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說完也不等紫玨說什麽,退後一笑轉身就走,走得很是乾脆利落。
紫玨被她最後一句話弄得心裡有些慌,但是想到銀子已經不是問題,又有蘇萬裡在,要接她的娘親來京就在這幾日,心裡才安定不少。
但她也知道自己錯了,被池子方給騙過了;池子方以病而示弱,不停的要她的承諾、又不是讓她認夏氏做母,就仿佛他關心的只是紫玨會如何。
以萬氏來做要脅,也不過是嘴巴上說一說,讓她知道現在離開池府對萬氏意味著什麽而已;她還真得被池子方被蒙騙了過去:一件接著一件,池子方不停給她找麻煩,窮於應對。
再加上池子方意外的加重病情昏迷到現在都不醒,在紫玨的心中就如同移開一塊大石頭,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氣。
認為池子方的威脅終於沒有了,反而他半死不活的能成為她應對池家人的依仗;但是余氏的話提醒了她,按池子方的性子來說,他豈會只相信自己的一句承諾?
池子方是萬不得已才接了她回來,自然也清楚自己對他和對夏氏不會有感激之情,那如何會相信自己的一句承諾?他那種人當然要讓事情萬無一失才會放心。
就如他對紫玨回來招贅一事的安排,如果不是有他的安排在前,如今紫玨和夏氏已經沒有還手之力,只能聽任池老太爺把韓氏的兒子當成二房的子嗣,從而把二房的一切都拿走。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只是把她接來。只是要她的一句承諾,只要她認夏氏做母就會完全的放下心來?
就算入贅之人是夏氏的侄兒,他難道真得不擔心紫玨會生出其它的心思來?池子方不是一個君子,所以他是萬不會如此相信一個人。也不會指望著夏氏和夏承勤把紫玨如何。
他照顧了夏氏一輩子,自然也不可能給夏氏留個有禍心之人在身邊:他不會忘掉他當年把紫玨和萬氏丟下的事情。
越想紫玨越感覺池子方不會那麽容易相信自己,只是他會如何做呢?
她心的提了起來。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娘親;可是京城和小鎮相距有千裡之遙,想見豈是那麽容易的?為今之計只能盡快的籌措足夠的銀子去接人。
一天見不到她的娘親和弟妹,她一天都不會安心的。
莫愁看她的臉色不對:“姑娘,三夫人是善於算計的人,不論她說什麽,按著她的話去做,最後的好處全是她的;這一點萬不會錯。”
紫玨點頭:“我知道。”沒有心思多再說什麽。隻管低頭疾走;現在她是相信莫愁的,可是有關於娘親和弟妹的事情,也只有蘇萬裡可以商談。
事關重大,她真得信不過其它人。
看到自己所居的院子時,紫玨輕輕的歎口氣抬起頭來。不管如何她都要好好的,只有如此才能讓娘親放心,也才能讓娘親和弟妹有逃出魔掌的一天。
“大姑娘,老夫人請您去上官姨娘那邊。”來的人是老夫人身邊的觀棋,身後還有三四個婆子跟著。
紫玨看著她微微一皺眉頭:“上官姨娘如何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觀棋聞言上前施了萬福:“上官姨娘不太好,滿嘴裡盡是胡話;至於這幾個人姑娘不要誤會,張家大娘是陪我來的,另外兩個人是表姑娘怕路黑,讓她們給婢子拎燈籠。”
她說到這時斥了三個婆子一聲:“還不再去點兩盞燈。給大姑娘帶路。”
婆子們便齊齊行禮後後退幾步,有人自去取燈籠;而觀棋上前去扶紫玨的胳膊:“大姑娘,路有些滑您小心腳下。”
話說完她飛快的用極小的,也就是她和紫玨還有紫玨身側的莫愁能聽到的聲音:“表姑娘說上官姨娘的藥是大姑娘動了手腳,堅稱大姑娘是在園子裡見過什麽人。”
她話音一落雙手一松身子向後仰了仰,急退兩步才穩住身子:“大姑娘。婢子只是擔心路滑而已。”
紫玨也不知道觀棋是什麽意思,但是看她一眼並沒有說話,扶了莫愁的肩膀就向上官姨娘的院子行去:總要防人三分,所以不必十二分的配合觀棋。
眼下情況不明,當然也不必揭穿觀棋,去了上官姨娘那邊自然會有分曉。如果不是有薑婉的人過來,隻憑觀棋的幾句話,紫玨肯定不會沉默要問個清楚的。
她和老夫人的人沒有什麽來往,不曾給過任何人半點好處,這個時候觀棋來獻殷勤她當然不敢全盤接著。
上官姨娘的院子裡燈光通明,老夫人居然真得在——她剛剛醒過來,就不放心的趕過來,還是在老祖宗讓她好好抄經的時候,此人還真是不能放下府中的事情。
院裡院外的人很多,可是卻沒有半點的雜聲,院子裡靜悄悄的,唯有屋裡傳出些聲響來,卻也聽不清是什麽人在說些什麽。
紫玨看陣勢就知道今天不會好應對,琢磨著老太爺不會是想今天就對她難吧?韓氏和其兒子的事情鬧到滿城風雨,這個時候對付她那真是要錢不要臉了?
