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布爾韋爾面向前方,但是談話對象卻是另一側的瘋狂科學家:“第四理事死了,第三理事死了,第二理事也死了,相對應的是我心中那份怨恨也在時間的衝刷下變淡變弱。雖然不願意承認,事實上我已經沒有對晨星鑄造構成威脅的可能。比起沉浸在仇恨中不可自拔,倒不如看開些,含笑接受自己的命運。”
唐方沒有對瓦倫丁隱瞞第二理事、第四理事的過往作為,以及阿羅斯與外星姐妹花的遭遇。而布爾韋爾?阿諾德作為最高安理會第九理事也不過是一名高階炮灰,並不知道這個組織背後的故事,在得知那些駭人聽聞的消息後難免會對人生觀與價值觀帶來衝擊,進而產生心態上的變化。
某種程度上講,拋開永生這個誘惑。能夠跟隨阿巴瑟的腳步見識更多新奇事物也是一段不錯的人生旅程。呆在晨星鑄造也不用像呆在最高安理會那樣隨時隨地有被出賣的可能——第二理事為了獲得孵化器連理事長都能拋棄,何況是他們這些邊緣人物。
瓦倫丁還是有些懷疑,對於布爾韋爾心存警惕,沉聲說道:“執行替換作業不是不可以,但我認為還是放一放,等唐方回來後再進行實驗為好。”
有唐方在這裡,面對超光速電子流與薩爾娜迦鑰石的鎮壓,即便新型毒爆蟲真有什麽問題也沒有太大關系。唐方不在這裡呢……以他們幾人的能力基本沒有可能壓製吞噬體聚合物暴走,更何況是在貝希摩斯的生物環境下。
阿巴瑟沒有回應瓦倫丁的謹慎,也沒有立即動手進行替換作業。
在瓦倫丁、阿巴瑟、布爾韋爾就該不該立即替換新型毒爆蟲基因中II型吞噬體基因物質陷入爭論時,座天使號的觀景平台上。尼赫邁亞坐在格蘭特從格林尼治市給他帶回來的躺椅上,一邊沐浴著“阿庫巴多”的光芒,一邊遠望阿克隆星,看那些流雲在大氣層緩慢飄蕩。
這是他每天的“必修課”,也是他用來放松精神,幫助自己進入夢鄉的好方法。
隨著時間不斷向前,他的年齡越來越大,腦筋也變得越來越不好使,像太空環境的戰鬥任務一般都交給格蘭特、唐方這樣的年輕人指揮,自己則安心退居二線,在座天使號這種科研飛行器上做艦長,某種程度上講也是一種頤養天年的生活方式吧。
尼赫邁亞放手的心安理得,放手的瀟灑自然。說句不好聽的話,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像唐艦長那種滑頭,別說他已經沒有什麽可言傳身教的了。退一步講,以他的水平如果站在晨星鑄造對立面,只怕跟現在的唐艦長掰手腕的資格都沒有。
“不服老不行啊……”這是最近一段時間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盡管唐方總是以黃漢升暮年英雄,薑尚八十拜相,這樣的話來激勵他,可是老頭子心裡清楚的很……他已經到了退居二線的時候。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唐方能夠早日解放蒙亞帝國,推翻斯圖爾特家族的殘暴統治。
“阿庫巴多”柔和的光輝在他眼底晃蕩,隨著躺椅的搖擺如同自水下看海面不斷起伏搖擺的光華。他的精神越來越放松,就像以前那樣漸漸迷離,即將進入淺度睡眠。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原本佔據他視野的銀白色光芒突然被黑暗遮蔽,一下子將他從迷蒙狀態驚醒,定睛看時才發現“阿庫巴多”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這種情況被人類稱為日食,是一種較為常見的天文現象。
是的,對於生活在“海森堡”的人類,
對於生活在“卡布雷托”的人類,這當然是一種較為常見的天文現象,可是對於生活在阿克隆星環境的人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天文現象,因為阿克隆星沒有衛星存在,而氣態行星厄爾納的運行軌道處於阿克隆星外圍。尼赫邁亞從躺椅起身,仔細望向太空中遮蔽“阿庫巴多”的龐然大物。
那不是近距離運行的天基衛星,也不是突然闖入這片空域的宇宙飛行器,那東西整體呈圓形,如果他沒有看錯……是一顆星球!
