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蹭飯
陳悠瞧見了站在最中間高大頎長的男子,嘴巴微微張開,明亮好看的雙眸中也盡是驚訝,這不是秦征嗎?怎的這個時候會在這裡?
前幾次見到,他都是衣著華貴,渾身傲氣,可是今日他就像是一個落難的大狗一樣。
用求助又真摯的眼神看著她,渾身濕漉漉的,發絲散亂,原本一張乾淨又俊美的臉此時都是胡茬,一身簡便的行裝衣擺上都是泥點子。甚至還有幾塊被刮破了,拿著寶劍的右手背上有還未愈合的發紅發腫的小傷口。
這群人到底是去做什麽了?怎麽這樣一身狼狽。
唐仲同樣皺眉瞧著秦征一行,“誰受傷了,快些抬進來。耽誤了就不好了。”
白起聽後,忙將羅功扶進了大堂,羅功邊走邊哀嚎著,只是聲音讓人聽了有些奇怪,白起怕穿幫,趁著旁人沒注意,在羅功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羅功沒忍住,忽然慘烈的叫出聲。
把唐仲嚇了一跳,“快,將我藥箱尋來!”
阿魚早機靈的拿來了藥箱,遞給了唐仲。
剪開羅功小腿上的布料,那隨意包扎的流箭傷口就暴露了出來。
唐仲小心將黏在傷口邊的布料減掉,傷口因為拔了箭頭,所以猙獰難看,但是意外的是並沒有化膿感染,顯然是被臨時處理過。按說這樣的傷口過了新傷的階段並沒有那麽疼了,怎的這小哥叫的那般厲害。
唐仲邊為羅功處理傷口,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羅功心虛,為了遮掩,他急忙補救,“大夫,我這左腿當時也骨折了,也不知接沒接好,以後會不會跛,膝蓋疼的慌,您再幫我看看。”
聞言,唐仲抬起羅功的左腿,有技巧地動了動,果然有骨折的症狀。
“傷的是有些重,不過幸好小夥子身體結實,倒是沒什麽大礙,我給你敷了膏藥,你再吃幾劑方子,一月不到就能好清了,只是這左腿以後可要小心著些。”
唐仲轉頭瞧見秦征帶著護衛們還站在門口,有些於心不忍,“大冷天的,都站在外頭作甚,快進來暖暖。”
許是男人的直覺,站在陳悠身邊的趙燁磊下意識就覺得秦征不大對勁兒,他警惕地看著他。
秦征得了唐仲的同意才帶著屬下進了保定堂。
鹿皮靴子濕噠噠的,進來時,在大堂的地磚上留下了濕漉漉地一排腳印。
秦征面色有些蒼白,他劍眉微微蹙著,跨門坎時,突然身子傾斜,白起連忙扶住他,低聲焦急問道:“少爺,你沒事吧?”
秦征推開白起的手臂,輕輕搖搖頭,似乎在盡量忍耐讓自己保持清朗,然後抿了抿唇朝著陳悠友好的一笑。
唐仲行醫將近二十載,最是能瞧人面相,他歎了口氣,這大年夜的這群人這副樣子,還真叫人同情。
“這位少爺,還是在我這醫館坐下歇歇吧,你這是疲累過度!好好休息幾日就沒事了。”
陳悠自然也看出秦征是怎麽回事,她在心中暗歎了口氣,終於軟下心腸,輕輕在唐仲耳邊道明了秦征的身份,唐仲吃驚地瞧著陳悠,陳悠再次點點頭。
上前一步,陳悠詢問,“秦公子怎麽這個時候在華州?”
秦征“虛弱”的咳嗽了兩聲,白起連忙接話道:“陳大姑娘,是這樣的,天冷,路不好走,我們又在宜州耽擱了些日子,這回華州的時候又遇著了劫道兒的,所以羅功才受了傷,咱們少爺馬不停蹄地終於趕到了華州,
這不,就除夕了!看來,回家是來不及了。剛到了華州沒多久,才派人去尋住的地方,還沒信兒呢!” 唐仲聽了唏噓,“這年根,連劫匪都差錢,你們這幸好練家子的多,不若一般人家就遭殃了。大年節的,客棧酒樓都關了門,這時候找住的地方哪兒找的著!”
