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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番外 霍英(二)
他默不作聲地順著鎮上的石板路往前走,鎮子的面貌整個有些偏灰,眼下是深秋的天氣,山上的樹木也很稀疏。他覺得自己的心情與這小鎮相得益彰,他的心情也是灰的,從來沒有過的灰黯。

 “給。”

 一把酒壺遞到眼前來,女孩子的眼裡充滿著緊張的期待。

 他伸手接過來,繼續往前走。

 女孩追上來,巴巴地道:“酒裡沒毒,是我剛剛在街上酒坊裡買的。”

 他還是不說話,沿著石板路往前,漸漸地出了街口,有兩條路,一條是往村莊裡去,那裡有低矮的山巒,一條是河堤上走,相對開闊。

 他選擇了河堤。

 雖然當地民風開放,可這女孩子看起來不是本地人,就算是隨便走,他也應該考慮考慮影響。

 他在河堤一棵枯樹下坐下來。

 說是河,其實連小溪都不是,西北氣候乾燥,除了冬春,只怕這裡常年是乾的。

 “你好像有心事。”女孩隨在他旁邊坐下,動作也透著大家閨秀的文雅。

 他就不明白了,一個有著大家儀態的女孩子,為什麽會孤身住客棧?但他又不想問,他實在懶得去關心這個世界。

 他舉起酒壺,對嘴喝起來。

 喝了一半他躺在地上,閉上眼。

 女孩子看著他,抿了抿嘴,看到他放在一旁的酒壺,忽然也舉起來,學著他的樣子對嘴喝。

 很新奇的感覺。

 她從來沒有這麽豪邁過。

 她認識的男孩子。個個都是清秀文雅的,像面前這個看上去就是那種應該馳聘在沙場裡號令群雄的人,她從沒見過,更沒接觸過。

 當然,往西北這一路來,也遇見過不少不羈的人,但是跟這個人相比,又實在相差了太多。

 她真不敢相信,昨天晚上竟然在他的床上睡了一夜。

 她抬手印了印滾燙的臉,為了掩飾。又舉壺喝了一口。

 嗆著了。

 霍英睜開眼。真是無語。沒見過這麽笨的人。

 他坐起來,盯著狂咳不止的她看了會兒,抬手在她背上輕拍了幾拍,等咳嗽漸消。便停了下來。

 女孩咳過後的雙頰像是染上了一層紅霞。美豔極了。

 霍英心下一動。把臉撇開來。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河岸也變得有些曬。

 這熱辣的力量刺得他眼睛有些發疼,小胡子他們沒追來。應該已經散了。

 “走吧。”他起身說。

 “我叫戚嫣。”回來的路上,女孩子抬起紅紅的小臉告訴他。

 霍英隔半日,嗯了聲。

 

 客棧門口,霍英與戚嫣站在門檻外,再也邁不動腳步了。

 房門已經修好了,但是眼下大開,屋裡坐了幾個笑嘻嘻的人,當中坐的是崔福。

 “公子,終於等到您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他們都有事找公子商量呢,請——”

 崔福話沒說完,霍英就拖著目瞪口呆的戚嫣嗖地一聲消失沒影了!

 崔福張大嘴愣在那裡。

 “都怪你!”廖卓沒好氣地瞥他,抬腿追上去。

 “這也怪我?”崔福指著自己鼻子,也拔腿跟上,一面跑一面嚷:“當初是誰他媽死乞白咧地拖著我來?到了這會兒又來埋怨我,我好欺負嗎?老子不受你的冤枉氣了,老子這就回宮去!——喂!你他媽倒是等等我!”

 一道身影又箭似的衝回來,跟拖柴禾似的拖著他便往門外走。

 日落山崗的時候,霍英帶著戚嫣在山神廟裡落了腳。

 他不知道錦衣司的人找他做什麽,更不知道皇后和太子找他做什麽,他不怕他們問罪,他怕的是見他們。作為罪臣的後人,他沒臉去見他們。如果不是祖父當年一念之差,後來不會有這麽多事,殷昱也不會遇到那麽多凶險,不只他沒臉見他們,現在整個霍家都沒臉。

 “別怕,有我陪你呢。”

 戚嫣小心地挪到他身邊坐下,堅定地說。

 霍英往她臉上瞥了眼,心情更加鬱悶。他一個人去哪裡都無所謂,如今身邊多了這麽個麻煩,他該如何是好?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他說道。

 “不,我不回去。”戚嫣抱著雙膝,倔強地說,“我回去他們就會逼我成親。”

 霍英訥然:“你是逃婚出來的?”

 戚嫣抿唇,“也不全是。但是差不多吧。”

 霍英無語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世間還真有敢逃婚的女子。可他總不能帶著她四處遊蕩吧?