一顆星球,一顆突然出現在阿庫巴多恆星系統的星球……
尼赫邁亞皺起眉頭,心想是流浪行星嗎?可是他沒有接到流浪行星要到阿庫巴多恆星系統的消息啊。如果不是流浪行星,誰能做到這種事情?
雖然他沒有見過最高安理會的混合小行星,但是從體型與大小來看,那一定不是最高安理會的混合小行星。
說來慢,實際上這些念頭在腦海快速閃過,正當他搞不清狀況,準備聯系艦橋的時候,觀景艙角落裡的警報燈亮起,但不是紅色級別,是橙色級別。
與此同時,艦務官的聲音響起:“尼赫邁亞艦長,請速到艦橋指揮。尼赫邁亞艦長,請速到艦橋指揮……”
尼赫邁亞不敢怠慢,立即動身往門口走去。在這個過程眼角余光瞥見窗外景象,注意到艦體表面塗上一層淡淡熒光——那是座天使號星光護盾上線的征兆。
“立刻進行通訊連線,以確認對方身份。”他邊走邊下達指令:“趕緊將這裡發生的情況告知阿巴瑟與沃爾頓,讓他們做好戰鬥準備。”
遮蔽“阿庫巴多”光芒的星球已然現身這片空域一段時間,卻一直沒有表明身份。隨著時間的推移,尼赫邁亞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因為如果來者是流浪行星,根本沒有道理做出這種容易叫人誤解的行為。
當老頭子由最近的便捷通道抵達座天使號艦橋,1號大屏幕上正顯示闖入者的特寫影像。他沒有在上面看到流浪行星特有的坑道,隻觀察到一片貧瘠岩地,冷冰冰,光禿禿,沒有生機與色彩。
“同流浪行星地表環境的對比結果是什麽?”
艦務官搖頭說道:“基本可以確定這顆星球與流浪行星沒有關系。”
尼赫邁亞愣了一下,小時重複一句“沒有關系?”似乎突然想到什麽,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同一時刻,用以檢測闖入天體表面能量輻射程度的傳感系統掃描到新情況,表現到曲線圖上是不斷升高的數值。
作戰指揮台的戰場全息模擬圖像顯示,星球表面正有一股光斑環流生成,並以極快速度向著外面擴散。
這些光斑實際上是一個個小的能量單元,按照輻射水平看屬於生物級別。
尼赫邁亞準備讓附近的偵查設備靠近一些,以確定那些生物級別能量單元的身份,同他心頭的猜想作比對。哪裡知道艦務官突然將一段影像資料上載至中間屏幕,同時匯報消息來源:“艦長,這是來自夢靨號的訊息。”
老頭子沒有說話,因為全部精力都放在中間屏幕呈現的影像片段上。
從那些好像沙塵暴環境的畫面,以及不停抖動的鏡頭能夠看出,這段影像資料的拍攝地點應該位於氣態行星厄爾納內陸。
當然,惡劣環境不是重點,重點是液氫海洋上搖搖欲墜的鑽探平台。
之前受彗星解體影響,大量隕石墜入厄爾納,在星球內陸形成一場雷雲風暴,對鑽探平台造成嚴重損害,采集零素資源的工作基本停滯。
沃爾頓這段時間一直忙於修複伊普西龍鑽探平台,忙到連口熱茶都喝不到。
後來隨著阿克隆星古孵化池環境建立,他終於修複了厄爾納內陸的伊普西龍鑽探平台,大約一周前重新投入使用。然而此時此刻,伊普西龍鑽探平台表面構造的能量護盾正遭受一群飛行單位圍攻,陷入岌岌可危境地。
雖然鏡頭一直抖動,卻依然能夠分辨出那些飛行單位部分面貌特征,最醒目的要屬可以激發鐳射光束的巨大邪眼,它們前一刻還在鑽探平台正面,後一刻便出現在鑽探平台背面,似乎擁有瞬移功能。
還有一種海蜇狀生物,像風中飄蕩的透明絲帶一樣圍繞鑽探平台飛行,找準位置後貼附在相對薄弱的護盾片區,不斷吸食來自護盾系統的能量,同時擴散出七彩色光芒。
……
