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少，知道團結就是力量嗎?”

　　“工會?”

　　“對，只要象美國那樣，成立真正掌握在藝人手裡的工會，你們就會成為誰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團體！”

　　張國容繼續搖頭，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說老板會各個擊破，單就藝人裡也找不出挑頭的，有實力的沒這個想法，有想法的沒這個聲望和實力！

　　孫子明不再作解釋，這些事確實有點過於遙遠，美國的工會組織也是通過上百年的鬥爭來的。但這個想法卻在他心裡播下粒種子，只等著合適的時候發芽、成長，一直到緩慢地成為他後半生奮鬥的目標。

　　……

　　第二天，孫子明和胡娟陪著張國容去機場，讓孫子明想不到的是，胡衛國居然也來了！

　　兩好友剛擁抱問好，旁邊華納公司的人就把胡衛國給帶走了。他的唱片已經錄製好了，這次是來配合公司宣傳的，這小子隻請半個月時間的假，沒時間給他敘舊。

　　胡衛國剛走，張虹就將一個碩大的背包扔了過來，孫子明趕緊接過背著，這位大姐臉色不太好看，自己還是小心點好。

　　“你們還真準時，分秒不差！”

　　“這不是那位大明星，執意要親自來接你嗎?所以，隻好掐著時間來“。

　　三人出了候機廳，著在台階上等了一會，戴著鴨舌帽、大墨鏡的張國容這才重新把車轉了回來。張國容看了眼張虹，不禁心裡略一失神。

　　這位女孩太純淨了，簡直就象墜落在塵世的天使！

　　“張小姐，你好。我是張國容，很高興見到你！”

　　“我是張虹，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張虹一開口，張國容就愣了下，作為歌壇宿將，他很容易就聽出張虹的聲音是假音。幸好大世面他見多了，兩人都彬彬有禮地握手問好。孫子明和胡娟不禁暗中猜想，兩人在一塊，不知張國容能忍得了張虹幾天。

　　客隨主便，張國容請大家到一個高檔餐廳吃午飯。鋼琴如水，環境優雅，孫子明低聲教胡娟如何用刀叉，張虹倒是一抬手，把waiter叫了過來。

　　“給我妹妹一雙筷子“。

　　“小姐，這不符合禮儀“。

　　“禮儀?我們老祖宗制定《周禮》時，歐洲人還在樹上趴著呢！”

　　張國容愕然，這是從天使嘴裡出來的?

　　“虹姐，那時已經有了希臘文明！”

　　“我是說法國人，這不是法國餐廳嗎?”

　　孫子明識趣地閉嘴，不能與張虹爭論，這是大家總結出來的教訓之一。

　　旁邊的侍者，已經微微露出不屑之色，要不是張國容在，人家可能已經開始轟人了。

　　“我們三個的牛排，要九成熟，我們不習慣茹毛飲血！”

　　流利的法語脫口而出，讓waiter收起了不屑之色。微微躬身，操著蹩腳的法語，請求張虹用英語或是粵語再說一遍。

　　“我們三個的牛排，要九成熟，我們不習慣茹毛飲血！”

　　這次是標準的倫敦腔，讓旁邊用餐的人都愕然了，張國容也微微變色。孫子明也聽懂了，捂著臉示意自己不認識這人。

　　“虹姐，

淑女風度，淑女風度。拜托你了，這不是燕大，也不是你們樂團！”　　“你能吃四成熟的?”

　　“上次曾叔請我們吃飯，子明也是點了九成熟的“。

　　胡娟還不太明白九成熟的背後意思，好心地幫孫子明解釋了一句。這位虹姐歷來是得理不饒人，特別是嘴角已經撇了的時候。

　　“虛偽！”

　　……

　　吃完午飯，張虹拒絕了張國容的休息建議，要求直接去錄音棚。

　　“張先生，我沒那麽多假期，只能在香港呆兩星期。編完你的，還要去幫子明編“。

　　孫子明不無惡趣味地想看看，張國容這位謙謙君子，是如何在張虹毒舌下狼狽不堪的。不過，很快就讓他失望了。

　　兩位張家人都非常專業，在專業樂手的默契配合下，兩個小時左右，張虹就把《沉默是金》給編完了，還編出兩個風格迥異的版本。

　　《沉默是金》沒完全聽孫子明的建議，而是除了古箏外，大量使用弦樂、鋼琴等西洋樂器，完全擯棄了‘原作’中的節奏類樂器，讓整個音樂行雲流水，完美地表達出'灑脫做人'的意思，頗有都市隱士的意味。

　　《明月夜》則完全不同，大量使用古箏等民樂，顯得頗有民國時的風格，將那種傷感懷舊之意，表達得淋漓盡致。

　　傍晚時分，伴奏帶錄製好後，張國容充滿期待走進錄音棚，開始錄製歌曲。

　　“夜風凜凜獨回望舊事前塵，是以往的我充滿怒憤，誣告與指責積壓著滿肚氣不忿……“。

　　……

　　“停，把聲音放開，還要幾分灑脫、從容“。

　　……

　　“抹淚痕輕快笑著行，這一句聲音高半調“。

　　……

　　“你是不是爺們啊?怎麽象個女人樣?再來，要一種把各種責難，都不放心上的感覺！”

　　……

　　“停！要豁達大度，豁達大度！你明不明白什麽是豁達大度?”

