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芳華究竟有沒有懷胎,除了她自己,就是一直為她診脈的蔣太醫最清楚。
皇上領著幾個寵愛的妃子去行宮避暑,沒過多久就傳出王美人懷孕的喜訊。若真能生下皇子,這可就是后宮裡的頭一份,先不說王美人的身份如何,單說她這份本事,就足以叫所有人折服敬佩。
皇上一高興,當即就封王氏為婕妤,越級加封,一是皇上心裡實在高興,二是安撫王氏用心養身子,準備待產。
而且,皇上取的封號極貴重,並不以姓氏為稱,而是取了一個“祥”字。
祥婕妤,身懷六甲,百福呈祥。
皇上對王氏這個封號有多期待,對這個孩子就有多期待。
聖懿皇太后私底下勸皇上,說祥婕妤那樣的出身,不配如此好的封號。可皇上才不理會,聖懿皇太后不是親媽,皇上還年少的時候,與母親德妃沒少受皇后的氣。
聖懿皇太后越是勸,皇上心裡越不舒服。他本來並不是十分寵愛王美人,至少比不上閔婕妤。可現在,有了聖懿皇太后的壓迫,皇上反而日日去祥婕妤那裡探視,各種賞賜流水一般送去,鬧的行宮裡風向大轉。
閔芳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艱難度日。
她未進宮時就有寵,做了婕妤後更是榮耀不斷,如今急轉直下,她怎麽受得了這樣的窘困?
閔芳華忽然就病了,吃什麽吐什麽,聞不得怪味兒。她身邊的太監小海子一聽,想都沒想,跪倒在地就磕頭恭喜,說婕妤娘娘一定是有喜了。
閔芳華當時一愣。等明白過來的時候,十幾個宮女太監都在殿外磕頭祝賀。
閔芳華飄飄然起來,忙打發人去請太醫。
趕巧,當日在行宮當值的就是與閔家有交情的蔣太醫。一診脈,蔣太醫也跟著是連連恭喜。說是月份還小,但瞧著像。
閔芳華有了蔣太醫這句話。心裡篤定不疑,還告訴蔣太醫,說這兩日不斷腸胃不適,而且肚子裡總覺得什麽東西亂動。
大夥兒更堅信皇室要喜添丁。
萬歲得知此消息,原本散了朝會照例要去探視祥婕妤,可轉身就來了閔芳華這兒。
閔芳華也體會到了什麽叫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滋味。皇上雖不能寵愛她,此後一連半個月,卻也是日日宿在閔芳華的宮中。
可就是這半個月的時間裡,閔芳華肚子裡的胎動越發微弱。她害怕不好,悄悄叫來蔣太醫。蔣太醫一瞧,冷汗都下來了。
前番診脈全是誤導,閔婕妤好端端的身子,根本從沒有過身孕。
閔芳華不信,鬧著要再叫一個太醫,卻被她的太監小海子勸住。小海子滿臉忠心,說的情真意切。皇上要知道,肯定認為閔婕妤是故意欺瞞。到時候失寵是小事。掉腦袋才是大事。
閔芳華進宮的時候隻帶了一個心腹丫鬟素茶,內侍監撥調了太監小海子。小海子二十出頭,在宮裡混跡十余年,門門道道都清楚,進來頭一天就誓死效忠。
閔芳華多處得益於小海子的指點,對小孩子的效忠深信不疑。
經他這麽一勸。閔芳華也覺得事情不妙,所以硬撐著不敢說實話。蔣太醫剛開始還怕擔乾系,寧死不肯再來,是小海子登門去威脅,嚇得蔣太醫不敢不從。
閔芳華千方百計想著怎麽做出滑胎的假象。可皇上對她看的緊,閔芳華是一絲機會都沒有。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宮裡忽然鬧了刺客,小海子靈機一動,滿宮嚷嚷,說婕妤娘娘受驚過度,小產了......
這才是事情的真相,根本就沒什麽孩子,更說不上滑胎,都是閔芳華一手操縱的好戲。
如今宮裡上上下下都同情閔芳華,皇上雖然還是常來,卻不像以往那樣頻繁。
閔芳華雖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
借著慢慢“調養”的功夫,閔芳華還需要圖謀今後的章程。
正和小海子說話兒的功夫,外面忽然傳報,說影太嬪身邊的沅公公來求見。
“沅公公,那不是你的乾爹?”
小海子忙賠笑:“原來娘娘都記得。奴才的乾爹確實是在影太嬪身邊當差,要說奴才能到娘娘身邊伺候,也多虧了乾爹的鼎力相助,不然,哪有奴才今日的風光體面?”
閔芳華輕笑:“你這嘴好會說。罷了,既然是你的乾爹,我只看在你的面子上見一見。”
外面忙有小宮女去傳喚。
不多時,就見那位沅公公一溜兒小跑進了內殿,跪倒在珠簾之外就是磕頭請安。
閔芳華現在還是“養病”之中,歪在病榻上,一見沅公公這樣,忙叫小海子將人攙扶起來:“沅公公不必多禮,您今日來,可是影太嬪那裡有事?”
