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諸方城漸漸在望,幾乎是突然的,諸方城門處,突然湧出了兩列人流。
遠遠看到那兩列隊伍,鄧九郎瞟了乾三一眼,命令道:“把柳文景叫過來。”
“是。”
乾三策馬奔馳而來。
他來到馬車外,放輕聲音,朝著馬車中說道:“柳家郎君,主公讓你與他一道進城。”
馬車中,柳婧恩了一聲,她掀開車簾。
乾三牽過一匹馬,示意柳婧騎上後,一邊伴在她左右,一邊苦口婆心地說道:“柳家郎君,這次你實在做得過了,怪不得主公生氣。你看這前面的兩列隊伍沒有?那定然就是郎君的身份暴露後,特地趕來迎接他的。你想啊,郎君好不容易有個輕松的時候,這一露出身份,可不全部泡湯了?”
頓了頓,他湊近柳婧,小心地問道:“柳家郎君,你現在還傷心不?”
柳婧搖了搖頭,她低聲道:“不,我不傷心。”
“那,我再跟你說一事兒,你也別傷心可成?”
乾三這話一出,前面馬背上柳婧的身影便是一僵。
在她僵硬地轉過頭來看向自己時,乾三嘿嘿一笑,頗有點不知如何措詞的感覺,“是這樣,主公覺得呢,有些事要做就乾脆做全一點……以前郎君不是發了一封文書,然後你為了讓他解除那文書便老實跟來了嗎?剛才,郎君又把那文書發去汝南了。呃,就是說。汝南那兒,你柳氏一族那裡,不久後就會接到文書,整個汝南官場,會正式確認你是主公的人,那啥,以後你的婚事舉止啥的,像是你父親也不敢做主了。對了,還有,郎君知道你前來時不曾休妻去妾。所以他那文書中一並命令柳府的人替你休妻去妾了。”
柳婧身子僵硬了良久。才低低的,語氣艱難地說道:“那文書?什麽文書?內容我不記得了。”
其實,她是記得的,只是她還要確定一下。她必須確定一下。
乾三同情地看著她。他摸了摸後腦殼。想道:這柳小白臉兒是個有大才的,連神秘不可測的天象他也知道那麽多,這才華確實是驚人了。要我是他。也不甘心雌伏他人之下,不但不能建功立業,封妻蔭子,還要老老實實去做個孌童。
因著這種同情,他咳嗽一陣後,背起那文書的語氣,還挺細聲細氣的,“呃,那文書是這樣的,我還記得,現在背給你聽哦,咳,‘柳文景者,原吳郡陽河人氏,現遷入汝南,其家中一父一母二妹,父名柳行舟,大妹名柳婧,二妹名柳萱。
章和十四年,柳文景自願賣身於南陽鄧擎,後擎念其功高,解去身契。章和十五年,柳文景以才高拜入南陽鄧擎門下,為其門中清客。
柳文景為人,聰慧多智,極得鄧氏擎郎之心。今鄧氏擎郎告誡天下,終柳文景一生,婚配舉止,需經其主。若有敢陰助者,鄧氏擎郎與其不死不休!’喲,就是這內容。”
柳婧僵硬著,半天才輕輕地說道:“也就是說,他不但當著眾人給我套上帶有他名字的奴隸圈兒,還給我的老家發了這份文書,讓我裡裡外外,徹徹底底,只能依附他鄧九?”
乾三咽了一下口水,好一會才咳嗽著說道:“好似是這個意思。”
柳婧垂眸。
過了一會,她輕歎道:“你家郎君,在我身上用的心思,也未免太多了些。”
這話顯然說中了乾三的心,當下他連迭聲地應道:“就是就是,我們也這樣覺得。不過柳家郎君你也想開點,你要知道那勞什子的鎖心圈,早在吳郡那次你逃跑之後郎君就開始尋找了。依我說啊,那玩意兒他遲早會戴在你身上,便不是今日,也是明日,所以你也別惱了,本來就逃不掉的……”
柳婧聽到這裡,不怒反笑,她慢慢問道:“本來就逃不掉的?”
“是啊,誰叫你讓郎君一念就年的。他這輩子就沒有這樣念過一個人,你要是一開始就不遇上他也就罷了,既然遇上了,也就認命吧。”
兩人雖是走得緩慢,這時也來到了鄧九郎身側,乾三朝柳婧使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讓她乖乖認命後,便哼著曲策馬離去。
柳婧策馬上前一步,正式來到鄧九郎的身後。
感覺到她過來了,鄧九郎頭也不回,只是淡淡問道:“怨我麽?”
他身後的柳婧,安靜了好一會,才低低回道:“怨。”
這個‘怨’字一出,鄧九郎低笑出聲,他溫柔地說道:“別怨了,你左右是要嫁人的,這天下間,又有哪個男人及得上我?”
柳婧聞言,忍不住冷冷地說道:“天下的男人雖是都不及你,可他們能娶我為妻,你卻只能讓我為妾!”
