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你給我說說，為什麽你能獲大獎，我就不能呢?上次在柏林，我不是也這麽拍的嗎?”

　酒會還沒完，老謀子就有點醉醺醺了，拉著孫子明不撒手。複製本地址瀏覽://%%%%%%%%%%%/聽到這話，孫子明有點不高興，什麽叫我拿大獎，你拿不到啊?又憑什麽你就一定要拿大獎，別人就不能拿?

　再看看鞏利也有憤憤之色，孫子明暗歎了聲，要不是大家都是同胞共處他國，憑這話自己就不會再搭理他。

　幸好旁邊的吳廠長是明白人，趕緊打圓場道:“一謀，你少喝點酒，別喝醉了，我們明天還要回國。”

　跟在孫子明後面的劉佳玲可不是什麽善茬，一邊保持著微笑，一邊道:“明哥，什麽時候帶我去美國掙美元啊?賺同胞的錢，沒意思了！”

　孫子明可不想窩內鬥，瞪了這妖精一眼，見安吉利卡休斯頓正與自己舉杯示意，連忙跟幾人告了個罪，“不好意思，我美國的朋友在那邊，我過去打個招呼。阿玲，帶你去認識下安吉利卡小姐。”

　目送著孫子明他們，去與幾個美國演員談笑風生，吳廠長沉聲道:“一謀，你失態了！人家的電影水平比你低?”

　“我，哎，我就是想知道原因。”

　“那就別喝了，這又不是在國內！”

　老謀子立即把玻璃酒杯遞給了鞏利，這位山東大妞一口把大半杯威士忌全喝了，面不改色把酒杯放到侍者的盤子裡。那邊的劉佳玲卻吩咐侍者，給孫子明送來一杯牛奶。

　孫子明眼睛的余光，看到兩個女人的差異，不禁感歎不已。

　要說人的成長環境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人的性格，而性格在很大程度上，能決定人的命運。鞏利一口把三兩多酒喝了，劉佳玲卻是給自己找來一杯牛奶，所以鞏小姐離開老謀子，照樣是國際巨星，而劉佳玲如果沒有自己提攜，永遠只是個香港明星。

　應酬完了，孫子明帶著自己劇組的人回酒店。月色如水，灑在威尼斯各色小橋、水道上，旁邊隱隱綽綽的各色建築陰影投在水道上，平素一成不變的小道，一會波光鱗鱗、一會黑暗幽遠。

　讓清涼的海風一吹，孫子明的腦子也開始慢慢清醒，剛才不是老謀子輸不起，而是他碰到麻煩了。目前國內那種操蛋的體制，賺多賺少都是電影廠的，

都變成了工人、幹部的福利，他最多是拿了點獎金。

　《大紅燈籠高高掛》沒拿到大獎，國內的票房就沒有保障，讓他如何不急?現在國內的人可不是原來，遍布大街小巷的錄像廳、錄像帶出租店，觀眾早開了眼界，一般的電影根本勾不起他們的興趣。電影嘛，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種娛樂方式，誰願意花兩塊錢到電影院給自己找難受啊?還不如花兩塊錢，到錄像廳裡跟著周星星笑個肚子疼，或是看劉德鏵他們耍寶耍帥！

　“明哥，那個張一謀太不知好歹了！上次他和他相好的來香港拍戲，嫂子和我、阿毅還”

　“你知道什麽呀?”孫子明沒好氣地打斷劉佳玲，“搞不好，老謀子遇到麻煩了！”

　旁邊發哥也略略從狂喜、激動中緩過來了，半醉道:“也不怪他那樣，《大紅燈籠高高掛》確實是部非常優秀的影片，要不是這次評委會的都是右派，肯定會拿大獎的。張導演輸就輸在情報，如果有人告訴他這些，他根本不會來威尼斯，而會去柏林。”

　啊?劉佳玲一下子懵了，張大了嘴巴聽發哥給她解釋。

　從藝術價值而言，《大紅燈籠高高掛》是張一謀形式和內容結合得最好的電影，隻比《紅高粱》遜色一籌。這部電影對東方主義的嘲諷入骨三分，它是張一謀一次大膽嘗試的實驗之作，這樣的實驗電影在中國電影裡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同時對張一謀在影片裡，也展現出高超的場面調度、音畫搭配、鏡頭語言、美術風格等導演手法。

　但是，事情就是怕這個但是。但是，張一謀的影片可謂是生不逢時，傑拉爾?烏裡他們這一屆評委是什麽人?能拿一個小金獅獎和艾爾維拉?諾塔裡獎，已經是對他電影技術的肯定了。

　“還不明白?”

　發哥今天太高興了，坐在搖晃的船上，繼續給她解釋。

　傑拉爾烏裡他們七個人，有五個人在公開場合，批評過歐洲電影。稱現在的歐洲電影，個人色彩過於沉重，為大部分觀眾接受不了。

　什麽叫大部分公眾接受不了?其實就是電影過於晦澀難懂，觀賞性不高。電影本身是說故事，你得把這個故事說得讓人能看明白。《蒙古精神》為什麽能拿銀熊獎，就是因為它是暗合西方主流思想的。《跛豪》是討了個巧，意大利什麽最出名?西西裡島的黑、手黨，《跛豪》真實地反映了地下世界的黑暗，讓他們都有同感，覺得有現實的社會意義，而且觀賞性強，這才能拿金獅獎！

　孫子明拍打著發哥的肩膀，大笑道:“所以說，提名靠實力，拿獎靠運氣。你還想跟我去美國混呢，沒發哥這腦子，混個屁！”

　劉佳玲咕嚕了句，“活該！那個家夥不識抬舉，要是加入內地的光影傳媒，這些事早有公司替他操心了。”

　這倒說到了點子上，單槍匹馬打不了天下，人要往上走，必須要依靠團隊，而且是團結、優秀、有實力的團隊。西北電影廠這具僵屍，即使有吳廠長這樣的人，也幫老謀子走不了多遠，他要成為真正的國際大導演，必須要有自己的團隊，幫他打理電影之外的事。

　回到酒店， 梁朝韋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枚不知是不是早準備好的戒指，套在已經半醉了的劉佳玲手上，“阿阿玲，嫁給我吧?”

　“嗯”

　劉佳玲再一次狂喜，撲到梁朝韋身上，大叫道:“喝酒！不醉不散！”

　在哄笑聲中，梁朝韋漲紅著臉，抱著未婚妻開始給大家敬酒。一通酒戰，連趙姐這樣平常不沾酒的人，都面紅耳赤坐在那傻樂，孫子明也樂呵呵地跟這對情侶聊天。今天確實高興，除了拿了大獎，孫子明也為劉佳玲找到正確的歸宿高興，也為荒唐的過往感傷。想想當初自己跟這妖精的事，仿佛還在昨天，那時倆人一有機會就偷情，就象是做賊一樣。

　“阿韋，其實你的潛力我非常看好，在香港男演員裡，發哥、輝哥還有你，是我最看好的，其余的人都只是明星而已。”

　劉佳玲驕傲地靠在梁朝韋身上，“明哥，你指點他一下啊。”

　孫子明笑眯眯道:“不需要了，王佳衛就是一個能雕琢他的導演，我也沒那個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