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詔哼了聲,端茶望著窗外:“我知道你最近掉錢眼兒裡了,你不就是想訛我這頓飯錢嗎?”
琉璃每次見到陸詔,他都像是對她有些不服氣的樣子,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因為聽不出惡意,也就不放在心上。但是眼下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在掩飾什麽的樣子,莫非祈允灝引他來這裡,又做出這番打扮,乃是有別的事?
她偏頭去打量祈允灝,祈允灝早上出門的時候是她親自替他束的冠帶,頜下那纓繩怎麽打的結都有數的,可是現在仔細看的話,那結跟她的手法完全不同。
什麽情況下他才解開繩結重新打過?那就是繩結散了或者是他取下發冠過。一個上晌的時間,他不用午睡,又不用去野外,為什麽會取下發冠?還有,雖然說陸詔來這裡需要喬裝,可細看之下這衣裳為什麽不太合身,而且還略帶陳舊?如果他們是從慶王府出來,那他穿的就該是自己的衣服。陸詔這樣的人,哪怕是隨便一身衣裳,也不可能會做得這麽馬虎。總之,琉璃可以肯定,這衣服肯定不是陸詔的。
“你們倆剛才從哪裡來?”
她這話一出來,兩個人就都木著臉抬頭,往她看過來了。
琉璃板著臉,“你們該不會是去什麽不該去的地方了吧?”
除了像館那樣的地方,還有什麽地方讓他們脫掉衣冠的。一個親王跟一個大將軍居然結伴去逛窯子,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陸詔一口茶撲出喉嚨,祈允灝臉se也窘得可以。
“你想到哪兒去了。”祈允灝咳嗽了聲,看了眼正盯過來的月桂海棠,別開臉說道:“我們剛才上城外辦事兒,被人跟蹤了。陸詔被太子的人盯上,我們才不得已讓李行去別的地方弄了套衣裳來給他換上,然後讓衛扮成他的樣子從別的方向走了。”
琉璃盯著他看了許久,又去看陸詔,陸詔抖開扇子,蹙眉道:“女人就是疑心重。”
琉璃放了心,倒是不去理會他了,一面去看祈允灝:“那你們沒事吧?怎麽會遇上太子的人?”
“我們沒事。太子的人在白馬寺行凶,我們聞訊趕過去的。”祈允灝說著,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白馬寺?”琉璃心提起來了,“太子怎麽會讓人在寺廟行凶?”本朝尚佛,在寺廟裡行凶乃大不敬的舉動,比擄殺平民罪孽還要重。太子不可能不知道這層啊!再者,為什麽偏偏是在白馬寺?
“他沒有出面,”陸詔看著她,說道:“是他暗地裡派人去的,為查三十年前被滅族的少師竇玨的後人。我們趕到的時候,寺後禪院裡已經被殺了二十多名僧人,其中還有個跛腳的老僧。這個跛腳僧人死的極慘,乃是被吊在樹上割了十多刀後死去的。”
“那他的屍體呢?!”琉璃突覺眼前一陣眩暈,緊抓住桌沿問道。她掩飾得極好,所以就算落在祈允灝眼裡,也像是只是被驚嚇到似的。
跛腳的老僧還會有誰?當然就是忠心耿耿替外公保存著遺物數十年的永成!他居然被太子殺死了,而且等同於凌遲處死!
“屍體我們放下來了。”祈允灝將她攬過來,握緊她的手柔聲道:“已經交給了尚存的寺中子弟,他們會處理好的。太子似乎想從這僧人口中知道什麽秘密,看起來他什麽也沒說,所以才會死得這麽慘。”
他的語氣不像是解釋,而聽起來更像是在安慰。為什麽他會安慰她呢?慌亂與痛心之中的琉璃沒有察覺這份異樣,印著滾出的眼淚坐起來,怔了片刻,說道:“那你們怎麽會去那裡?”
陸詔一直在看著她,這時候聽她問起,便別開了臉去,說道:“其實我們也是聽說了一些事而趕過去的,只是沒想到太子比我們先到。我們一直做不到像他那麽不擇手段,所以到如今也一直沒有什麽突破。”
說著他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祈允灝,最後把目光投向窗外。
琉璃定了定心神,說道:“你們到底在找什麽?”
“我們在找——”陸詔驀地回過頭來,站起身,目光又定在她身上:“聖上的病乃是因為身中陳年積毒,所以我和太子都在找一個真相,那就是給聖上下毒的那個人。誰先找到那個人,誰就有可能拿到解藥,然後救下聖上或者殺死聖上。你明白了嗎?”
琉璃睜大了眼睛,原來他們尋尋覓覓地居然是為這個!救下或殺死聖上,這對比太大了!如果陸詔拿到解藥,那救下聖上之後皇儲之位就極有可能改變,如果太子拿到解藥,則肯定不會拿出來救聖上,因為聖上拖不多久便要毒發身亡,到時他不必費吹灰之力也會在百官擁護下繼承大統!
