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中。
目送著柳婧的身影消失,鄧皇后還是有點惱怒。她轉向一側的鄧擎,慢慢說道:“阿擎,剛才你為何一直低著頭?”轉眼她又笑著說道:“聽聞平素時,你在柳氏面前,可沒有這麽客氣!”
鄧擎抬頭看了一眼姐姐,淡淡地說道:“我不想君前失儀!”
鄧皇后盯了他一會,溫柔笑了笑。不過轉眼她便想起柳婧那在她面前從容進退,說舍就舍的魄力,不由抿了一口酒,淡淡說道:“一個出身下層商戶的女兒,我本以為便是有點學識,也稱不上智者。沒有想到她居然也有大貴族女子的傲氣和決斷之力。這取舍進退,她倒是拿捏得不錯!”
說出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鄧皇后揮了揮手,說道:“行了,你回去吧。”
“好。”鄧九郎朝她一揖,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著他的背影,鄧皇后輕輕歎了一口氣。聽到她的歎息聲,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走了過來,她一邊給鄧皇后按摩著肩背,一邊輕輕說道:“娘娘因何歎息?”、
鄧皇后閉上眼享受了一會,才慢騰騰地說道:“剛才柳白衣在我面前侃侃而談,可自始至終,她不敢正眼看阿擎一眼……那是分明心中還有阿擎,所言所語,不過是在對我用激將之策,我一時不察,給中了計也就罷了,讓我失望的是阿擎,那個時候,他只要親口質問一聲柳白衣。那柳白衣定然會神態有異,可他一直沉默到她離開。”
聽到鄧皇后這話,那婦人一笑,她忍不住說道:“娘娘這話可說錯了,若是大是大非,或敵對衝突之時,九郎那自然幫你,剛才嘛,那分明是小兒女心思。”
鄧皇后聞言不由一曬,道:“這麽說來。還真是我想差了。”
鄧九郎不一會便出了花園。
他來到走廓時。柳婧正在霍焉等人的籌擁下走向馬車。
隔了數十丈,望著她大步離去的身影,鄧九郎突然止了步。
見他不走了,幾個銀甲衛相互看了一眼。最後。地五湊上前去。小聲地問道:“郎君?”
鄧九郎慢慢抿緊了唇,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柳婧的背影,低低說道:“我直到今日。才知什麽叫做言辭如刀!”
在地五幾人不解的眼神中,鄧九郎低下頭來,他看著木製走廓上,自己的倒影,良久後又低聲說道:“她說那些話時,是真不顧及我了,一句一句,像刀一樣,真是刺得人心血淋漓啊!”
地五聽到這裡,不由上前一步,他看向鄧九郎,拱手說道:“郎君既然被她所傷,不如冷落她一些時日?”
地五這話一出,鄧九郎便轉過頭來。他詫異地看著地五,看了半晌後,他啞然失笑道:“怪不得世人有言,站著說話的人不腰疼……這個柳氏,若論心狠,其實還用地過我,我便是被她傷得鮮血淋漓,可真正與她冷戰起來,後悔的必然還是自己!”
說到這裡,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紋路分明的手掌,先是苦笑了一下,慢慢的,他的笑容變得冷硬,慢慢的,他輕輕把手掌一合,握成了拳!
柳婧的馬車出了宮城時,天地間已只是繁星數點,明月如水。
馬車回到白衣樓時,夜色已深,明月漸上中天。
柳婧一下車,桓之況等人和那幾個美姬便圍了上來。在他們地簇擁中,柳婧上了白衣樓二樓。
白衣樓二樓中,正是燈火通明,柳婧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站在二樓欄杆處,身著一襲玄色儒袍,俊美高雅的青年男子。
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他,柳婧先是一怔,緊接著她蹙起了眉,轉眼,她朝著身後的人吩咐道:“都退下吧。”
“是。”眾護衛和美姬朝她行了一禮,優雅地退了下去。
柳婧提步朝著那青年男子走去。
來到他面前,看著這個身子站在背光處,面目有點模糊,那蒼白高雅的臉因處於黑暗中,越發顯得雙眼深不可測的男人,柳婧深吸了一口氣,微微笑道:“顧家郎君怎麽來了?”
背著光,越發顯得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慢慢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用他那勾魂蕩魄的聲音,極溫文地說道:“阿婧都為了你我的婚事,入宮求皇后娘娘賜婚了……事關終身,顧呈豈能不來?”
背著光,這男人實在笑得溫文爾雅,可對上他這格外顯得高大的身軀,對上他那雙亮得驚人的眼,柳婧卻生生感到了心驚!
她入宮,見到皇后娘娘,並向皇后娘娘求賜婚與顧呈,不過是二個時辰前的事。二個時辰前宮裡發生的事,這麽快便傳到了他的耳中?想那鄧皇后,自從皇帝病重不起後,對自己的安危那是防范甚嚴!本來應該是水潑不進的一次談話,這顧呈居然現在就知道了?
