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昊一行人回到了瓊州。糖廠現在已經開始出糖了,質量還算可以。黃遠生挑了些上品送給知府吳廷雲,結果知府大人府宅上下都對這種白花花的糖很有好感,這比以前那種黑乎乎的糖可好吃多了。有了知府大人的首肯,榆林灣糖坊很快便在瓊州府打開了市場。
孫天昊坐在糖廠辦公室碩大的辦公桌後面,對面是張海等人。
“你說你要去澳門?”張海把頭搖的跟撥楞鼓似的,“不行,不行。太危險。我們剛剛痛揍了劉香一頓,你現在去澳門,萬一劉香下黑手怎麽辦?”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去一趟澳門。”孫天昊說道,“這不僅是我個人的意見,也是委員會和軍委會的意見。”
“孫主任,你能說的明白一點嗎?”錢杉肅問道,“既然知道危險,為什麽還要去澳門。”
“情況是這樣的。”孫天昊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解釋解釋了,“2個委員會分析了目前的狀況,葡萄牙和西班牙現在是一個國家,都聽命於那個什麽菲利普王朝,但雙方貌合神離。而現在荷蘭正在崛起,葡萄牙和西班牙在東南亞的勢力正在被荷蘭人一點一點吞噬。1622和1627年,荷蘭人兩次進攻了澳門,雖然都被擊敗,但荷蘭人在海上屢次搶劫了葡萄牙的船,使葡萄牙損失慘重。12年以後,大概就是1642年,荷蘭從西班牙的手裡搶走了台灣的雞籠。我們的下一步可能要往南方發展,所以委員會認為東南亞這個地方越亂越好,不能讓荷蘭一家獨大,只有亂起來,我們才會有機會。”
“往南方發展?這是誰決定的,為什麽去南方,不打滿清了?”魏陽問道。
“這個問題現在只是這麽個設想,沒最後決定。”孫天昊說道,“不過,多做一手準備是沒壞處的。”
“可這和劉香有什麽關系?”陶守慶還是沒明白孫天昊的意思。
“是這樣的。”孫天昊答道,“在原來的歷史上,劉香和鄭芝龍一直打到了5年以後的1635年才徹底失敗。但我們現在給了劉香這麽一下,歷史會不會因此改變還說不好。問題是別看現在鄭芝龍和荷蘭人打來打去,劉香完蛋以後,鄭芝龍就和荷蘭人穿一條褲子了,而且這家夥最後降了滿清。委員會的意思是,我們最好能取代劉香,拖住鄭芝龍。即便不行,也要同葡萄牙人搞好關系,可能的話援助葡萄牙對抗荷蘭人。”
“取代劉香?怎麽取代?”張海有些不太相信,“咱們現在的2艘船根本就動不了了,連榆林灣都開不出來,現在就一艘30炮艇,怎麽和劉香打?”
“這個情況海軍方面和我說了。”孫天昊向張海解釋道,“新的2艘30炮艇近期內就可以下水了,邱鵬和約翰又設計了30炮艇改進型,500噸級,可以裝備24門大炮。至於什麽時候能下水,這個還不知道。但是就算只有3艘炮艇,打不了大仗,搗亂一下,鬧出點動靜來還是可以的。”
“還有一點。”孫天昊繼續說道,“鄭芝龍能迅速發展起來,除了他自己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被明朝政府招安了,可以拉虎皮當大旗。而我們現在雖然在榆林灣發展的很快,可畢竟是名不正,言不順,出了瓊州府,沒人知道咱們。委員會的意思是咱們不僅要和澳門搭上線,最好能和廣州搭上線。現在有個契機,兩廣總督王尊德今年就掛了,明年就是王業浩當這個總督,但王業浩就幹了一年,後年就換上了招安鄭芝龍的熊文燦了。
陸老說,這個熊文燦招安有癮,不但招安了鄭芝龍,後來跟農民軍作戰的時候還招撫了張獻忠,劉國能,羅汝才,左革裡等人,除李自成外的十二家農民起義軍全被他招降。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哥們最後就死在招安上,因為張獻忠降而複叛。” 孫天昊發現自己有些說跑題了,趕緊把話題拉了回來:“委員會的意思是希望咱們能在瓊州府這邊弄出點動靜來,將來不管招安也好還是別的也好,也能扯個虎皮當個大旗,這對咱們的發展是有好處的。”
孫天昊長篇大論了一通,感覺有些口渴,起身倒了一杯水:“你們都想想,有什麽問題說出來,這瓊州現在就咱們幾個人,有事得大家拿主意。”
幾個人沉思了一會,陶守慶說道:“既然是委員會做出的決定,我沒什麽意見,能走出去還是走出去比較好,現在總是窩在海南島也不是個辦法。”
“如果大家都沒什麽意見,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孫天昊盯著張海,“張海你和我去澳門。”
“怎麽又是我?怎麽老是我?”張海瞪著眼睛抗議道。
“誰叫你會那個什麽降龍十八腿,現在瓊州府誰不知道你是何文煥的師傅,你不去誰去。”魏陽呵呵的笑道。
張海還沒再次抗議,孫天昊就說話了:“魏陽說的沒錯,這次不是咱們兩個人去,拉上黃遠生和何文煥。”
“為什麽?”不光是張海,所有的人都對孫天昊這個決定有些奇怪。
“這還想不明白?”孫天昊點了點對面的四個人,“怪不得委員會讓我當這個主任,真有遠見。”
“去你的。”張海罵道,“趕緊說,到底為什麽。”
“咱們的目標是取代劉香,對抗荷蘭人。”孫天昊認真的解釋道,“可這目標太遙遠,現在沒頭沒腦的去澳門,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誰,說不定把你當打秋風的就給打發了。所以咱們得先定一個比較靠譜的目標,賣給葡萄牙人白糖,這是一。第二,最好能讓何文煥或者黃遠生在澳門設一個點,隨時掌握澳門的動向。所以這2個人也得去。”
錢杉肅又問了個問題:“這個點讓他們安排人手嗎,沒咱們的人能放心嗎?”