“這位大夫,是這個理兒,可咱們這還有傷員,總不能睡大街,身上有銀子便慢慢找吧!哎……”
白起這一聲歎息好似歎在了陳悠心上,想著這時候找地方住總不是辦法,加上當初阿梅阿杏能夠安全,多虧了秦征,張了張口道,“若是不嫌棄,便住在我們家的百味館吧,便是永定巷那家,秦公子也是知道地方的。”
唐仲想想也成,畢竟秦征這身份不好得罪,陳悠將百味館空出來借給他們住也是賣了個人情。
而趙燁磊聽到陳悠這麽說後,更加防備起來。
他有些擔心的看了陳悠一眼,見到陳悠眼神清明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白起急忙上前給陳悠拱了拱手,“陳大姑娘這次真是幫了咱們少爺一個大忙了!”
陳悠禮貌的笑了笑。
秦征微微斂起的眼眸中亮亮的,如堅冰般的內心裂開了一塊,他抬起狼狽卻不掩俊美的臉對著陳悠真切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有勞陳大姑娘了。”
陳悠急忙說不用。
賈天靜與李阿婆在後院等了好大一會子也不見他們人回來,憂心的過來瞧是怎麽回事,一進大堂就看到一群人。
她吃驚地看向多出來的這群人,直到瞧見了秦征的臉,眼睛更是瞪大了一圈。
袁大人當初給她介紹過秦征,雖然他的具體身份賈天靜不大清楚,但是瞧袁大人對他的態度便能推測,定然不是一般人。
李阿婆也看見了這群狼藉的年輕人,她扶著賈天靜的胳膊走到陳悠身邊,“阿悠,這是怎的回事?”
陳悠隻好簡潔解釋了一番。
李阿婆是個熱心腸的,聽後一錘定音,“大年夜的回不了家也可憐,既然這樣,便在我們這一起吃了年夜飯!今日老婆子我恰好準備的也多,也不差你們幾個?”
陳悠有些哭笑不得,李阿婆不知道秦征是什麽身份,還以為只是普通流落在異鄉的年輕男子,但是人家實際身份卻不是他們能高攀的起的。他們準備的那些尋常人家吃的年夜飯菜,還不知道別人嫌不嫌棄呢!
可這裡就屬李阿婆年紀最大,她又不好抹了阿婆的面子,只能苦了一張臉等著秦征他們回話。
秦征一行一進保定堂的大堂,就聞到了後院傳來的鮮香勾人饞涎的味兒。
秦征主仆六七人急行軍一路上吃的都是乾澀的冷饅頭和醃製的肉干,能喝口熱水已算不錯,吃多了這些東西,嘴上都長了燎泡。
現在又空著肚子大半日了,一群糙漢子又疾行趕著回到華州,現下就算給他們一鍋熱乎稀飯都能讓他們滿足。
秦征當然也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他口中的唾液有些不受控制的分泌,咽了一口,勉強掩蓋他饑餓的尷尬。
“老阿婆如此好客,秦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征的幾個護衛見他答應下來,臉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當真是難得能吃口熱乎飯菜呐!
李阿婆就喜歡熱鬧,瞧這小夥子這麽爽快,滿是皺紋的臉上都是喜色,賈天靜知曉秦征的地位當然也不會傻到上去攔阻。
唐仲將人都請到後院,馬匹都拉到了馬廄中。
李阿婆讓大娘在花廳旁邊另外又開了一桌給秦征的那些手下。
秦征一身衣裳實在狼狽不堪,唐仲便找了一件自己半新的冬袍讓他換上。
用熱水洗了手臉,換了衣裳出來,秦征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長發用一支木頭簪子束起,身上唐仲原本穿的有些嫌大的棕灰色長袍穿在他身上襯的剛剛好。雖然顏色深了些,卻讓氣質有些張揚的秦征顯得內斂了許多。
李阿婆瞧了,就笑開來,“這袍子原先是我給唐仲做的,他穿的有些大,我還想著出了年給他改改,沒想到穿在你身上倒是合適,你們瞧,這小夥子拾掇乾淨了竟不遜色於阿磊呢!”