沅公公將頭微微一抬:“太嬪聽說府上大少爺昨日進京,娘娘這裡必有安排,太嬪有些上好的山參,都是先帝還在的時候所賜。”
芳華一怔:“大哥進京了?”她是知道閔雲澤要進京的安排,但去接的人消失兩個多月,音訊全無,閔芳華那時只顧著自己怎麽才能在假孕的風波中全身而退,對親哥哥是生是死,全然不在意。
乍一聽閔雲澤已經進京,而且還是從別人的口中得知消息,閔芳華卻有些不舒服。
她可以對別人不聞不問,但絕不容許別人瞞著敷衍她。
閔芳華淡淡的說道:“本宮這裡消息閉塞,斷然不及影太嬪那裡消息靈通。虧得是沅公公過來知會一聲,不然,本宮恐怕還被瞞在鼓裡呢!”
沅公公一聽,忙賠笑:“婕妤娘娘別誤會,我們太嬪娘娘也是好心。一得到信兒就差遣了奴才過來問問,以府裡的本事,各種靈丹妙藥總少不了,太嬪娘娘......”
沅公公欲言又止,珠簾之後的閔芳華聽的一清二楚,立即沉聲問道:“公公有什麽不妨直說,吞吞吐吐反叫本宮著急。”
“婕妤娘娘容稟,我們太嬪聽說一件事兒,心裡為府上可惜,只是叫不準,所以問問想問娘娘是否為真。”
“什麽事兒?”
沅公公歎道:“外面有人傳言,說府裡的四姑娘與別人私奔了!”
閔芳華當即從床上蹦了下來,大步來到珠簾之前。小海子又驚又怕,唯恐被乾爹沅公公瞧出端倪,隻好百般的哀求:“娘娘,您的身子骨才好些,可不能下地亂走。”
閔芳華一把推開小海子,隻盯著沅公公的雙目:“你說什麽?閔芳菲私奔了?和誰?去了哪裡?”
沅公公眉目低垂:“奴才也不知,太嬪娘娘得的消息隻這麽兩句話。因為婕妤娘娘的關系,我們太嬪總想著能幫就幫一把,府上四姑娘的事兒弄不好,恐怕還要牽連到娘娘頭上。娘娘才小產,皇上心裡即便沒有埋怨,但每每見著娘娘,說不得就要想起那孩子。婕妤娘娘若再不動些手段,恐怕今日的地位不保。”
閔芳華大驚:“你如何得知的?”
沅公公輕笑:“婕妤娘娘終究進宮時日太短。等您在后宮裡呆的久了,自然就能揣摩到主子的心思。萬歲對婕妤娘娘肚裡的孩子有多期待,對您滑胎一事就有多埋怨。我們太嬪就是怕婕妤娘娘年紀太小,還不明白這后宮傾軋的厲害之處,所以才派奴才過來。萬一府上四姑娘的醜聞是真......婕妤娘娘還要早作打算。”
閔芳華盯著沅公公瞧:“早作打算?怎麽打算?”
“我們太嬪娘娘說,婕妤娘娘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不用轉彎抹角。四小姐若真是私奔逃到外地,府裡不會不聞不問。要麽派人去追,要麽當做什麽也未發生,悄無聲息,別人問起,就直說四姑娘被遠遠嫁到了外地。可太嬪擔心,如此做法,會給婕妤娘娘帶來無窮的後患。”
閔芳華忙道:“何為後患?”
“婕妤娘娘不會不明白,也不會不知道。”沅公公哈哈一笑,對方臉色少見血色,難看之極:“太嬪娘娘能為婕妤娘娘瞞上一時半會兒,但傳言終歸快如閃電。娘娘還是早做打算......”
還沒說完,外面又有人進來報:“娘娘,大事不好,也不知是哪個倒霉的東西,在萬歲面前多嘴多舌,眼下,眼下皇上丟下了一切,正往這兒來呢!”
閔芳華大驚失色,跳到床上就往裡躲。
底下這一乾人被閔芳華的舉動弄的信心全無,紛紛找地方去躲藏,不敢露面。
宮中大亂, 皇帝踩著沉重腳步,徑直進了這宮內。但見幾個宮女還在亂鑽,心中不悅:“哪個不聽話亂跑?衝撞了閔婕妤,朕可饒不了你們!”
宮人們不敢亂動了,可見皇帝氣衝衝的模樣,都鬧不準主子們出了什麽事情。
且說皇帝大步流星進了內殿,卻見一老太監在大殿裡站著,目光一緊:“你不是影太嬪身邊的太監嗎?怎麽在此?”
皇帝疑心病很重。
他一直清減后宮,就是怕自己的女人與先帝的妃子們起爭執,逞凶鬥狠。
原本都好,有兩宮太后鎮壓著,倒也沒聽說什麽醜聞,可今天在閔婕妤這裡,忽然撞見影太嬪的貼身太監......
皇帝心裡開始起了戒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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