雖然尼赫邁亞是在娜美星戰役後加入晨星號,不代表他認不出邪眼的身份,要知道豪森那個棒槌可是逢人便吹噓他跟唐艦長、阿羅斯三人在離開5號行星後的離奇遭遇。
“難怪那些東西可以在厄爾納星內陸環境生存,原來是一群稀有級史詩生物。”
沃爾頓提供的這段視頻資料這從側面印證了老頭子的猜想。
尼赫邁亞眉頭越皺越緊,這時2號屏幕光華一閃,派往前方調查可疑星球的無人偵察機發回一段特寫影像,近距離捕捉那些環流一樣的生物單元。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無誤,那些由星球表面向外擴散的東西是一個又一個異蟲作戰單元……飛龍,腐化者,守護者,吞噬者,眼蟲,王蟲……
那麽前方星球的身份便呼之欲出。樂園星——被刀鋒女王佔據的史詩生物家園。
便在這時,沃爾頓的臉出現在3號屏幕,告知尼赫邁亞一個駭人消息——他懷疑早前彗星飛越厄爾納星高空軌道發生解體現象,致使大塊隕石降落在星球內陸掀起一場毀滅風暴的發展並不是偶然事件,是來自刀鋒女王的安排。那些襲擊伊普西龍鑽探平台的史詩生物早前便藏身彗星碎片內部空間,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方式埋伏在厄爾納星液氫海洋,起到監視阿庫巴多恆星系統內部環境的效果。
另一方面,在樂園星進攻阿庫巴多恆星系統的時候,這些史詩生物正好能夠趁機殺出,裡應外合對晨星鑄造轄下設施發動突然襲擊,製造范圍性混亂。
沃爾頓的講述讓尼赫邁亞心頭憂慮愈重,對於刀鋒女王的作為心存疑惑。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進攻阿克隆星的動機是什麽?難不成她是打算鳩佔鵲巢,從唐方手中奪得阿克隆星,佔據這顆適合異蟲生存的星球?這麽做的確可以擴充她的軍事實力,可是站在戰略角度考量,將阿克隆星變成異蟲基地意味著從暗處走到明處,徹底暴露在龍語者與最高安理會等敵對勢力的炮口下, 刀鋒女王真以為她的蟲群能夠匹敵龍語者戰艦集群與強大的吞噬體麽?
尼赫邁亞對於阿克隆星的新環境了解程度有限,如果唐方在這裡的話,或許會有更加深入的猜想。
可惜他沒在這裡,他被菲尼克斯帝國境內出現的利維坦蟲群吸引,受亞當?奧利佛請托趕往斯巴達克斯聯隊活動區域調查異蟲集群頻繁襲擊星盟海軍艦隊的事情,根本沒有可能短時間內來到阿庫巴多恆星系統。這也是尼赫邁亞感到棘手與憤恨的原因。
老頭子想到兩個詞——聲東擊西與調虎離山。看來刀鋒女王早就覬覦阿庫巴多恆星系統的異蟲領域,為完美達成行動目標,一方面策劃實施對星盟海軍的襲擊,將唐方調離迪拉爾恆星系統,遠離阿庫巴多恆星系統,一方面對圍繞“阿庫巴多”做不規則運動的彗星做手腳,在其中植入自己的爪牙,達到監視敵人動向,尋找最佳動手時機的目的——以樂園星的能量,要影響彗星的飛行軌跡自然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刀鋒女王真的很聰明,很狡猾,也很惡毒。難怪能夠在短時間內牽動億萬目光,成為令龍語者頭疼的一大禍亂根源。
用以偵查樂園星地表情況的無人機被異蟲單位點爆,最後同步至座天使號艦橋大屏幕的影像是飛龍猙獰的側臉,以及吞噬者不斷鼓蕩的氣囊。
來自夢靨號的同步數據顯示厄爾納內部鑽探平台已經被稀有史詩生物集團攻破,火焰與爆炸在設施表面升騰蔓延,連沃爾頓都被連體邪眼逼離平台范圍,往厄爾納星高空軌道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