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狂風大作,暴雨傾盆。
在澳‘門’一家小飯館裡,孫子明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把自己這十余年的心路旅程,向光仔這個兄弟娓娓道來。很多事,是倆人共同經歷過的,也有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
“當初,我們三兄弟就想著賺錢,讓家人過得好,沒想過要怎麽樣。很多時候,三哥和小七都不敢相信,賺錢居然會那麽簡單。我們賺了錢第一次回家過年,小七和三哥還把錢塞在‘褲’襠裡,生怕被人偷了……。
來到香港發展,我想過自己會成功,但沒想到環境比我想象的更險惡,居然還差點被你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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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光仔替倆人倒了杯酒,後怕道:“如果你那時沒把我當朋友,或許那一刀我真會刺下去。我把你掛了,三哥肯定會過來,我殺了兄弟的兄弟,我能怎麽辦?那五十萬‘花’紅哪是買你的命,分明是買我們兩人的命。”
已有幾分醉意的孫子明,拍著光仔的肩膀,感慨道:“所以說,我們有緣,天生要做兄弟的!後來的事,你跟在我身邊,你都知道了。
那就從你離開後,我再給你說說吧。
我和國忠、三哥把蘇聯洗劫了一把,賺得那個錢叫大啊!這麽說吧,當時如果我們公布財產情況,我們三個就是華人首富!跟我們比起來,李家算個屁啊!沒有那樣的底氣,我會敢跟李家叫板,到處狙擊他們?
……九一年,我們又在日本幹了一票,後來又在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時幹了一票。毫不吹牛地說,現在我們遠東集團論資產,或許比羅斯柴爾德、洛克菲勒、摩根這樣的百年財團差點,但絕對可以排世界前三十。
我還敢說,只要再給我們十年時間,或許我們遠東集團會成為世界前五的超級財團!”
孫子明自傲的敘述,讓旁邊的張金海他們匝舌頭,也讓光仔、王中勝這些智商比他們更高的人,有點明白這些話裡透出的意思了。
錢賺到這個份上,加上巨大的社會聲望,或許孫子明他們的追求已經與常人不同了。再往深裡想一想,對照他們的做法,或許他們自己並不想控制未來的‘共濟會’,卻又不控制都不行了。
沒錯,孫子明,或者說孫子明他們這個團體,巨大的財富帶來的巨大風險,已經讓他們左右為難了,那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遠東集團的生意遍布中、俄、韓、港澳台,孫子明個人的產業更是延伸到了美國,但他們有個致命的弱點——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政治勢力。遠東集團擁有的那些政治勢力,其實都是別人的,他們擁有的僅僅是人脈!
中、俄、韓都是中央集權國家,從某種意義來說,經濟是要為政治服務的。目前這三國的主要任務是發展,所以對他們遠東集團優渥有加,但如果他們的存在威脅到了國家利益、政治利益,隨之而來的就是打壓,甚至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所以,孫子明集團才會把大量的財富捐出去,想以巨大的社會聲望避禍,也有政治表態的成分在裡面。
如果遠東集團沒這麽快崛起,再過二三十年,等張濤或是瓦西裡他們成長起來,能夠成為遠東集團在各國政壇上的代言人,孫子明他們或許不會這麽著急。然而,遠東集團的發展速度,連孫子明這個掌舵人,都沒有料想到。
或者說,他這個前世潦倒一生的人,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這麽長遠的打算,只是本能地按自己的記憶,快速攫取財富,而忘記了掌握財富是要有實力匹配的。
光仔他們這幫人裡,王中勝是最聰明的,想了一會遲疑道:“明哥,你的意思是,你們怕了?”
孫子明苦笑起來,卻拍拍光仔的肩膀,動情道:“光仔,明白了嗎?現在不是哥哥要你這份家當,實在是沒你這份家當,我們就會有危險了。你想想,一個資產數千億美元的財團,卻沒有令人投鼠忌器的實力,就會是一個抱著黃金在鬧市行走的孩子!”
這些話落在光仔耳朵裡,有些讓他茫然不知所措,但落在王中勝耳朵裡,卻是疑‘惑’不解了。當初他可是專程去美國當過惡客的,就是想讓孫子明出面當旗手,團結海外華人,怎麽才過這麽點時間,他從拒絕變成了主動?
“哎”,孫子明歎了口氣,沉聲道:“你們在印尼鬧的那一出,刺‘激’了我們,也讓我們反思了許多。有錢沒勢力,遲早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把自己的安全系於他人之手,還不如我們自己來!”
光仔對政治經濟學不甚了解,但王中勝是專‘門’研究過的,立即反問道:“明哥,你們推動遠東一體化,難道還不能給你們政治庇護?”