不管京中的人如何看,老太爺是鐵了心要把韓氏母子當成池子方的人,為得只是兒子手裡的銀錢:還真像是池子方的老爹,不是他這樣的人怎麽能教出池子方那樣的兒子來。
只是進門看到夏承勤和水清在門廳上坐著喝茶閑聊,她還是愣了愣;怎麽說這是內宅的事情,夏承勤和水清可都是外人啊。
夏承勤看到紫玨進來微笑起身:“郎中是我們請過來的。”他這是在解釋他們為什麽在這裡,卻並不在屋裡只在門廳上相候的原因。
他並不想摻和池家內宅的事情,只是無奈之下避到這裡。
水清指了指身邊的一人:“大姑娘。這位是府上三姑奶奶的長子呂公子——啊,你是見過的,我倒是多嘴了。”
呂文信站起來看著紫玨是一臉的笑意:“表妹可能是不記得了吧?婉表妹可能是太過傷心了,有些話實在是……;表妹有什麽可以用得著小兄的地方。盡管開口。”
他倒是不失時機的巴結紫玨,想在紫玨面前留個好印像,卻不知道他在池府中做得醜事。紫玨知道的極為清楚;如今他再扮出如何的瀟灑模樣來,也不會博到紫玨半點的好感。
紫玨輕輕一點頭:“多謝呂表兄。”一句話就打了呂文信,有些不解的看向夏承勤和水清——他們找來的郎中,所以他們被牽扯進來在這裡候一候也就罷了。
呂文信算怎麽回事兒,上官姨娘的事情和他沒有什麽關系:除非他知道那毒菇是哪裡來的,但就算是知道相信他也不會說出來。
水清抿了抿唇拉了呂文信坐下:“呂兄悶了吧?如果不是和我們在一起,現在你也不必到這裡悶坐;有事的話。你就先走一步,過後我和夏兄再去尋呂兄來說話。”
呂文信連連擺手,目光還是留在紫玨的身上:“不悶不悶;我今天剛過來住下,正要和兩位兄長好好的說一說話,在哪裡說不是說?”
“再說。這裡如果有什麽我們可能幫上忙的,總不能乾看著是不是?不能讓大表妹吃虧啊。”
紫玨沒有理會呂文信:堂堂男子摻和旁人內宅的事情,丟不丟人啊?於禮不和他當然不會不懂,不過就是借這個機會想和自己說幾句話,表明他的關心。
只是手段還真得不高明,也不知道環兒和紫瑛是怎麽看中他的,這樣一個男人給她提鞋,她都不會要。
她卻不知道,她在小鎮街道上長大。在翠玉樓幫工,見過多少男子?而紫瑛等人在池府之中長大,又見過幾個男人?
如水清這樣的男子好是好了,但是他不可能娶一個庶女做妻,所以呂文信在紫瑛的眼中當然算是不錯的了。
紫玨也聽出來,呂文信是被水清和夏承勤給算計了。如果不是他們兩個人的話,呂文信不會出現在此地;所以此人不會搗亂,只是讓他來有什麽用呢?