柳婧以前便知道,顧呈有點勢力,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勢力大到這個地步,耳目靈通到這個地步!
在心中震驚過後,柳婧很快便在顧呈戲謔的眼神中清醒過來,她朝著他一禮,輕聲說道:“讓顧郎見笑了,我不過是……”
她還沒有說完,顧呈便打斷了她的話頭,他輕笑著說道:“是啊,你不過是覺得,反正這話你也只是說說,皇后娘娘不可能找我去對質,我也不可能知情……只是柳白衣,你這樣拿著我的名號與皇后娘娘談判,還真是心安理得得很啊!”
說到這裡,他垂下眼皮,那雙深得幾不見底,深得泛紫的眸子,在定定地打量了一會柳婧後,顧呈嘴角一揚,輕輕說道:“阿婧,我好象忘記說我願意了。”
他盯著柳婧,輕輕笑道:“我是說,我願意娶你,同時你還真是說得沒錯,就在不久前,我父親親自去汝南見過了你的父母,他們已同意了我們重提婚約。”
在柳婧騰地抬頭,瞪大眼傻呼呼地看向他時,顧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柳婧面前,看著柳婧把信接過,他優雅的一轉身,“這是你父親的信,你可以看看。”
走出幾步後,顧呈回過頭來,燈火通明中,他俊美蒼白的臉上笑容深沉,“對了阿婧,你父親讓我立誓,說是娶了你後必須對你一心一意,不納妾不休妻,這些我都應承了。他問我有什麽要求,我就說,我什麽也不求了。”
說到這裡,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竟是有點出神。怔怔地盯著柳婧的面容看了半晌,顧呈又是一笑,只是這樣笑著笑著,他的聲音已轉為淒涼,“其實我最悔的,便是在吳郡那時,聽聞你父親入獄……”他沒有說下去,只是深深一揖後,轉身大步離去。
柳婧目送著他離去半晌,低下頭來,慢慢打開了手中的信。
信上清跡清俊,確實是她父親的筆跡。柳婧自己是個偽造筆跡的高手,對這個自是毫無懷疑。
信很長,寫了足足三頁紙,在信中,她的父親說,兩年前,柳樹等人回到汝南後,柳府也罷,他也罷,就失去了柳婧的音信。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很平安,可女兒遮掩行蹤,連親生父母也不告訴,分明是防備鄧九郎打探了去。他說,他的女兒,從小時候便聰明,長大後也意氣風發,生得又美貌,在他這個父親的心中,便是世間最尊貴的公主,也比不上女兒的好。
可他這麽好的女兒,那姓鄧的千挑萬挑,屢次狎戲而不知尊重,他心實是痛恨。
在信的最後,柳父接著說,女兒年歲已大,芳華漸老,他做父親的日夜不安,只求著上蒼乞憐,能賜給女兒一個知冷知熱的好夫君。恰好這時,顧父親自去了汝南,在對面相晤時,顧父把柳婧到洛陽後的種種事端,全部說了個遍。最後顧父說,做為一個君子,本當一言九鼎,當日已經退婚,如今重提婚約,應是羞恥之事。可是,他明白他的兒子,他的兒子自十三歲那年與柳婧遇上後,便沒有忘記過她。這麽多年來,他雖然一直對人說,記恨她曾經的侮辱,可那些自欺欺人的話,在退了婚後這兩年,在他拒絕了一門又一門的親事時,其實已經連自己也騙不過了。
顧父說,九年前,十一歲的柳婧,因為一時任性,導致這樁婚事生了波瀾,二年前,顧呈又因為一時任性,導致與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擦肩而過。做為兒子的深為悔之,他這個做父親的,便顧不得顏面,親自上汝南重提婚事了。
然後柳父說道,他與顧父相交多年,對彼此的心性早已了然,這世上如有清正君子的話,顧父便是一個,他說的話,定無虛言。柳父還說,他並不了解顧呈,不知道他是否與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珍愛自己的女兒,可他相信,有了顧父這樣的父親,有了顧呈當著兩個父親許下的諾言,他的女兒入了顧府,一定會過得幸福。所以,他已同意重提婚約。在最後,柳父還說,鄧府家大,家大則心眼大,別人珍之罕之的寶貝,在他們眼中可能不過是一根草,顧府則不同,便是有了顧父現在的這番承諾,他的女兒這一生,也無人敢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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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補上昨天的欠更。昨天實是太累了,寫了二千多字就撐不住伏在桌上睡著了。本來早上想補完三千字馬上上傳,可我白天真沒有碼字的心思,瞪著文檔看了半晌,最後還是決定晚上再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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