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孫敏難受無比。他往日裡最愛佔便宜,若是換了以往,柱子要請他吃這樣一頓大餐,他肯定已經拚命地往自己碗裡夾肉了。可現在在林蘿面前,他雖然知道林蘿肯定不會是在盯著他看的,卻仍是覺得手腳僵硬,連夾菜的動作都有些放不開了。一筷子伸過去,連肉片都沒夾穩,“啪”一聲又掉回盤子裡去。
孫敏很是心虛地往四下偷眼一望,自然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糗態。糯米和柱子挨在一塊兒講話,林蘿隻將視線固在自己面前的飯碗上邊,偶爾抬頭,卻也只是往柱子那邊看上一眼,無限溫柔。孫敏原是有些心虛的,可等發現這房間裡頭真沒有人注意他,他又忍不住開始心裡發酸。
柱子原先是個不起眼的,哪怕孫敏在青泉峰上人緣再不好,也要比柱子要好一些。
就像是孫敏隔壁村子上來的那個體修,每月收了些貢獻點,哪個不是聚到一塊兒去喝頓酒的。他們收入不高,可每人換上一小壺凡酒,相互之間請著喝一喝,還是不成問題的。柱子卻從裡不參加這樣的活動。
進了青泉峰,踏入了修仙之路,就意味著和山下那些紅塵俗世都割裂了。大道無情,他們既然上了山,哪怕只是個體修、只是個雜役弟子,所走的路也和娶妻生子安度一生的凡夫俗子截然不同。在青泉峰上頭,哪裡還有修士像柱子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用貢獻點換了銀子送到山下去。
知道的人,免不得在後頭嘲笑一句,又或是唏噓一句。不知道的人,自然覺得柱子這樣的和大家不同。連壺酒都舍不得換,也不參加大家的聚會,漸漸的就疏遠了。
柱子也是個實心眼兒的,自己既然空不出貢獻點來換酒吃,哪裡願意去佔別人的便宜,這樣日子久了,山門裡邊的就都覺著柱子有些怪異。
現在倒好。孫敏瞧見糯米給柱子倒水,心裡邊更是羨慕嫉妒了起來。柱子這樣一個體修,有人惦記著照料著,又有了個這樣好看軟和的阿妹在身旁。
孫敏可不像柱子這樣憨直,他第一眼望見林蘿的時候,就知道她肯定能安穩地在青泉峰上定下來。以她的相貌,就是沒有一丁點兒靈根,哪怕是當個爐鼎……
不過要真是將林蘿奉上去當個爐鼎,孫敏又覺得這實在是件煞風景的事情。
房間裡邊四個人各自想著心事。一頓飯吃完了,糯米已經困得有些迷糊了。修煉以後可以縮短睡眠時間,可糯米現在等階仍低,忙活了一天,又說了好多話,困得直打呵欠。她自己可能覺得這樣有些不禮貌。每次都強行忍住,可又哪裡能忍,連腦袋都有些耷拉了。
柱子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拍了拍糯米的肩膀,“困就去睡。”
糯米這時候好像猛地醒了醒,用力地搖了搖頭,“不困不困……要收拾……”
“我拿回來的,我收拾就是了。”柱子頓時就樂了,“睡去。我還得給阿妹收拾個床鋪,好久沒用了,東西都該換一換。”
“那你睡什麽地方?”孫敏這時候好像才突然找了講話的機會,“她是你阿妹,你也不能和她擠在一個床上睡吧?”
