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雙腿真得軟了,看著夏承勤悲苦莫名:“你姑丈聰明一世,真得以為這天下事都在他的謀算中嗎?那個韓氏的事情先放到一旁不說,單就萬氏的事情他就坑了我一輩子。”
淚水落下來,她其實真得很想轉身離開,因為再留下來還有什麽用?不管她是不是知道萬氏的下落,在紫玨的眼中她就是那個壞人。
但是她又怎麽能一走了之:她不想回娘家做個白吃飯的人,更不想萬氏再因她而有個萬一——當年不管她是不是知道萬氏的存在,但是大錯已經鑄成,如今她怎麽能一錯再錯?
就如紫玨所說,她在十年之前搶了萬氏的丈夫,如今還要再搶人家的女兒?可能一開始的時候她想得不是那麽多,如今她如何再說服自己:我沒有想多麽多?
萬氏不可以出事!
不然她一輩子也過不去自己這道坎。因此她才如此的悲痛又是如此的委屈:真得不是她的意思,因為池子方在安排一切的時候,她開始是反對的。
當時沒有想過那麽多,只是接受不了另外一個孩子稱自己為母親;但是現在她要如何取信於人?再者萬氏被池子方接走藏起來,她就是擺在大家眼前會得到利益的人。
就在昨天她還對紫玨大呼過:你不要走好不好?
夏承勤扶住夏氏:“姑母,事情終會水落石出,眼下最為要緊的就是找到紫玨的娘親。”他輕輕的低聲道:“您想一想,姑丈會把人藏到哪裡?”
只要把萬氏找到。只要把萬氏送到紫玨的面前,那麽一切的誤會就會自解。
夏氏低下頭去思索,而老太爺卻大叫一聲道:“承勤,我們池家的事情自有我們來做主。”他讓丫頭把夏氏扶到椅子上坐下來。然後看向紫玨:“你還不跪下認錯?!”
老太爺當然不知道萬氏在哪裡,但是他現在知道能讓紫玨乖乖聽話的法子:萬氏在手的話,讓紫玨往東她絕不敢往西。
就算他不知道萬氏在哪裡。也不妨礙他拿萬氏來要挾紫玨。
紫玨看著他:“你讓我跪?!”她把東西狠狠的砸過來:“你讓我跪!”她把能砸的東西都砸掉了,累得有些氣喘籲籲,倚在柱子上看著池老太爺:“你想讓我跪我就會跪嗎?”
水清看著紫玨往前踏上一步,可是紫玨卻在他開口之前又說話了,這次聲音平靜了很多:“認祖,明天就認祖。”
夏氏的嘴巴張大了,能塞得下整個的雞蛋:“紫玨。你……”
紫玨看著她:“明天認祖,我想夏府也應該來人吧?為了萬無一失,為了防著人搗亂,您能不能請地保之類的、有官身的人過來做個見證?”
現在紫玨的樣子,就仿佛剛剛打老太爺的人不是她。就好像剛剛瘋了一樣砸東西的人也不是她。
只是不曾正眼看一眼因為心痛而跌坐在椅子上的老太爺,就算是要認祖也和老太爺不相乾似的。
老太爺氣得已經全身無力,再也無法大聲的叫嚷,抖著唇道:“你休想成為池家的子孫,我們池家沒有你如此不孝的子孫!”他指著紫玨:“把她給我拖到……”
紫玨拿起一片瓷片來放到脖子上:“要麽明天認祖、招贅,要麽我就死在你們面前,讓二房所有錢財都歸族裡所有。我想,族裡的長輩們肯定知道我的孝心,死後也會讓我認祖。”
老太爺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可是除了死死的盯著紫玨外他能做什麽?真得讓紫玨死,那二房所有的錢都會成旁人的,再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死一百個紫玨他不會眨眼,可是二房的錢一個大子也不能落到外人的手中:兒媳婦拿著都不行,更何況是族裡的人。
夏氏看看紫玨,然後扶著夏承勤的胳膊站直對老太爺開口。只是聲音冷了好多:“您應該知道如何做才對,紫玨動手是有不對,但是您的所為真得能放到太陽下說嗎?”
“真得不讓紫玨認祖的話,我倒真得願意去過青燈古佛的日子,把子方攢下的家業給族裡用,也算是給子方多積些德。”
她說完看一眼紫玨沒有勸紫玨半個字:“你說得,只要活著的話我都會答應你。”會救萬氏的話她並沒有說出口來,因為此時說不如好好去做,他日找到萬氏對紫玨說什麽都可以。
現在,真得不必了。
池得順看看老太爺再看看紫玨:“老太爺,四姑娘的屍骨還未寒呢……”怎麽說紫玨也是池子方唯一的骨血了。
老太爺看在錢字上,終究還是把一口氣硬咽了下去;可是紫玨打了他,還砸了他那麽多的寶貝,讓他如何再能看紫玨順眼?