 他瞪了她半晌,爬起來,往山下走。

 戚嫣跟上去:“我都不害怕,你一個大男人,我不要你負責又不會對你死纏爛打,如果你方便就把我送去我外祖家,不方便的話撂下我便是,這麽急著逃幹什麽?”

 聽到這個逃字,霍英像被針刺了似的停下來。

 他英雄一世,還從來沒有逃避過什麽。

 “你外祖家在哪兒?”他問。

 “在河間府,南源縣程家。”戚嫣說。

 霍英面無表情盯著她看,她緊抿著雙唇跟他對視。

 “走吧。”他說。

 戚嫣微頓,緊繃的臉上頓時鮮活開了,立即提起裙子尾隨上去。

 斜陽照在一高一矮兩道身影上,金色的光澤相同的步履,使得他們看起來既和諧又相襯。

 “為什麽會獨自在客棧裡?”

 “我是跟我二叔過來的,他去西北赴任,我偷上了他的馬車,出了河間很遠他才發現。後來他給了消息給我三哥,我不肯回去,我們在飯館吃晚飯的時候他把桌上酒釀圓子裡的甜酒換成了烈酒,我趁他們不備時走出來,結果因為喝醉,走錯了客棧。”

 “……你腦子真是白長了。”

 “你怎麽罵人?明明是三哥太陰險……”

 一路上說話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夕陽的余暉像是一雙溫柔的手,將他們送上南下的路。

 霍英隻到過河間府許多次,但是南源隻來過一次,就是多年前殷昱失蹤的時候,他知道這裡有他曾經的老部下,所以帶著人到這帶來查訪過。

 他給戚嫣買了匹馬,又重置了一身相對低調的裝束,花了十來日時間,到達了南源。

 十天相處下來,他對她的存在已經漸漸習慣。

 她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討厭,甚至他私底下覺得,她還有幾分可人。一路上都是她說話的時候多,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會有這樣多的話,而且這樣傻。路上遇見有受傷的小鳥,她會上去替它包扎,如果遇見有背柴的老大爺,她會拖著他去幫忙。

 她很活潑,但是不驕縱,很爽快,但又不粗魯,從她的身上能夠看出受到過比較好的教養,雖然逃婚這種事聽起來很驚世駭俗。說話和討論事物的時候也會有比較不俗的觀點,偶爾會反駁霍英的“強盜言論”。

 這些都能看出來一個人的底蘊。

 霍英漸漸對她產生了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是這樣的大方而不扭捏,一切都讓出身世家,但是又長年在軍營裡呆慣了的他感到無比的舒適自然。

 他開始會因為她的一些傻話發笑,也會在晚上帶她到樹林裡烤野兔。

 他看著她開心地直鼓掌,然後自己也靜靜地彎了唇。

 有了她的旅途,似乎一點兒也不寂寞。

 但是十日後,他們還是站在了南源縣城裡。

 離開京師中原數月,再看到滿眼的良田與被秋風吹紅了楓葉的山崗,霍英心情竟然也有些難以平靜。眼下他所見到的安居樂業,見到的和樂融融,也有他曾經的一份功勞。他忽然覺得他前二十年也沒有白活,即使他從今往後再也沒有機會為國效力,他也仍然覺得光榮。

 他到底還是熱愛著這片土地的,西北太荒涼,讓人也平白多了幾分荒涼的心情,也許,回頭他可以將大胤的大江南北走遍,好好地看看這大好江山,最後選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隨便找個差事,度過余生。

 “前面就是程家了,我們先找個客棧換了衣服,然後你再進去。”他在客棧門前下了馬,跟她道。

 戚嫣這一整天都沒怎麽說話,聽見他這麽說,也只是默默點了點頭,下馬來。

 霍英仍然開了兩間房。

 戚嫣站在房門口,說道:“接下來你會去哪裡?”

 霍英受不了她的眼神,轉過身來。

 找他幹什麽?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對路人,而他剛好有閑送她一程。他們不會有別的交集的,他只是個罪臣之子。

 他抬腳跨過門檻,關上門。

 戚嫣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看了半晌, 忽然面朝樓下,比了個手勢。

 樓下的小胡子搖了搖折扇,點點頭,仰脖將杯裡的酒一口飲盡。

 戚嫣直起腰,再看向霍英的房間,眼底流露出一絲複雜。

 霍英在床上閉目養神了半個時辰,戚嫣就把房門叩響了。“霍英,我們可以走了。”

 他睜開眼,坐起來,開了門。

 換回女裝的戚嫣乍然出現在門口有些驚豔,這樣的女孩子,如果沒有個好的丈夫,確實不公平。

 想起這幾日的相處,不知道為什麽,想到分別時他的心有一點疼。

 他默默下了樓梯,仍然一前一後地走著。

 又是條陌生的街道,又是不同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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