面對她這明顯含著怨氣的話,鄧九郎卻只是笑而不語。
就在這時,左側的岔道處,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眾人順聲望去時,只見一支百人隊伍正卷著煙塵急忙而來。
朝著隊伍盯視了良久後,地五的聲音從一側傳來,“郎君,是洛陽來的隊伍,其中有一些還是金吾衛!郎君在這裡的消息昨晚才泄出去,他們這就追上來了,想來原是就在左近。”
鄧九郎跟著望了一會後,皺眉道:“不是先前那一隊。”
“是的,這是另一支。”
那支隊伍來得極快,就在眾人交談之際,他們便衝出了岔道,離車隊只有二三百步了。
就在柳婧也忍不住轉頭眺望之時,一個嬌憨的少女聲音清脆地傳來,“九哥哥!九哥哥!”
這叫聲一出,一側的地五便微笑道:“原來是傾華郡主。”
地五說話之際,一個美麗的少女已策著馬疾馳而來。她胯下的火紅馬極是神駿,衝來之勢如風一樣勁疾。
只是一個轉眼,那一人一馬便越眾而出,衝到了鄧九郎的面前。那馬還不曾停穩,少女便在地五等人擔心的驚呼聲中縱躍而下,轉眼間,她整個人如一團紅色的雲一樣,撲向鄧九郎的懷抱!
鄧九郎微笑地看著那少女,就在她凌空一翻,送入懷中時,輕輕巧巧向側退出半步,然後雙手扣住少女的手臂,幫她穩了下來。
少女一站穩,鄧九郎便重新坐直,他低頭看著她,頗有點無奈地說道:“你怎麽到這裡來了?”
“嘻嘻,那是我運氣好,剛抵達荊州,便聽到了九哥哥出現在這裡的事,於是緊趕急趕而來。”少女的聲音嬌甜清脆,宛如流泉,一聽便說人心頭舒暢。
柳婧轉頭向她看去,眼前這個少女,真不負傾傾之名,墨發如雲,眉目如畫,容顏極美,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雙點漆雙眸,那眸子總是水盈盈的,細細看去,竟與柳婧的眸子有點相似……
少女自一出現後,全部心神便在鄧九郎身上,也沒有注意到一側的柳婧。只見她仰著頭,朝著鄧九郎甜蜜蜜地喚道:“九哥哥,阿佼姐姐她們也來了呢……嘻嘻,三個月前我見過皇后娘娘,娘娘說啊,你就是沒有成親才心性不定的,說要給你先一門合適的婚事呢。”
她聲音嬌脆地說到這裡時,她的火紅馬已跑了過來。傾華郡主一個翻身上馬,先是朝著地五等人甜甜一笑,喊了一聲“各位哥哥好。”後,又轉頭親親密密地湊近了鄧九郎。
自傾華郡主出現後,眾人的注意力便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覺中,柳婧已有點落後。
感覺到柳婧的目光,一側的柳樹挨近她,壓低聲音說道:“文景,你別在意……你本是大丈夫,又有才華在身,南陽鄧九的桎梏,便當是投效晉升必須付出的本錢。反正又不是只能以色事人,他與哪個女人交好,家有幾個妻妾,都無需在意。”
沒有想到柳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柳婧轉頭看去。
她對上了這個一路走來,一直憨厚不顯的男人的眼。從這雙眼看來,這柳樹分明是有內秀的。
不由自主的,柳婧雙眼一亮,她點頭說道:“我知道,我不會在意。”
她雖是這樣說,可柳樹這一路細細觀察,早發現這個堂弟心性高傲受不得折辱的,而且他看向南陽鄧九的目光中分明含著情意,這樣的情況下哪能是個真不在意的?
就在柳樹又準備勸尉她兩句時,突然的,那傾華郡主甜脆的聲音清亮地傳來,“咦,你就是那個姓柳的?”
轉眼間,一朵火紅飄了過來,眉目如畫的傾華郡主,這一轉眼間已把臉湊到了柳婧面前。
感覺到她逼來的臉孔,柳婧向後避了避。
見她躲避,傾華郡主格格一笑,只見她右手一伸,閃電般地摘向柳婧的紗帽,嘴裡則格格笑道:“這半年裡老是聽到柳郎的名字呢,嘻嘻,讓我瞅瞅你長得好不好看。”說話之際,她的右手已抓住了柳婧的紗帽。
傾華郡主抓著柳婧的紗帽便是一扯,柳婧不想與她爭奪,便任由她取下了自己的帽子。
於是,這麽轉眼間,與柳婧同行了一路的車隊中人,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真容。
四下先是一靜。
傾華郡主看到她精美的面容,也是僵了下。
一襲淡藍色衣袍,面如美玉的柳婧,這般端坐在馬背上,墨發被東南風吹得有點凌亂的樣子,確實是不凡的,這是一種奢華的貴氣隱於其內的,花一樣的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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