如果不是二房的錢,他巴不得紫玨能橫死在他的眼前;因此他一甩袖子轉身走了,池得順連忙跟上去。
紫玨卻緊走兩步:“老太爺,明天認祖,如果你不同意的話……”
老太爺氣得一腳把身邊的仆從踹出去:“備馬車,去族長那裡。”他真得不想再聽到紫玨開口說一個字,也不想再看到紫玨。
他恨恨的想到韓氏,琢磨著能不能把她和兒子弄到族裡——可是想到韓氏和其子的身份已經被紫玨叫破,知道的人也太多了些,在族裡那是瞞不住的,只能不甘心的作罷。
看來,也只能在紫玨招贅的事情上做手腳。
紫玨把瓷片丟在地上,任由莫愁和挽晴扶住了她,合上眼睛淚水是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她的娘親現在倒底在哪裡?
水清輕輕的咳了一聲:“大姑娘,是不是大娘給你寫過信來?”
紫玨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向水清:“你想說什麽?”
水清看一眼夏氏上前兩步:“我看大姑娘還是去散一散步的好,把氣積住可是要生病的;”他說著話欠了欠身子伸手相請。
紫玨不說話抬腳就走,而夏氏上前攔住她:“你真得要認祖歸宗?”看紫玨剛剛瘋的樣子,她怎麽可能會按著池子方的安排去做呢。
“或者,你有更好的法子?”紫玨靜靜的回望著她,眼底的怒火依然還在,眼中也全沒有冷靜,可是一張臉上卻靜的像萬年的古井。
夏氏聞言歎氣:“我先走了,承勤,你伴我回去見你祖父。”有些事情也要她早早的去安排一番,不然明天怎麽可能會安排好紫玨所指明的那些人?
地保?倒是要請的,但是只有他卻顯得輕了些,因為紫玨在池府鬧了一場大的,連祖父都打了,總要有個有身份的做個見證,到時候池家的人才不敢輕易動紫玨。
她匆匆的帶著夏承勤離開了,沒有對紫玨解釋一句她心中所思。
水清引著紫玨往園子裡去:“我想你現在心裡肯定很悔也很恨,認為是自己在池家的不服軟才讓大娘被人藏了起來,拿她來要脅你。”
“其實,信上已經寫得明白,大管家也說得明白,池二老爺做安排的時候在使人去接你之前——而他要在何時把大娘接走,我想他要等得不是你在池府如何如何了。”
“而是,大娘寫了信來報過平安,讓你放下心來把心思全用到池府上;不管是要對付池家的人,還是要弄到銀子救大娘,你都有的忙且不會想得過多。”
“因為大娘來信了嘛,你要提防的人反而會是繼父,在大娘那邊你是壓根不會想起池家人也會下手;如果要下手的話,你也不會接到大娘的信。”
他看著紫玨:“事實上就是如此,如果沒有大娘的信他就去接人,怕是大娘那裡也不會老老實實跟他走——總要有你的信為憑;還有,你這裡如果生了疑只怕認祖的事情就很難。”
“大娘倒底是再嫁之身,她是有夫有子女的人,如果不是她心甘情願她也不會乖乖的跟人走。所以,那個合適的時機和你無關,只看大娘什麽時候寫信來。”
紫玨的臉白得有點透明,額頭的青筋醜陋的如同蟲子一樣蠕動著:“該死的。”她接到信的時候還百般的小心,如今才知道一切早就在池子方的預料中。
就連挽晴和挽淚出現在她的身邊,也不僅僅是為了照顧她,重要的是為了讓她和娘親有個可以通信的機會。
好一個池子方,算得足夠深足夠細,心也足夠黑足夠狠。
挽晴的臉色也變了,雙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上,她可不想讓紫玨誤會了她;而柚子卻抱住了她,紫玨也拉住她的胳膊:“我知道,不關你的事情。 ”
“他不需要特別安排心腹之人的,因為那樣也會讓我生出疑心來;不管是莫愁還是你挽晴,都不是他的心腹,所以才會讓我真正的放松下來,沒有過多的想一點點!”
“他的心計不是我能相比的,眼下吃虧並不算什麽。”她沒有再說下去——最擔心就是她的娘親。
水清看著紫玨:“為什麽要認祖?我不相信你就如此束手待斃,任池二老爺擺布你一輩子。”
紫玨回頭看看他:“謝謝你。”她沒有再多說,只是抬頭看向了天空。
她要讓池家付出代價來。池子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應該把她的娘親弄走,所以紫玨現在沒有半點的顧忌。
她要讓池子方後悔,悔到腸子都青了。
“我們,去看看我父親;今天還沒有給他請安呢,既然現在不走了,那晨昏定省是不能少得。池家,可是書香門第呢。”她說完住足轉身,換個方向繼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