　　……

　　幸好張國容是好脾氣，對照張虹的指示一一更改。就這樣，一直錄到凌晨一點多，才把《沉默是金》給錄完。

　　“那個誰，怎麽還沒合成完?”

　　一進入工作狀態的張虹把眾人指揮得溜溜轉，孫子明遞過去一瓶水，坐在已經非常勞累的張國容面前。

　　“習慣這種風格嗎?”

　　“很好啊，有缺點當然要指出來，這樣才能做到完美無缺。我相信這部作品，將是我最好的作品“。

　　行，只要你受得了就行！孫子明轉頭一想，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苦難，不禁大皺眉頭。

　　一直忙活到兩點多，工作人員才全部製作完。

　　“張小姐，現在開始嗎?”

　　“開始“。

　　'夜風凜凜，獨回望舊事前塵事。

　　以往的我充滿怒憤，誣告與指責，積壓著滿肚氣不忿，對謠言反應甚為著緊。

　　受了教訓，得了書經的指引，現已看得透，不再自困。

　　但覺有分數，不再像以往那般笨，抹淚痕輕快笑著行……'。

　　整個錄音棚裡響起了歌聲，仿若一個飄逸出塵的隱士，在娓娓而談，談盡了人生的灑脫、豁達。

　　音樂結束良久，眾人才如夢方醒，紛紛鼓掌。張國容也沒想到，自己辛苦十余個小時，居然錄製出了一首絕世之作。

　　張虹也輕輕鼓掌，扭頭低聲跟孫子明說:“聽到沒，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家！能把流行歌曲上升到藝術層面的，香港獨此一人！”

　　孫子明也連連點頭，《沉默是金》這首歌，在前世就是經典。這一世，估計會成為香港音樂史上，一個難以逾越的高峰。或許三十年後，今天的譚永麟，人家會說是八十年代的殿堂級歌手，而張國容卻能憑這首《沉默是金》成為受人膜拜的大師！

　　傍晚才趕過來的梅豔方還停留在《沉默是金》的震撼裡，容少跟她是同一級別的歌手，都是將唱歌當成了自己的生命的人。可突然一下，自己這個好友成了真正的歌者，或許幾十年後，人家會說自己是華語樂壇曾經的天王巨星、殿堂級歌手。

　　而容少?人家會說，他是香港八十年代的流行音樂大師，他象羅大右樣，把香港流行歌曲上升到了藝術，做到了‘曲以載道’！

　　……

　　第二天一早，梅豔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特意跑來錄音棚，想再見證一首驚世之作。可惜讓她失望了，張國容把《明月夜》演繹地感人至深，卻找不到昨天人曲相融的那種感覺了。

　　“好了，別苦惱了！子明的粵語填詞，已經將這曲子上升到了藝術的層次。國語填詞，已經不可能達到那種高度了。文以載道，詞曲完全相融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張國容這才莞爾一笑， 能得到《沉默是金》這一首傳世之作，已經是上天恩賜，怎麽還如此貪心不足呢?梅豔方一邊為自己好友感到高興，一邊又羨慕不已。

　　“張小姐，您能幫我編曲、錄音嗎?”

　　張虹也想試一試，但可惜沒時間，隻好答應下次來港時再幫她。

　　張虹的專業素養折服了這些音樂人，一名鋼琴手不禁問起:“張小姐，如果把《彎彎的月亮》、《濤聲依舊》與《沉默是金》來綜合比較，您認為那一首更為出色?”

　　張國容一聽，心裡一抖，這也是他想問又不好問出來的話。張虹深思良久，才緩緩道:“單以詞曲水平而論，子明的作曲水平比國容高出最少兩個層次。但從效果來說，《沉默是金》比其它兩首更高一籌，這純粹是演唱者的水平問題“。

　　張虹的話讓張國容頗為滿足，自己只是一個歌手，作曲不過是愛好而已。

　　給張國容錄完音，張虹又拿起孫子明的曲子。

　　“子明，這就是你這段時間寫出來的?這個是電影配樂吧?”

　　“是啊，我剛拍了部電影，這就是配樂！”

　　張虹琢磨了下，自己沒乾過這活，而且粗一看就覺得這些曲子有點陰森森的感覺。

　　“我得仔細想想，現在還不好說！”

　　“那你慢慢琢磨吧，我和娟子看電影去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