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那我們走了……”
夜色之中,齊妝,莫劍心,張勝男三人對齊休行禮告別。
古熔來了兩年之後,終於決定開爐煉劍。按他的設計,不光楚秦門上的地火寒泉不符合要求,而且這一去,估計要花掉整整一年,這還是他和莫劍心將許多材料,事先製備好的情況下。
不過他不肯吐實,到底要去哪裡,煉成什麽樣的劍,齊休也隻得不問。張勝男眼下【烈炎丹】煉製的成功率頗高,已到了丹道瓶頸,該向另一種丹藥展望的時候了,這次也跟他出去見識一番。
張勝男已長成二十出頭的漂亮大姑娘了,眉眼間和當年托孤的母親有些相像,不過許是對著丹爐坐久了,有些微微對眼,人也呆呆的。
“好吧,一路小心。”
齊休取出百枚三階靈石,交給莫劍心收著,又將【幻木靈梭】塞到齊妝手裡,細細囑咐一番,才放他們和古熔,古鐵生一道走了。
等看到遠方的遁光不見,楚無影帶著展仇悄然出現在齊休身前。
“哎……”看到展仇,齊休心中暗歎口氣。
展仇也到了練氣圓滿,引動了築基機緣,也是告別的時候,不過他如果築基成功,會直接去齊南城,租賃一處洞府存身,暫時不回門中,自然是為了韜光養晦的需要。
他的出行是楚秦門極為機密的事,只有齊休和楚無影知道。
也不知展仇此去,還有沒有回來的一天,齊休心中雖然擔心,但還是故作開心地和展仇說幾句勉勵的話,【黑炎鳳凰】符寶遞給他帶著,以備意外。又讓楚無影送上一程,省得被有心人發現。
等楚無影回來,已是快天明的時候,秦思過,趙瑤,熊黛兒和她那隻【太極熊】,都早早起來,一路來找齊休。
這次門中演武,他們三人奪了頭籌,正好又到了每十年一次的黑河坊擂台賽,白慕菡眼看楚秦小店租約到了要收,連連傳消息過來催促,生怕齊休不準備參賽。
“又是十年過去了啊……”
十年前,空問和尚剛走,自家還窩在九三坊。這十年是門中發展最快的十年,又沒有什麽人員損失,日子更是一日比一日紅火,只是不知道下個十年……
收拾心情,本來自己不準備去那黑河坊,回回見到同樣的人,和鬼打牆一樣。但忽然覺得今天連送三撥人,搞得跟樹倒猢猻散一樣,隱隱有些意頭不好,乾脆變卦,囑咐楚無影帶其余弟子守好山門,親自帶著三人一路往羅山坊飛去。
又從羅山坊到山都山,準備從這裡轉道,直接去黑河坊。
祁無霜行商是一把好手,比魏玄這個陰謀家要強很多,山都山也從一座戰禍頻頻的廝殺之地,變成了南楚城,黑河坊,器符城,羅山坊四地的交匯之處,四方往來,商旅不絕。
站在山都山上,四周早已物事人非,齊休還記得當年在迎賓閣中,聽到魏家修士的悲歌,到現在,那歌聲仿佛還在山間回蕩。
“生多苦,漫長路,……”
“……離多苦,離多苦,魂去來兮,朝朝暮暮。”
將回憶中的那首悲歌,呢喃著念完,竟然發現自己有點想念魏玄,魏永,甚至魏皋這些人了。他們哪個不是人中之龍,聰明絕頂,當日的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
一朝敗落,萬事皆休,如風一般散去,什麽痕跡都沒留下,太殘酷,太殘酷啊……
“咦!?那邊那廝,你剛念的是魏家的離別歌吧?”
身後一個尖刻的聲音傳來,齊休才意識到剛才過於感慨,被人走到身後,還不自知。轉過頭去,看到一個陌生的練氣中期男修,高高瘦瘦,臉上半部還說得過去,一到嘴巴那就像豁開了一個大口,一咧起來就佔滿大半張臉,倒和青蛙的嘴有點像。
“如今魏家早亡了,你還在這為他家慰靈招魂,來來來,我們去找祁家人掰扯掰扯。”
那人上前一把拽住齊休,就要拉他去見祁家修士,一副義憤填膺,連築基修士都不怕的樣子。齊休都被搞茫了,哪來的這種無聊的人!
運用築基威壓將他震開,獸船正好到了,帶著三名弟子竄了上去。那人還跟著後面大嚷大叫,指著齊休說他念詩的事情,引來路人紛紛駐足側目。
獸船之上,一名和藹老者笑著對齊休說道:“不要理他,這人姓盧,名玄青,是盧士洛的遺族,恨死魏家人了,自己又沒本事,天天在山都周邊轉悠,到處惹事訛人為生。要不是祁老祖念他可憐,早把他趕走了。”
齊休聽到是盧家遺族,還真有點不敢面對那個盧玄青,當年自家可是親身參與,天引山下一戰,魏皋和綠袍串通,陰死了不少盧家遺族修士,論起來還真是有點仇。
轉過身,對那老者道聲謝,那老者笑道:“我看你面生,是從羅家坊那邊來,去黑河參加擂台賽的罷?”
