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詡看著眾人的表情,嘴角輕翹道:“看來諸位都明白了,那王某就直言了。”
“太平天國早已不是當年如日中天之時,自天京事變以來,雖然在忠王和英王的勇武之下,有所起色。”王詡掃了李秀成一眼,然後才繼續道:“但終究改變不了天國日薄西山的命運。”
“中原的僧格林沁,兩江的曾滌生,閩浙的左季高,蘇南的李少荃,皆不世之雄。天王您在天京突圍之後,無論欲在他們中任何一處重建天國,可能性都微乎其微。至於選擇更遠之處,在他們圍追堵截之下,恐怕連一絲希望都沒有。”
“因此在今日以前,王某都以為天國覆滅之勢已成定局,無可挽回。但是今日一見天王,卻發現天國還有一線生機。”王詡看向洪天,眼中明亮。
“你是想讓天王留在天京城,和清妖決一死戰?但是清妖強勢,城外的曾九更是用兵如神,天國強盛之時,尚且不敵,更何況如今兵馬不足,糧草匱乏,勝利之機恐怕不大。”洪仁\首先忍不住道。
天京之外,沒有洪天的容身之所,那出路自然就只剩下天京城了。
他言語中的曾九,就是曾家老九,曾國荃。
“不知道忠王認為勝負幾何呢?”王詡沒有理會洪仁\,而是看向李秀成。
李秀成眉頭蹙得更緊了。
洪仁\神色一怔,他之前和李秀成對天京太平軍和城外清軍實力做過對比,當時李秀成說太平軍,勝率百不足一,但看現在李秀成的樣子,局勢似乎已經改變了,這讓他這個不諳軍事的文生,感到疑惑不已。
“那要看怎麽打了。”李秀成良久才道。
“天王佯裝突圍,引清軍入城,進行巷戰,百萬臣民,人人皆兵!”王詡眼中閃過狠辣之色道。
李秀成聞言沉默了下來,眉頭已經皺成一個川字。
洪仁\神色劇變,看著王詡神色複雜之極,他雖然不諳軍事,但是卻絕頂聰明,對於事情有敏銳的判斷力,王詡的這條計策,絕對血腥毒辣。
今日洪天才將天京城的民心聚攏在一起,人人誓死追隨天王,欲與天京城共存亡,正是民心可用之時。
這王詡馬上就提出,在天京城中,利用百萬臣民對天王的忠誠,和清軍在城中進行決戰,無論勝負如何,城中的天國民眾,都將死傷慘重。
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的慘狀,已經可以預見了。
洪仁\心中惴惴不安,和王詡一樣,看向李秀成。
洪天神色流放異彩,這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天京被清軍團團圍困住,強行突圍危險性極大,弄不好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不然他就不會那麽小心謹慎,早就突圍離去了,還在這裡聚攏民心,開倉放糧。
此外,突圍之後,在江浙一帶發展,同樣是危險重重的事情,洪天對此把握並不大,雖然他心中已有一些計劃,但真到那時未必有用,弄不好他的結局可能會和歷史上的洪天貴福的結局一樣,敗下陣來,落到清軍手中,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在王詡提出這個意見後,洪天難免有些心動,他不想死,所以隻要有一絲可能,他都想把握住那一線生機。
不過,他也清楚,這計劃是否可行,還是要看李秀成的答覆,場中唯有他才是真正諳熟軍事之人。
“三七之數,天國三,清妖七。”李秀成最終道。
“竟有三成勝算?”洪仁\眼中的不安略微減弱,雖然這樣天京城的百姓,恐怕真有大禍,但是為了天國豈能顧忌太多,三成勝算已經很不錯了,他之前和李秀成商議天京堅守的勝算幾何時,對方可是說百不足一的。
“才有三成勝算?”洪天心中默道,但並沒有將此話道出,三成勝算風險太高了些,這比他之前估計的要少上不少的,畢竟天京城有近百萬居民,一旦全民皆兵,可是百萬“兵馬”,對付城外那數萬清兵,竟然才那麽點勝算,這讓他神色難看。
“不知道除了這一步險招外,王先生是否還有其他的辦法,能讓朕脫離險境呢?”王詡虛心請教道。
如果之前他還對王詡的本事有所懷疑的話,剛才的一番對話,就徹底將他心中的疑慮消除掉了。
他和洪仁\,以及李秀成三人研究天京局勢多次,都沒有想到這個辦法來,對方能將這個方案點出來,足見他的不凡了。
洪天、洪仁\,以及李秀成三人,沒能事先想到這一點,並不是因為他們愚蠢,隻是當局者迷而已。
他們都認為天京不可守,所以壓根就沒有想過在天京抗爭,能博取天國的生機。
“王某有上中下三策,剛才說的就是上策,還有中下二策。”
“中策是天王和眾大臣,先行突圍,在天京臣民和清廷爭鬥激烈之時, 你再回轉,殺清軍一個措手不及。隻是如此的話,必須要想辦法,令城中百姓在天王離去後,仍然堅守下去。”
“下策,則是在城中百姓拖住清軍之時,陛下你們趁機逃離天京。不過,正如王某剛才所言,天下恐無爾等棲身之所。”王詡雙眸緊緊盯著洪天道。
“可是天京城的百姓雖眾,一旦和清軍決戰,恐怕將會死傷慘重,朕身為天國天王,豈能讓他們陷入如此險境。”洪天面現不忍道。
“清軍每破天國一城,必殺戮盈城,曾九殺性更烈,所以天京城之百姓,命運早已注定,能為陛下和天王盡忠,乃是他們最好的歸宿。”王詡絲毫不為所動道。
“請天王認真考慮,一切以天國為重。”洪仁\道。
“望天王三思,守城危險重重,天王乃千金之軀,不宜冒如此風險。”李秀成道。
洪天聞言,抬頭怔怔的出神,這的確是兩難的選擇,誰也不知道最終會是怎樣的結局,所以讓人難以抉擇。
許久過後,他才將眸光投向王詡道:“先生如此大才,為何竟然甘願幫助朕呢?”
“天王陛下派人讓太醫為王某兄長醫治,因此王某兄弟二人,欠天王一個人情,如今獻策已作報答。”王詡道。
“那不知道王先生,你兄弟二人,是打算在城中堅守呢?還是跟在我們後面一同突圍出城呢?”洪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