“沒辦法,咱們沒人手,只能先這樣。”孫天昊笑眯眯的看著錢杉肅,“要不你去?”
“你饒了我吧。”錢杉肅舉手投降,“我還是老實呆在這吧。”
眾人商議完了就各自散去,張海磨蹭到了最後。
“孫哥。”張海見屋子裡沒人了,低聲問道,“去澳門真的是委員會的決定?”
“是。”孫天昊揮了揮手,示意張海重新坐下,“這個問題我和陸老還有許朗商量過了。我們的意思,現在不管是誰在搞小動作,不管將來矛盾會不會公開,起碼現在榆林灣表面上還是鐵板一塊,發展榆林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只要對榆林灣的發展有好處的,都必須去做。”
孫天昊等4人一起搭船去了澳門。自從三年前荷蘭人進攻澳門被擊退以後,就轉向台灣發展,澳門進入了迅速的發展時期。現在的澳門人口3萬,各種商貿異常繁榮。孫天昊記得陸天翔說過,崇禎三年從澳門運往馬尼拉的商品總值就折合白銀100萬兩。
4個人安頓下之後,黃遠生便雇了一個名叫孫旭的通譯,帶著孫天昊等人在澳門的街頭閑逛起來。時至中午,幾個人找了一家酒肆叫了幾個小菜喝起了酒。
“黃老板。”孫天昊問道,“澳門就這麽屁大點地方,這一上午逛得也差不多了,咱們總得有個目標啊,總不能就這麽和沒頭的蒼蠅一樣瞎撞吧。”
“呵呵,孫公子著急了?”黃遠生笑道,“不著急,咱們有目標,下午我們去教堂。”
“教堂?”張海問道,“去教堂幹嘛?黃老板信耶穌嗎?”
“耶穌我是不信,不過有人信。”黃遠生解釋道,“咱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賣糖,現在對這些紅夷商人最熟悉的就要算教堂裡的神父了,這些紅夷人來了以後肯定是要去教堂的,所以我們去找找神父,可能會有幫助。再說,孫公子不是說這次最好能去拜訪一下濠鏡的兵頭,也就是你們說的什麽總督。這也要通過神父,他和這個兵頭比較熟悉。”
站在聖保羅教堂的前面,孫天昊不禁感慨起來:“這就是大三巴牌坊啊,沒想到現在是這個摸樣。”
“大三巴牌坊?”黃遠生沒聽明白,“什麽大三巴?這是聖保羅教堂。不過孫公子這麽一說,還真像是個牌坊。”
孫天昊笑了笑沒有解釋,而是說道:“進去吧,也不知道華倫他主教在不在家。”
黃遠生瞪著2隻眼睛看著孫天昊拱了拱手:“孫公子真是見多識廣啊,居然連這裡的主教的名字都知道,在下佩服。”
“呵呵。”孫天昊乾笑了兩聲,“黃老板,我等故國雖遠離大明數萬裡,但我等身為華夏子孫,故土的消息我等還是關心的。”
其實在榆林灣的時候,陸天翔就向孫天昊介紹了澳門的情況。聖保羅教堂始建於1602年,1635年9月22日被一場大火吞噬,後於1637年重建,是當時東方最大的天主教堂。位於澳門大巴街附近的小山丘上,這間教堂與火結下不解之緣,從其雛形起台至後世僅存的前壁牌坊,先後經歷3次大火,屢焚屢建,見證了澳門的歷史。1835年1月26日黃昏,聖保羅教堂被一場大火燒毀,僅殘存了現在的前壁部分。因為它的形狀與中國傳統牌坊相似,所以取名為“大三巴碑坊”。
而澳門的天主教在整個東亞地區可以說是歷史最悠久的。1575年(萬歷三年)羅馬教皇格留哥利十三世宣布澳門為天主教主教區,做為遠東第一教區,並任澳門主教。1579年(萬歷七年)瑪利亞濟咯修女會開始在澳門活動。1581年(萬歷九年)意大利天主教士利瑪竇抵澳門學習中文。並且入內地傳教。此時澳門教區的主教便是剛剛繼任的華倫他。
孫天昊揮揮手打斷了黃遠生還想提出的問題:“黃老板,其中的原委細節,我等日後會和黃老板說清楚的,今天我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賣糖。我在船上和黃老板說過,目前濠鏡每年往外走的貨物高達100多萬兩,這其中白糖佔得份額很少,這就是我們的商機,黃老板可不要忘記這一點啊。”
“哪能啊。”黃遠生連忙表態:“黃某定當盡力,為咱們糖廠打開銷路。”
“還有,黃老板,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孫天昊又故作神秘的說道,“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目前荷蘭人正在南洋一帶同葡萄牙人打仗,並且很快就要打贏了。如果荷蘭人控制了航路,恐怕這濠鏡的商路就不是那麽順暢的了,所以我們得抓緊賣糖。”
“南洋?”黃遠生的下巴又一次快掉下來了:“你們怎麽會連南洋的事都知道?莫非孫公子,你們,你們和你們的故國聯系上了?”
“南洋?”何文煥也插話道,“南洋是哪啊?”
孫天昊沒再回答,而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諸位,再說下去就耽誤事了,一起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