她帶著疑惑看一眼水清,也不便再多問;更何況屋裡的薑婉已經衝了出來:“池紫玨你好不要臉,來了不見祖父,卻在水公子面前……”
紫玨瞪她一眼:“你再胡說一個字試試。”
薑婉是吃過大虧的人,被紫玨輕輕一句話就嚇到了,不敢再說什麽便氣呼呼的打起簾子來:“池大姑娘,你還等著外祖父打人來請你嘛。”
紫玨回頭看一眼水清:“表姐,你這個樣子也不怕……”她沒有再說下去,徑直帶著丫頭進了屋裡。
薑婉猛得看向水清,想到自己剛剛的咄咄逼人,連忙擺出溫柔如水的樣子來:“水公子,我剛剛只是怕她糾纏於你,也是外祖父的意思;人家平常說話不是那個樣子的。”
夏承勤咳了兩聲,轉過身去不好再瞧薑婉;而呂文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薑婉,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麽,目光在她的高高聳起的胸前打了好幾個轉。
水清站起來看一眼呂公子:“薑姑娘,你不說呂兄也是明白的;夏兄,我們先出去透口氣吧,嗯,水喝的有點多。失陪,失陪。”
章迷醉水清說完正正經經的向薑婉和呂文信施禮:“少時,我和夏兄就會回來;”這本來就像是句提醒了,他末了還要加上一句:“這時節外面天寒地凍。”
夏承勤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看上去好像有點點的扭曲;當然,如果不認真看的話是看不出來的,再說也有可能是燈光搖來晃去讓人看錯了。
水清的話說完,夏承勤就轉身挑起簾子來:“失陪。水兄,你先請。”他跟在水清的身後就離開了。
薑婉倒底是個大姑娘家,心意可以表現出來卻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說,尤其是當著旁人的面兒。
聽到水清誤會她急得不行。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至於呂文信巴不得水清和夏承勤誤會呢,一來可以讓他們對自己沒有防備,同他們爭取紫玨的芳心時就會讓他佔便宜。
二來嘛,當然是薑婉的人長得不錯。美人在前可以單獨相處一會兒,他是求之不得,怎麽可能揭穿水清的話?
所以他是沒有吭一聲。目光又悄悄的溜回薑婉的胸前,那目光如火如荼,就好像看到食物的餓狼一樣,恨不得馬上就要撲上去。
薑婉恨恨的跺了跺腳,轉身就想回屋;她的眼中心中只有一個水清,哪裡會看到呂文信?就連呂文信那可惡的目光她都沒有覺,只是感覺屋裡沒有了水清就沒有意思了。
呂文信很適時的開口:“水兄他們去去就來。”
薑婉對水清的心意池府上下無人不知。只是誰也不好點破而已;他當然不會不知道,因此一句話就讓薑婉回心轉意,把腳步收了回來。
他指了指水清剛剛坐的椅子:“表妹何不坐下歇一歇,喝杯茶等水兄過來?”
薑婉看看水清喝到一半的茶,臉上微微一紅便應了呂文信的話。假裝沒有想很多的樣子,坐到了水清剛剛坐的椅子上。
就在坐下的霎間,她的身子就軟了,感覺的水清的味道,真得讓她心醉了三分;她看一眼那半杯茶,如果不是呂文信在的話,真得很想很想拿起來嗅一嗅。
也就是嗅嗅,喝一口什麽,像在水清喝過茶的地方她再喝一口——好羞人!她只要一想就感覺全身都熱了起來。人也仿佛也要化成了水一樣。
呂文信的目光依然落在她的胸前,並沒有注意到她迷離的目光:“表妹,你可有什麽打算?二姑母如今也在府外沒有消息呢,你一個弱女子……”
他真得很想動手去摸一摸,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妄動,要慢慢來;薑婉如今已經是失勢的人。還能跳出他的手掌心去嗎?
薑婉根本就沒有聽到呂文信在說什麽,心裡想得全是水清,只是下意識的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應付呂文信。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這一聲“嗯”聲音拉得有點長,帶著三分的嬌媚和慵懶,落到呂文信的耳中帶著那麽一分的挑逗。
呂文信咳了一聲把目光移開:“表妹,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打人來知會為兄的一聲,為兄只要能幫上忙的,絕不會推脫。”
他再不移開目光,怕自己真得會伸出手去。
薑婉依然沒有聽清楚呂文信在說什麽,還是用一聲輕輕柔柔軟軟的“嗯”字作答;她的目光只是盯在茶盞上,看著杯子外面留著的一點茶漬印——她知道,那就是水清喝水的位置。
現在她真得很想讓呂文信滾,可是僅有一絲理智告訴她不能那麽做,所以她只能盯著那茶盞不放,想像著自己的唇蓋上去……
哦,我的天!她感覺心跳加快了,身上也出了一層微微的汗意:屋裡實在是有些太熱了。
進了屋的紫玨當然沒有料到薑婉沒有跟進來,更沒有心思去理會薑婉;她看到的是老太爺和老夫人四道冷冷的帶著怒氣的目光,心中哼了一聲臉上卻平靜的很上前見禮。
老太爺指了指上官姨娘:“今天有郎中說上官姨娘所以會瘋,是因為她的藥被人做了手腳,而用得卻是一種有毒的蘑菇。”
紫玨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啊?真是太可怕了,怎麽會有人對上官姨娘下這樣的毒手,誰這麽恨上官姨娘,再說害了上官姨娘能有什麽好處呢?”