陸詔說的,她有什麽不明白的?
“可是要找到這個人,最關鍵的就是——”
“好了!”祈允灝突然站起來,“琉璃不摻和我們的事,不要說這些,吃飯吧。”
陸詔被打斷,惱恨地看了他,不得已住了口。
琉璃察覺他說到了關鍵處,正聽得入神,被祈允灝這一打岔,倒是愣了愣。
飯後琉璃仍讓葉同劉威隨同回府,祈允灝與陸詔則仍然去忙他們的事。
琉璃也真是累了,回府倒在榻上一合眼,便一覺睡到了太陽西斜。只是睡了一覺身上還懶懶地,因還約著婁明芳與陸沐陽吃飯,隻得又打起精神來梳妝換衣。
永成的死令她難過,換衣的時候她把蕊兒喚來:“從我的帳上拿一百兩銀子出來,讓人送到白馬寺當香火錢。”雖然這些錢代表不了什麽,多少是她對佛門子弟的一番心意吧,太子沒達到目的,他的人肯定還會在暗中窺視,這個時候她也不便去白馬寺,只希望能借此寬慰一下永成之靈。
蕊兒去後桔梗兒回來稟報說萬樓今兒的生意不錯,中午除了後院裡幾間雅室空著,樓上十間滿了七間,樓下大堂全部坐滿。而且季小全征詢過食客們對菜口味道的意見,居然個個都交口稱讚,顯見得這西湖樓的大廚不是白挖的。
琉璃聽完方覺心情舒暢了些,想桔梗兒近來跑上跑下的十分得用,便賞了他二兩銀子,讓他晚上也出去吃個酒放松放松。桔梗兒卻舍不得用,說是要給祖母王嬤嬤製身新衣裳,剩下的才能自己花。琉璃誇了他一句孝順,又加了他五百錢,便就出門上車。
招待陸婁二位自然要在後院裡的雅室才夠誠意,因在後院裡另辟了道門出入,所以也不曾驚動前面,直接悄沒聲兒地就到達後院了。陸沐陽婁明芳兩人一同來的,已經在西邊雅室裡吃著點心了。見了琉璃到達,陸沐陽便跳起來埋怨她這會兒才告訴她。
琉璃特意讓季小全上了幾樣淡清的菜,又叫了幾盅單鍋燉的湯,三個人吃完飯說了陣話,便就又各自散了。
回府的時候陸沐陽與琉璃有段同路,陸沐陽先上了琉璃的馬車,然後分道的時候再剩轎去。
車裡陸沐陽便就道:“有個事兒我覺得奇怪,前兒我進宮的時候,路過坤慶宮,見到個人似乎像段文蕙。等我走近去看時,她就閃進殿內不見了。”
“段文蕙?”琉璃驀地打起精神來。
“是啊。”陸沐陽點頭,“我認識她那麽多年了,應該是不會看錯的。可是等我拐進宮裡去問皇后的時候,她卻說我眼花了。”
琉璃無語了,祈允灝一直在派人查探這件事,也至今沒什麽下文,難道段文蕙竟是躲在皇后宮裡?那她們這是要幹嘛?
“那你能確定是她嗎?”她問。
陸沐陽點頭:“從外貌體形上來看,絕對是她。可是又想不到她為什麽跑去宮裡頭了,所以又難說。”
琉璃眉頭越鎖越緊了,忠勇侯府的人說皇后讓段文蕙去清修,結果人卻在皇宮裡出現, 用不著陸沐陽多說,琉璃幾乎已經能斷定她看到的就是段文蕙無疑了,真不知她們這唱的是哪出!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就是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分道處,陸沐陽便下車上自己的轎去了。這裡琉璃則徑直回府去。
這一夜好好睡了一覺,祈允灝原本想親近下她,看她精神還沒恢復,也就作罷了。
歇了有好幾日,萬樓的經營都很順利,雖然不算日日爆滿,總算也稱得上紅火,而且難得的是比較穩定,而且隨著日子久了,也開始有了回頭客,這說明酒樓正在積累著老客戶。
琉璃讓桔梗兒去關注了幾日,然後便放手讓季小全去幹了。范雲在那裡幫了兩日,府裡有事待忙,便也被琉璃調了回來。這日起chuang之後,蕊兒拿了個小簿子來給她,說道:“季小全早上人送來的這一陣的帳目,奶奶瞧瞧吧。”
蕊兒如今已顯懷了,算月份還有四個月就有生。琉璃看了眼她,說道:“現在鋪子也開張了,要不你就回家呆著吧,我派個小丫頭去侯你。”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