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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太后甚喜歡小嘟嚕,聽完戲後帶他去慈寧宮拿零食,琉璃一道去了。
駱太后看著小嘟嚕一笑一對酒窩露出來,便感慨道:“真像她祖母,那會兒珮吟笑起來也是這樣一對小酒窩,旁人看著她笑就覺得開心了。”
琉璃打量著駱太后,說道:“太后也見過我婆婆?”
“怎麽會沒見過?”駱太后站起來,扶著簾櫳,忽然又轉過身來,面對琉璃道:“你看,我臉上是不是也有對酒窩?”
琉璃望過去,只見她頰上果然也有對淺淺梨窩。雖然跟她見過許多回,但是到底規矩擱在那兒,也不曾仔細打量,所以倒還真沒發現這個。
葉王妃和她都有對梨窩,難道說先帝喜歡這特點的女子?
她不敢多問,隻點了點頭。
駱太后笑容微有些發苦了,“如果不是這對酒窩,興許哀家是沒有機會相伴君側的吧?”
琉璃聞言站起來。
駱太后看著她,說道:“你一定覺得,先帝待哀家的情分是獨一無二的對不對?”
琉璃不知道說什麽好。
駱太后一笑,又搖起頭來:“你們都錯了。先帝一生最愛的人,是葉珮吟。
琉璃瞪大雙眼,扶著扶手站起來。
駱太后望著前方,幽沉而緩慢地述說起來。
“我十四歲的時候有一天跟著我爹在圍場狩獵,先帝那時還是太子,他在遠處大聲地叫我‘珮吟’,他以為我是她,等走近一看,他才失望地說‘我還以為珮吟也來了’。因為我長得跟珮吟有幾分像。不過雖然我不是她。他也跟我熱絡起來,那時候珮吟剛剛跟祈翼飛訂親,他每天都很失落。我漸漸喜歡上他了。他那麽英武,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渾身上下都是優雅尊貴,可是哭起來又跟孩子一樣。
“我不忍心看他這樣難過,於是我跟他說,你要是真的喜歡珮吟,你就把我娶了當側妃吧,就把我當成是珮吟。我真的不介意。因為我是那麽喜歡他。哪怕我是別的女人的代替品。他同意了。然後真的把我娶了當成側妃。我努力的學習珮吟的神情,舉止。語氣,我越來越像她了,他也越來越疼我了,有時候還會不自覺地叫我‘珮吟’。
“那會兒年輕。我有時候心裡也酸楚,因為皇后排擠我,而我實則得到的愛並不是他給我的。可是我又舍不得失去他,我是那麽愛他,後來我就想。與其為了自尊孤獨的過一生,還不如就這樣做個替身,至少他待我是好的,我有那麽多的時間擁有他。
“漸漸的,我的心態就平和了。他每次出宮回來。都會歇宿在我殿裡,對我萬般溫柔寵愛。直到他生辰那夜,皇后與他還有翼飛珮吟他們一起喝酒。他突然失魂落魄地闖到我屋裡,跪在地下,整個人好像被抽了筋似的蜷曲著。我嚇了一大跳,把他扶起來,他把我推開,然後大聲叫著珮吟的名字,一面打著自己的耳光。
“這一夜過後他好長時間沒來看我,然後那一天,太醫院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說珮吟死了。他像大病一場,站在我門外。我起先不知道,後來半夜大雨,電閃雷鳴的,宮女起來關門,發現了他。他整張臉白得像紙,然後抽自己的耳光。他真的病了。祈翼飛像瘋了一樣衝進宮來打他,如果不是太祖趕到,兩個人起碼得有一人受傷。
“我不眠不休守了他兩個月,他把對珮吟全部的情分轉移到我身上,那兩個月,他每天都叫我珮吟,我也學著珮吟的樣子,赤著腳,席地而坐,學她叫他弈之哥哥,學她的樣子跟他撒嬌,也學她的樣子發小脾氣。他對我百依百順,我從此,就再也回不了頭。
“每個人都以為我的當寵是因為我本身,可是只有我和他知道,我能夠陪在他身邊這麽多年而安然無恙,全都是因為珮吟。宮裡不像外面,生存是首要的,然後才能有閑暇談情說愛,我沒有辦法去恨葉珮吟,甚至我感激她,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不可能坐到今天這位置。”
駱太后印了印眼眶,吐了口氣,抬頭衝她微笑。
那對梨渦淺淺地掛在她兩頰,有著恬淡雍容的美。
琉璃再次因為葉王妃的過往而心潮澎湃了一回,這個女人她從未見過,但是在她的腦海裡印象卻越來越深,她仿佛看見一個驕憨而無憂的身影,在繞著老祈府還有宮廷的長廊快樂的飛奔,定北王和先帝則一前一後寵溺地守護在她身前,許多影子若隱若現地在旁邊如浮雲掠過,那是被這一段三角之戀而同樣影響了人生的那些人,梅氏,元惠皇后,駱太后……這世間從來不乏有情人,只是能夠善終的實在太少而已。
駱太后見她默然不語,遂道:“你這麽平靜,是不是也聽說過這些事?”