她的話讓老太爺一時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妻,換來的當然是老夫人惱羞成怒的瞪視:她如今身子真得不太好,如果不是因為老太爺說事不宜遲她怎麽會來上官姨娘這裡。
老太爺終於想起今天晚上的用意來,看向紫玨語氣冰冷:“你當真不知道?正是上官姨娘對你祖母說了幾句對你不好的話,然後她就一病不起了。”
“上官姨娘落水還是你動的手吧?”眯起眼睛盯著紫玨,他的聲音拉得長長的,可是聲音裡帶出來的卻是肅殺:“不過是幾句話。你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狠毒的心腸……”
紫玨瞪大眼睛:“等等,你是說她這樣是我害得?”
池老太爺哼了一聲:“你能承認就好。倒底上官姨娘也是有錯的,只是紫玨你一個孩子就下得去如此毒手,實在不是我們池家之福。”
紫玨怒了:“哪個承認了。你說是我下得手可有什麽憑證,就算是官府過問也要有憑有證;你入人之罪不會就是憑你一張嘴巴吧?”
池老太爺怒而站起:“你還敢否認——上官姨娘是你踹進湖中的,府中很多人看到的。接著她病倒後到她這裡來探視的人也只有你。”
“藥不是你動的手腳還能有誰,現在還不說當天晚上你和誰在園子裡會面!”他向前一步瞪著紫玨:“家醜不可外揚,祖父問你就是想看看你有沒有悔改之心。”
“你能知錯的話,以後好好的改過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生過,祖父也不會責罰於你。”他還真是軟硬兼施,先是恐嚇再是哄騙,就是想讓紫玨點頭承認此事。
紫玨抬頭看著高過她一頭多的池老太爺:“不是我做得。這是我的回答。至於老太爺你的話,哈,是在騙小孩子吧。你當然不會責罰,你只是想打二房那點銀錢的主意而已。”
“只要我認了,你就可以借此不讓我招贅以撐起二房的門戶來。就可以讓韓氏的兒子來接掌二房的一切;一個小孩子嘛,當然以後你說什麽是什麽了,二房的就變成了你老太爺的。”
她打了一個響指自管自的坐下:“我就是不明白,二房倒底有多少銀錢會讓你們如此的惦記?”
老太爺在今天晚上就難,讓紫玨看到了他的急迫,也讓她第一次重新開始思索,也許二房的錢財有很多,多到她無法相像,不然老太爺幹嘛如此猴急。如此的處心積慮。
就算明知道韓氏母子有可疑之處都不查,還不讓人提起,為得就是把二房的東西都弄到他的手裡去。
老夫人開口了:“紫玨,你說那些都沒有用,你祖父的話你沒有聽清楚嘛,上官姨娘這裡只有你來過。藥不是你動的手腳還能是誰?”
紫玨看著老夫人:“就憑這個你們就要入我的罪,就要把我當成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還真不知道誰是那個心狠手辣的人呢。”
她無法再忍讓下去,對老太爺兩個人她可是忍了又忍,不想和他們翻臉;倒底他們是池府的主人,她自己太過弱小了,和他們翻臉對自己太過不利。
可是如果只知道權衡利憋的話,最後陷進去的人就是她自己;很多時候其實不用想得太多,因為對方也是在權衡利憋,他也有所顧忌不然豈不是早就過來把她捏圓搓扁了?
今天老太爺他們難,紫玨乾脆就打算把臉撕破了;反正她也要去接娘親了,反正這對祖父祖母也不把她當成人看,大不了一拍兩散看誰的臉掛不住。
她就不相信老太爺真得不在乎臉面,還敢在這個時候讓她大鬧起來:京城的人都在等著看熱鬧呢。
老太爺一甩袖子回身坐下:“不是你還有誰?你倒是說個道理出來。”
紫玨看了他們一眼:“我不知道應該說你們傻還是應該說你們蠢, 居然認為那就是所謂的道理——上官姨娘院子裡沒有來過其它人是你們親眼看到的,還是聽來的?”
“不知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嘛,那些說話的人可能被收買了,不但是對你們說了假話,很有可能就是那幾個人在藥裡動的手腳。”她聳聳肩膀:“我把人關了起來,你們可仔細問過?”
看到老太爺兩人的臉色,她“哈”的一聲怪叫起來:“問也沒有問,嘿,就這樣認定是我做得,你們還真得我的好祖父好祖母。”
“現在你們也對我說個道理出來,上官姨娘的人有沒有被收買?拿出真憑實據來,我們再來說其它。”
池老太爺大怒:“我讓你說的可不是這些,你顧左右而言他……”蠻不講理了,總之今天就是要入紫玨的罪。
“不要以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你表姐可是知道不少事情的,包括你去園子裡的事情。”他瞪著紫玨:“人證是有的,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紫玨甩了甩手帕:“薑婉說得,那你讓她和我對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