“什麽話。睡地上唄。”
“地上涼……”糯米話才說了一半,就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把話又給憋回去了。
“我這皮糙肉厚的。拍起來啪啪響,涼什麽不算事。”
柱子倒是沒聽出來孫敏話裡邊的那點兒齷蹉的心思,順著回了一句,就站起來收拾桌子的杯盤狼藉。
林蘿安安靜靜地聽著,既不說話,也不四處亂看。旁人只要不是在跟她講話,她便將自己的存在感都抹到了最低,仿佛她這個人就只是房間裡邊的一道風景。偏生這道風景是那樣的絢麗,和簡陋的房間都要有些格格不入了,讓人完全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這四個人實在也吃不了多少東西,柱子拿回來的多了,這時候各自都吃了一些,又都沒能吃完,收起來了也還是一大堆。
他撓頭了好久,乾脆照原樣再放回去,說是明兒自個吃。
孫敏自然不好再說什麽。一頓飯下來,孫敏也總算是把自己嘴巴給尋回來了。見那邊也都安排好了,美人也不見得要吃虧的,這才甩手丟下飯碗回到自己床鋪去。孫敏是願意和林蘿睡一鋪的,奈何柱子肯定不能答應,他也就只能在心裡邊自己想想。
糯米還是堅持幫著柱子將東西都收拾完了,困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林蘿靜靜地坐在邊上,眼神怯怯的,好像想要上前去幫忙又不敢的模樣,瞧得孫敏心肝都疼了。
接著又是收拾床鋪。柱子趕了兩次,糯米都搖頭不肯先睡,柱子乾脆也不管了,只是手腳更快一些,將床上原本就鋪著的被子換了下來,取了套新的給林蘿用上。
臨了要將舊被子往地上攤的時候,糯米終於還是忍不住,扯著柱子的衣角,講,“師兄,一起睡。”
糯米自己知道自己是個姑娘家,雖說年紀小,終歸和男娃子是不一樣的。她理解得並不很明白,只是聽到孫敏那樣講,她也模糊地明白過來男女之間不能隨便同鋪睡。可她又實在不想看著柱子師兄睡到地上去。她自己咬著嘴唇糾結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
柱子倒沒想那麽多,他到現在還一直以為糯米就是個小師弟,雖說有些意外,可怔了一下之後,也沒有矯情,點頭答應了。
等熄了燭,天上已經黑得很深了。
糯米方才困頓得很,呵欠接連不斷的,現在和柱子一道躺到了床上,反倒好像有些睡不著了。人仍是困的,止不住的呵欠,眼皮也黏噠噠的閉上了就睜不開,可腦子裡卻清醒得很。
在她記事兒以來,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和旁人睡在一塊兒。
以前流浪的時候,糯米身邊沒有夥伴,不像一些小娃子孤兒那樣聚成團相互扶持著生活。她一路都是自己一個人過日子,身邊沒有個相伴著的。就是冬天夜裡再冷,也只能自己縮成一團取暖。
到了青泉峰上以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床鋪,自然更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柱子生怕自己將糯米擠到了床下去,讓糯米睡在了床鋪裡邊,自己側著身子睡在外頭。夏天夜裡還有些涼意,卻已經只需要個蓋一張薄薄的小毯子。柱子仗著自己身體底子好,乾脆也不和糯米搶床被,把那毯子都蓋到了糯米身上去。
雜役弟子的床鋪並不很大,柱子雖然側著身子,還是佔去了大半個鋪位,糯米小小的縮成一團,面前是牆,背後隔著床被子就是柱子寬闊的胸膛。因著是夏天,柱子穿得也單薄,兩人之間就只有一張薄毯一件衣服的厚度,糯米甚至能感覺到背上熱熱的,是柱子身上的溫度。
明明是夏天,兩人靠在一塊兒,應該是覺得很熱的,她卻莫名的覺得有些安心。
先前她摔到了亡魂谷下邊去的時候,就是背後那片胸膛將她救了回來。只要柱子師兄能在身邊,她就覺得心裡邊一片平和安定,哪怕她知道柱子現在已經幫不上她什麽忙,她自己的問題還是要自己解決,可柱子師兄只要在她身邊,那就很足夠了。
糯米又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動了動身子。她腦袋就在柱子下巴的位置,一動彈,發絲就掃得柱子下巴一陣發癢。
“師弟……?”柱子壓著聲音叫了一聲,聲音很輕,幾乎連糯米都聽不見,好像是在試探著。
“嗯。”糯米回答的聲音也很輕,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從夢裡邊發出來的聲音一樣,輕輕含在喉嚨裡邊,貓崽的叫喚一樣。
“師弟還醒著?”柱子得了回答,又等了等,這才慢慢開口。他聲音很低,又說得很慢,好像一邊說一邊還在想著該怎樣措辭。他說話的時候,胸膛就貼在糯米背上,聲音好像是從胸腔的震動直接傳到了糯米的身體裡,“阿妹她……日子過得苦。是我虧了她。她在山上,什麽也不懂,求你幫著她一些。 ”
糯米可從來沒聽過柱子對誰說話的時候帶上“求”字的。她困得很,腦子混混沌沌的,隔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謝謝。”柱子得了回應,好像如釋重負一樣,松了口氣,“我也不知打該不該帶她上山,可她在山下實在是太苦,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不管。”
糯米安安靜靜地聽著。這樣寂靜漆黑的時候,柱子總算是願意慢慢地將心裡話吐出來了一些。糯米一路聽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在夢裡邊好像還能聽到柱子師兄在低聲的講話,可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只不過做了一場夢。
夢裡邊,柱子的情緒不太高,一邊說了些消沉的話,一邊用下巴在她腦袋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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