陳悠怕李阿婆又說出了什麽話,無意中得罪了秦征,急忙岔開了李阿婆的話,扶著她坐下。
秦征心情很好,因為李阿婆的話竟然嘴角都微微翹了起來,“還是老阿婆的手藝好。”
“老婆子手藝哪裡好,這幾年眼睛不成了,都快不能做衣裳了,小夥子嘴真甜。”
秦征被唐仲請到身邊坐下。
瞧了一眼滿桌子的菜,雖都是家常菜,但菜色新鮮,香味兒誘人,難得的是竟還有暖鍋和新鮮的菜蔬。
冬日裡能吃上新鮮的菜蔬,許多富商家裡可都做不到。
唐仲瞥見秦征眼中的驚訝之色,介紹道:“這些菜好些都是阿悠做的,秦公子嘗嘗可還合胃口,暖鍋也是阿悠的主意。”
秦征目光從陳悠臉上一晃而過,而後提著筷子嘗了一口近前的酒釀清蒸鴨子。
鮮香從舌尖化開,油而不膩,就連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秦征都要在心中讚一句。
他轉頭瞧著陳悠白淨的臉龐,“沒想到陳大姑娘竟還有這樣的好手藝。”
旁邊一桌菜色沒有主桌上多,不過也能說得上俱全了。
中央是一隻已燒熱的暖鍋,旁邊擺了各色涮鍋的肉菜和素菜,另有魚肉和湯品,李阿婆怕這幾個男人吃不飽,特意叫大娘多放了一倍的菜量。
還有唐仲端來的烈酒,幾個風餐露宿了好些日子的小夥子,早就忍耐不住開吃了。
羅功偷瞥了眼旁邊桌,憨厚的笑著對身旁的白起道:“白大哥,咱這次傷勢裝的也不虧!”
白起怕他口無遮攔,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他一腳,“這麽多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羅功捂著傷腿,硬是忍著痛沒敢喊出來,而後什麽話也不敢再說,低頭大口吃著菜,恨不能將臉埋在碗中。
然後白起朝著桌子看了一圈,剩下的所有兄弟連忙都低頭吃菜,白起冷哼了一聲,收回冷厲的眸光,要夾起面前一盤新鮮的小菠菜,發現盤子已經空了,幾個飯桶碗中都泛著綠色。
白起氣不打一處來,用筷子點了點身邊的幾個,也不多說,要是再說下去,他這頓是什麽都吃不著了。
不過就是幾日未吃好,這幾個飯桶用的著這樣嘛!看著好似世子爺虧待了他們似的。
羅功夾了片兒從暖鍋裡涮的菘菜葉子給白起,“白大哥快吃吧!不然你連湯都喝不著了。”
白起終於反應過來,在美味的食物面前,這群糙漢眼裡就只有一個字“搶!”
秦征雖然吃相優雅貴氣,但是他吃的一點也不少,坐在他面前的陳懷敏最後拿著筷子,都驚訝地抬頭盯著他。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明明氣質瞧著像是富貴高門的公子,禮儀標準猶如標杆,吃飯的姿勢也好看的很,可是如果陳懷敏記得沒錯,他吃的東西比他與大姐加起來還要多。
而且專挑的那些沒骨頭的吃, 這樣即便吃的多也絲毫叫人找不到痕跡。
陳懷敏咽了口口水,正要開口,就被一旁的陳悠拉住。
陳悠俯身對小弟陳懷敏笑著說道:“懷敏吃飽了?”
陳懷敏看了下桌子點點頭。
“大姐給你準備了禮物,你自去大姐常住的屋裡拿吧!還有些是給李阿婆、唐仲叔他們的,你一道拿過來。”
聽到竟然還有禮物,陳懷敏畢竟年紀小,頃刻就把自己剛才要說的話忘記了,他高興地仰著被屋內暖爐熏的紅紅的包子臉,“大姐,我這就去!你給我準備了什麽好東西?”
“你去瞧了就知道了。”陳悠捏了捏他的臉頰。
陳懷敏急忙掙開,飛奔去了房間拿禮物。
秦征眼角余光瞥見陳悠方才的舉動,眉尖挑了挑。
喝了酒吃了好些菜,他才感覺渾身好受些,秦征給自己杯中蓄滿酒水,站了起來,“多謝各位今日對秦某的一飯之恩,先乾為敬。”
大夥兒也連忙站了起來,紛紛舉杯,痛快飲盡杯中酒。
趙燁磊坐下時,瞧著秦征的眼神複雜。
陳悠瞥見趙燁磊面有不愉,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阿磊哥哥,你可是身上不舒坦?要不要我給你診診脈?”
趙燁磊連忙笑了笑,只是在這樣溫暖熱鬧的廳堂中,他的笑容是那麽蒼白,“阿悠,我無事,一會兒我帶你們去放煙火。”
陳悠有些擔心趙燁磊的身子,“阿磊哥哥,煙火交給阿魚哥和阿力哥放也是一樣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