去了,讓平哥兒留下來吧,你哥哥昨天被太子殿下叫到東宮侍書,他興奮得不行。這幾日越發用功地研究典籍,我得回去侍候他吃飯,不然他得忘了。”
謝琬聞言也很高興,便不留她了,連忙讓人準備車輦送她回去,這裡殷昱則讓人去提張珍。
殷曜這裡誰都沒去過問,能讓胡沁去治他已經不錯了,還想讓她去問候,門都沒有!
她叫來吳士英:“殷曜醒了便讓他滾!然後你去送個信到東宮,就說溫禧王在我們府上落水了。砸壞了我湖裡的菱角藕根什麽的,去跟鄭側妃說明一下,看在他近日護駕有功的份上。就不跟他要賠償銀子了!不過這筆帳,我遲早要跟他算算的!”
吳士英當即帶著話進了東宮,直接稟明了鄭側妃。鄭側妃氣得渾身發顫,卻又不敢告到太子面前,到底殷曜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安穆王府去,而謝琬讓殷曜此後避著殷煦,自然是他對殷煦做過什麽,讓謝琬抓到把柄了,她若去告。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到底只能忍氣吞聲,把吳士英打發走了。還得賞幾個銀錁子讓他封口。這邊立即派人去溫禧王府不提。
這裡謝琬見張珍還沒過來,便讓人傳了話。與殷昱在房裡隨便用了兩口,夏至進來了。
“張珍意圖撞牆了斷,剛才被救下來了!”
謝琬聞言放下碗筷,“有沒有危險?”
“暈了過去,應該無大礙,但是這幾日他一直拒絕進食,估計暫時受不了審。”夏至道。
謝琬默下來,看了眼殷昱,殷昱道:“那就先讓胡沁治著,強逼他吃些東西,等體力恢復再來傳他。”然後問門口孫士謙:“派去找人的如果回來了,即刻來訴我。”
正說著,門外便有人邁著輕而快的步子走進來:“王爺,卑職回來了。”
謝琬聽得是先前派出去尋德妃身邊那太監的人,連忙與殷昱一道站起來,“人呢?快進來!”
來人快步進來,單膝跪地道:“王爺吩咐要找的那人已經帶回來了,就在前院穿堂裡呆著!”
殷昱二話不說,拔腿就出了去。
謝琬也連忙拿著絹子出了門。
到了前院,只見一身穿杭綢直裰的老者坐在那裡,面白無須,身子微躬,見了二人進來,隨即反射性地起身,跪地,行著大禮,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看起來一點磕磣都沒有。
殷昱道:“你叫什麽名字?”
老太監道:“奴才賤名劉致美。”
殷昱點頭,“隨本王來。”
率先掉頭走上廡廊,去向龍騰閣。
劉致美不敢怠慢,亦步亦趨地跟著進了書房。
殷昱眼神示意孫士謙等人下去,隻余他和謝琬還有劉致美在內。
殷昱道:“劉致美,你知道本王找你是為什麽事嗎?”
劉致美覷了他一眼,低下頭去,搖搖頭:“奴才不知,還請王爺明示。”
殷昱道:“四十多年前,惠安太子曾與蘭嬪同逛過一次廟會,你是同行者之一,應該記得?”
劉致美臉色一白,問道:“敢問王爺是何處得來奴才的住址?”
謝琬走過來,溫聲道:“你不用怕,是德妃娘娘告訴我們的。她把當年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們,但是還有些細節,我們需要找你再了解了解。”
聽到德妃的名字,劉致美繃緊的雙肩瞬間松馳下來,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些。他垂頭默了默,說道:“其實奴才也猜到是德妃娘娘。不然的話沒有人會知道奴才的下落。”
謝琬指著屋中間的錦杌,說道:“劉公公不妨坐下來說話。我問你,當夜惠安太子去逛廟會的時候,蘭嬪曾經遇到過一個熟絡的女子,你可認得那是誰家的女眷?”
劉致美搖搖頭,“女眷們都輕易不出來露面,而當時奴才只是個負責在遠處隔離閑雜人的下等內侍,根本沒有資格靠近蘭嬪近身侍侯,那女眷和蘭嬪都在車輦上呆著,只有那孩子和惠安太子手拉手地在侍衛陪伴下遊街,因此根本認不出來。”
謝琬想了下,又道:“那他們身邊跟著的人,身上也沒有什麽標識嗎?”
“沒有。”劉致美道,“他們身邊的人都作尋常打扮,興許也是不方便讓人知道是誰家內眷出門在外,所以沒有任何標識。不過,”說到這裡,他忽然又揚起臉來,“那些人卻個個身形矯健,應該都是武功不錯的練家子。”
能令宮裡小太監都瞧出來武功不錯的人,必然是真的武功不錯了。謝琬感到絲振奮,京中能請到大批身手不錯的人做護衛的人家,必然不是什麽低等的門第。那同染病而死的孩子出身不低的可能性,又再加強了一分。
不過顯然還是不能一步到位,只能看看還有什麽線索了。
“那麽,惠安太子地宮邊上的骨灰壇是怎麽回事?”她再問。
聽到這裡,劉致美的肩膀又不由抖瑟了一下,“這個說來話長了。
“當時惠安太子見喜之後,裕妃下令把所有接觸過太子的人全部禁閉起來,包括蘭嬪,總共有二十幾個人。那幾日裡陸續有人見喜,見喜就立即被人抬出去,誰也不知道下落,我們都害怕極了,眼看著人一個個地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自己。
“而沒過兩日,突然傳來太子甍逝的消息,緊接著,蘭嬪被賜死,我們全部宮人都被下旨送去荒郊賜死。其實那時候染病的人多數已然病發,而沒發病的人已然可以確定沒有什麽威脅,但是皇上因為悲傷,他把惠安太子的死因怪上了宮人,認為這是場蓄意的陰謀,他讓我們全部給惠安太子陪葬。
“我和劉清元都以為自己沒救了, 可是沒想到,翌日早上準備出宮赴死之時,卻又傳來皇上下旨讓不曾接觸過惠安太子的宮人免死,原來裕妃替我們求了情。後來我和劉清元還有另外兩個被派去守太子陵,那兩個沒熬住這番變故,沒多久後便嚇死了。
“而我們倆則算命大,認定好死不如賴活著,還是在地宮裡呆了下來。
“按本朝規矩,太子的喪期是八八六十四天,在宮中停靈四十九天之後,還要到地宮再停段時間,然後封宮。我們在隨同靈槨一同到達皇陵的第三日清早,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日是我當值,我趕在卯正進地宮去添燈油時,就見靈案下方擺著個樣式精美的壇子。
“我們窮苦人家,死了人從前都是直接放進坑裡埋了的,就是出痘死的要麽也是深埋,要麽也是放石灰裡燒了算數。我從小到大都見過這樣的壇子,於是我拿起來看了看,當我看見壇子上刻著的喪幡和金剛咒語等紋飾,才恍覺是個裝骨灰的壇子!”
劉致美咽了咽口水,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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