琉璃不敢否認,垂頭道:“前不久,家翁正好說曾說起這段過往。還交代我莫要告訴允灝。”
駱太后點點頭,忽然又道:“他為什麽不讓你告訴灝兒?”
琉璃道:“因為允灝身世有異,家翁不願讓他知道這些而難過。事實上,家翁一直待他視如己出,其實也沒什麽分別不是嗎?”
“不。”駱太后忽然直起身來,“灝兒不是三郎的孩子!”
“什麽?”
琉璃有好一陣才聽明白她的話,三郎是駱太后對先帝的稱呼,她說允灝不是先帝的孩子?
她默了默,說道:“如果太后不希望臣妾提及這個,那臣妾指天發誓,一定會爛在肚子裡,絕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的。”
“哀家不是這個意思!”駱太后微微發急,她習慣性地一跺腳,唉了聲,走過來說道:“你以為我是忌憚你什麽麽?你把我想得太齷齪了,祈家的人我清楚,祈翼飛就是把這個事告訴灝兒,他們也不會對聖上怎麽樣的。可是事實真的不是這樣!”
琉璃怔住了:“那是怎麽樣?”
“三郎,他根本沒有輕薄珮吟!”駱太后肯定地說。“那天夜裡他闖到我殿裡,我就知道出事了。我一面安撫他,一面悄悄地讓人前去打聽。宮女們都說祈翼飛親眼撞見了太子臨幸珮吟,當時我也深信不疑。畢竟他的心意我是再清楚不過的,在那種情況下,他如果趁著酒勁對珮吟做點什麽,是絕對有可能。而且加上葉珮吟懷胎的時日正與那次的時間暗合,所以更無疑問。
“可是在後來,我在他床前侍藥那段日子裡,有一天他做噩夢,口裡說‘珮吟別怕,灝兒有我看著呢’。他反覆地說著這句話,我趕緊搖醒他,他看了我半晌,然後突然把我的手捉緊,說道:‘他說灝兒是我的孩子,那我就當他是我的孩子吧。這樣,我就可以明正言順地對灝兒好了。’
“我大感驚異,就點了燈問他,他看清是我,頓時就把我放開了。之後他終於把實情說出來,原來那夜他進殿更衣的時候,元惠把珮吟也帶到了他更衣的殿裡,想趁著他酒上頭之時輕薄葉珮吟,然後讓祈翼飛撞見。他當時愛而不得,深受煎熬,乍見得珮吟也動了邪念,可是珮吟到底是無邪的,當發覺他不對時,她就跟他說,弈之哥哥,翼飛還在外頭等我呢!他便再也沒有心思了。可偏偏這時候祈翼飛又闖了進來!
“三郎當時的嫉妒和不平,我是能夠理解的。他當時沒有解釋,成心讓祈翼飛誤會,可是後來葉珮吟懷孕了,而祈翼飛對她的冷淡讓他也心生了內疚。珮吟誓死不再見他,他去找祈翼飛解釋,可是他不聽。誤會就這樣種下了。後來珮吟死後,他因為內疚,一度想把灝兒接進宮來,可是祈翼飛不肯,他說死也不會讓灝兒認在他的名下。後來這些年他們君臣之所以這樣總像是隔了層什麽,就是因為這件事!”
琉璃目瞪口呆,事情居然又在駱太后這裡峰回路轉了!定北王篤信先帝與葉王妃有染,可是駱太后卻肯定地說沒這回事,如今兩個當事人都死了,甚至連陷害他們的元凶元惠皇后也已經死了,這案子誰能夠作證呢?
可是駱太后的話還是讓心頭狂熱起來!雖然她也感念先帝對葉王妃的一片癡情, 可是如果他們當真有染,那祈允灝的身份總歸有些顯得名不正言不順,如今駱太后提出先帝並沒有輕薄葉王妃,那就是說祈允灝是祈家堂堂正正的嫡長子,葉王妃也從始至終清清白白了!
懷胎的時日與那次事件發生的時間暗合又算什麽!定北王與她如此恩愛,難道在那之前就沒有行過夫妻之禮嗎?
定北王是鑽了牛角尖,所以篤定祈允灝不是他的孩子。可葉王妃執意要生下祈允灝力證清白,也在死前對定北王放那樣的狠話,如今又有駱太后親自作旁證,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那個美麗純淨得像神話一樣的女子,她是冤屈的!
琉璃激動不已,她問駱太后:“可還有別的證據證明麽?”
駱太后略沉吟,說道:“太醫院那麽多能人,灝兒是不是陸家的人,請他們驗驗不就明白了麽?”
琉璃身子一震,衝駱太后行了個大禮:“多謝太后提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