已經吃飽了的楊國忠,終於接嘴了,無奈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我跟子明都犯個致命的錯誤,只看到遠東一體化的好處,卻忘記了其中的害處。”
王中勝覺得腦子不夠用了,遠東一體化,會讓中俄韓都從中獲得巨大的好處,怎麽就會有害呢?
“知道現在遠東地區的貿易,是用什麽貨幣結算的嗎?”
稍一愣神,王中勝遲疑道:“人民幣?”
“對,就是用人民幣!國內這幾年的發展太快了,剛開始我們用美元結算,現在開始用人民幣了,否則根本無法消化那些人民幣,國內的金融也無法提供那麽多美元兌換。”
王中勝駭然,人民幣不是國際儲備貨幣,甚至連自由兌換都不行。俄國遠東地區如果使用人民幣結算,那意味著那些從國內流出的人民幣,都需要俄國人進口國內的產品,送回到國內來,才能形成一個貿易的過程。
換句話說,俄國人在用他們的礦產品,換取中國的工業品,順帶摧垮他們自己本就脆弱的民用工業體系。這種貿易關系,短時間內或許沒問題,但長期下去,等於是把俄國的經濟安全,維系在中國人身上。而這種經濟依附關系,又是俄國人無法控制的,因為他們無法找到比中國製造更廉價的商品,去滿足近兩億國民的生活需求,最起碼礦產、能源沒有大幅度漲價前,他們只能聽之任之。
現在中國經濟開始高速發展,印度也在急起直追,國際能源市場已經有漲價的苗頭了。一旦俄國依靠石油資源,擺脫了經濟困境,就有更多的錢去購買雖然價格更高,但質量更好的歐美產品,擺脫目前依靠遠東集團的局面。介時由遠東集團推動的遠東一體化,豈不是成為一枕黃粱?如果俄國不再需要中國的價廉質次的工業品,實力雄厚的遠東集團,就難免成為雙方政fu眼裡的‘肥’‘肉’。
中央集權的國家,永遠都是強乾弱枝,不可能允許一家財團的實力,能夠動搖國家穩定甚至是安全的,除非這是家國有企業。
“明白了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但適用於江湖,也適用於政治!我們的財富不能再留在遠東了,得轉移出來,如果我們自己沒有海外政治勢力,我們敢往哪轉移?”
話說到這,光仔徹底明白了,如果未來‘華人共濟會’不能成為遠東集團的附庸,那麽他們只有自己動手,搞出一個類似的政治組織,給他們自己當保護傘了。憑著他們的經濟實力,新搞出來的政治組織,會很容易地將海外華人中的‘精’英一網打盡,隻給‘華人共濟會’留下數量眾多的底層民眾。
沒有了社會‘精’英的加入,光仔他們準備成立的‘華人共濟會’如何發展壯大?
沉默了半天,光仔苦澀地笑起來,自己想獨立‘門’戶,不想成為任何的人的附庸。繞了一個大圈子,還是回到了原點,自己還是要成為別人的附庸。
這事,孫子明也很無奈,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編這些瞎話。但是,刑天社是他和楊國忠失誤之下鼓搗出來的怪物,而且開始走上了血腥之路,現在就應該由他們來收場,將它身上的血腥清除,免得以後再次搞得血流成河。
苦笑了一陣,光仔才盯著孫子明的眼睛,沉聲道:“明哥,給個章程吧?”
有些話,孫子明不好赤/‘裸’‘裸’地挑明,但楊國忠卻可以,也更有發言權。
“無糧不聚兵,你們刑天社這幾年,如果沒有我們的資金支持,光靠你們自己不可能發展如此迅速。
你們別看印尼華人好象很有錢,其實有錢人永遠是極少數,沒錢的才是大多數。如果沒有我們的主導,你們拿什麽去維持共濟會的運轉?”
‘無糧不聚兵’這話戳到了光仔的痛處,刑天社的兵強馬壯,是用崇高的口號與海量的資金砸出來的。口號只能給人暫時的‘激’情,沒有經濟上的保障,再熱血的人也會清醒,最後面對現實。
黑幫組織搞的偏‘門’生意,確實非常賺錢,但那些錢是大家賺的,也是要分給大家的,經過上下分成,真正到組織手裡的有多少?這幾年,如果沒有遠東集團的支持,刑天社哪有實力養著數千名脫產幫眾,關鍵時刻在印尼雷霆一擊?
現實的無奈讓光仔頹然歎氣,楊國忠也趁勢補了兩句,“光仔,大家現在還年輕,能打能拚,以後呢?你當人家大佬,是不是該給人家一個前程?”
楊國忠最後補的這兩句,讓張金海和魯貴生他們都動容,也讓一直覺得不對勁的王中勝閉上想反駁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