“正是,正是。”這趟獸船就是到黑河坊的,又是這種時候,自也不難猜,齊休笑著應道。
“哈哈,你我同路啊……”老者築基初期修為,似乎想和齊休這築基中期攀扯上些關系,拱手自報名號:“仙林虢壽,幸會幸會。”
“呃……呵呵……”
齊休心說我忽然變卦跑這一趟幹嘛!一路遇到的,都是些令自己尷尬萬分的人哪!
要是現在有靈鏡照照,自家臉上肯定是紅一塊白一塊的,但事到如今,無論如何還是要面對,拱手回禮道:“楚秦齊休,久仰,久仰。”
這回輪到老者尷尬了,愣了半天,乾笑了幾聲,扯了幾句閑話,就告辭別過。
二階獸船,就這麽點地方,齊休乾脆一頭鑽進自家小屋裡,把三位弟子也拘著不讓出去。生怕再遇到些有瓜葛的人。
這種事,哪是躲得掉的,剛下獸船,就看見白慕菡早等在那裡,身邊站著一位白發老嫗,依稀還能認出,是當年老楚秦門裡的那位秦師姐。
齊休一腳踏空,差點栽了個跟頭,出好大的糗。
“我就不該跑這一趟!”
齊休再次在心裡怒吼,沒轍,上前見過,那秦師姐猛打眼色,要說悄悄話的樣子。齊休隻得讓白慕菡帶著三位弟子先去歇息,自己和她到僻靜處說話。
“哼哼,你和流花宗簽了約書,不收留我們這些秦家子弟。又把長房嫡支丟在了仙林,當年我就看出來,你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
秦師姐一上來就沒好話,齊休聽得心頭火起,這都四十多年了!這秦師姐還是這麽胡攪蠻纏,用築基威壓鎮住她,冷冷說道:“你有事就說罷,沒得耽誤我正事。”
“呸,我都這把年紀了,又不怕死,你怎壓得服我!”
秦師姐是豁出去了,喋喋不休的罵,和當年做派一點沒變。齊休心頭一陣煩悶,要是依剛築基時候的脾氣,拐出坊市就殺了,能省多大的事。
那秦師姐罵得累了,又沒事人一般湊上來,低聲說道:“我知你不會收留我們,眼下流花宗那邊,我們秦家子弟已有一個天才築基成功,我們也不想再呆下去了。這不是你離開了仙林了麽?我們就想著反正秦家嫡支在那邊,我們就去奪了他的山門,到白山過日子,你幫我們這個忙,以後各不相乾……”
一幫子齊雲修士,來奪白山修士的山門,那戰鬥力,能比麽?自己就更不會幫手了,齊休翻個白眼,剛想不理走人,終於還是怕秦師姐他們要是真的動手,不但搞得自家身死,以後左山秦氏在仙林也不會好過。
忍住怒氣,規勸道:“我勸你還是熄了心思,眼下仙林那邊有金丹修士坐鎮,不許搶奪山門,你們這種打算,根本沒用!”
秦師姐呆住,喃喃自語幾句,許是怕齊休騙她,又去坊市裡打聽消息去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婆子,在坊市裡四處拉人問,就跟魔怔了一樣。
齊休搖搖頭,不想參合到這事裡面,一路到住處找白慕菡等人。
自然不會再去住老街的旅店,那邊已是楨林客棧了, 生意十分紅火,白慕菡一提到這事,就要罵齊休,沒辦法,齊休也隻好任她罵。
明天才是散修初選,沒幾位弟子什麽事,熊黛兒吵著要逛街,齊休這一路碰到些人,都很是鬧心,不想陪她逛。
“上次陪敏娘去離火城玩了那麽久,玥兒還跟我說,說以前你陪她們娘倆去連水城玩過兩回,你……你連黑河坊都不肯陪我逛!”
熊黛兒立刻就哭了,眼淚嘩嘩的,一副受氣小妾的形色,齊休被吵得腦瓜子生疼,隻好陪她出來。
剛出旅店門口,迎面就見到楨林門劉家家主,齊休都快昏過去了。
“喲,這不是齊掌門嗎?又是十年不見啊!怎麽不住到我那裡去?那裡是你家原來的產業啊!我不會收你一枚靈石的房錢的,走走走……”
劉家家主一疊聲讓齊休換地方住,他身後跟著幾人,都知道些內情,怪模怪樣地笑著。
齊休知道他是故意的,心裡的火苗騰騰往上冒,無奈,【明己心】轉來轉去,終於壓平複了,笑著把這鳥人應付走。
“不收我們靈石,不是很好麽?”
熊黛兒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要不我們就去他那邊住算了。”
“不逛了!”
齊休大喝一聲,把熊黛兒領回房裡,幾下剝光了,撲上去好好教訓,直到折騰得她哭叫求饒,才算泄了這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