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麽?”

　“這個地下基地的所有出入口都設置了權限密碼，我解除了原有的重新設置過，上面的人想下來就必須破譯密碼，我在阻止他們。”

　邊長曦很吃驚:“你還會這個?”

　屏幕幽暗的光下顧敘笑了笑目光沒移開，腳下還走得飛快:“很多任務都需要這門技術，我們都會些。”

　他們到達出口的時候，已經有些人在，遠離碉堡一共有四個出口，東南西北各一，他們來的這個是最遠的，已經聚集了五六十人，人人都數著數等七點整的到來。

　氣氛緊張到極點，人們握著從武器庫弄來的槍械，準備著迎接門開那一刹將可能發生的一切，臉上是狠厲和決絕的神色，沒人留意到顧敘兩人的到來。

　已經五十九分，不到一分鍾，門突然發出“呲”的一聲，機械門在顧敘設置好的自動開啟程序下緩緩打開，人們等了片刻，靜寂無聲，好像沒人發現這裡，他們一窩蜂衝了出去。

　顧敘兩人出去的時候，前面的人已經給因為換班而走開些的武裝隊伍交火。

　因為霍天除了積累資本其它都漠不關心，尤其對低階的異能者和普通人看不上眼，而這些出口又一直不曾用過，駐守在這裡的人檔次自然不會高。

　平時不受重視，甚至受到其它同行的鄙視嘲笑，又是長期做這個無足輕重的工作，人們已經很懈怠，根本沒想到裡面會突然衝出來一群臭烘烘的瘋子。

　一邊是奔著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又長久壓抑著憤怒仇恨，一個個都紅了眼睛，一邊是措手不及，心理和裝備上都沒準備好，加上實力本身就有差距，根本是一邊倒的局面。

　在更多的支援到來前，這群逃出生天的人已經迅速掃蕩障礙，飛鳥上天一樣散逸開。

　顧敘兩人都沒插上手，他們回望著只能看到一點的碉堡，相視一笑，也鑽入夜色中。

　“我們接下去去哪裡?”

　“找諸葛謙，把武器給他一點。”顧敘輕快著說，“諸葛謙想要鬥倒諸葛雲馬，諸葛雲馬想要鬥倒霍天，這本來就是一條很值得做文章的關系鏈，與其費力對付其中一方，不如讓他們自己打擂台去。”

　“據說三足鼎立是最穩定的局面。”

　“正是，不過，諸葛謙怕是頂不起來。”

　邊長曦一想也是，諸葛謙又沒什麽手下，人還衝動暴躁，還很能記仇，能望其它兩者項背嗎?

　“只要他撐一段時間，霍天現如今遭到了巨大的損失，諸葛雲馬會等不及拿回自己的東西，諸葛謙自然要去插一腿，把水攪渾，把僵局拖延下去，你說今天逃出去的人會做什麽?”

　顧敘停住腳步，瞳孔仿佛在夜色中發光，不知道是不是邊長曦的錯覺，其中依稀閃過一兩絲雷電般的霹靂光芒，讓人莫名心驚。

　“他們會離開一部分，但更多會留下來，復仇也好，拿回自己的東西也好，趁亂而起組建自己的實力也好，七號基地這淌水，會越攪越亂。”

　即使做不到那個地步，他也會推波助瀾。

　“顧敘……”

　“嗯?”

　邊長曦愣了下，才發現自己走神了，乾笑兩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霍天到底怎麽得罪你了?”

　他實在不像一個會趕盡殺絕的人。

　邊長曦都能陰到霍天，說明那個神經病也沒那麽不好攻克，以顧敘四階變異火系接近雷系的實力，殺了他也不難。但他沒有那麽做，最初進入碉堡開始，他的目標是諸葛雲馬，後來是他們漸漸發現霍天神經質的一面，越發警覺起來，不過那時，顧敘應該也沒有殺人以絕後患的意思。

　之後霍天毫無征兆地先發製人，把顧敘弄到“地牢”裡去，那時他也許可以殺了霍天，但顧忌到邊長曦或者其它一些事，到底沒那麽做。

　可現在，他雖然沒要殺人，卻擺明了要斷人前程，這其實更狠吧?

　顧敘笑了笑，低頭看著她:“我只是……”他停了很久，“多了一點覺悟。”

　以大一些的惡意猜測別人，以多一些的警惕面對別人，以狠決一點的手段處理，任何威脅都不該放過，不給敵人余地，就是給自己更大的生存機會。

　不知何時，他腦海裡多出了這些想法，好像在異能發生異變的同時，他的一些思想也發生了改變，甚至連眼裡看到的世界，也有那麽一絲絲的不同。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感到自己的心腸變得更冷更硬，這真是很怪異的體驗，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和長曦冷戰?從知道隊伍被偷襲?從陳如死在她眼前?還是從霍天向他展示了末世裡一個擁權者詭異的三觀?

　又或者，是霍天流露出對長曦的那份感興趣又帶有玩弄意味的心思最終觸到他的逆鱗。

　接下去的兩天，顧敘變得非常忙碌，總之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人影，而基地裡到處都穿著霍天霍首領以前的種種罪行，包括惡意關押高手，以卑劣手段搶佔別人的物資，泯滅人性嗜血好殺，在他家地下弄個什麽競技場逼人生死搏鬥等等，連不拿手下人當人，克扣薪酬這些，有的沒有的罪行的都被羅列出來。

　然後又爆出他多行不義必自斃，下面人終於忍不住反了，於是所有被關著的人都給放出來，武器庫也被人搬空了，他本來還遭到襲擊，弄得半身不遂神智不清。

　被邊長曦治好的諸葛雲馬果然強勢反撲，本來他那些被霍天策動的人也不是百分百歸心，他這個老首長出面一煽動，馬上倒戈，還有其他人，他手上畢竟曾有著三十多萬人，只是被霍天強行分散了。

　諸葛雲馬一動，諸葛謙也坐不住了，到處散布諸葛雲馬活不了多久，而且已經成為霍天走狗之類的言論，部隊裡願意追隨他的人還是不少的，他又另外大肆招人，得到了顧敘讚助的大量武器(主要是原本就屬於他們部隊的武器)的他手上資源很多，人們奔著這個也願意投靠他。相反諸葛雲馬武器早被霍天繳了，接著又被邊長曦全部搬走，所以他手下人多，卻極度匱乏裝備。

　至於霍天，形象負面到了極點，諸葛雲馬又給他拆台，他的大管家，也就是基地二把手第二天就舉著正義的旗幟帶人造反了，加上霍天本就不得人心，這會兒失去了武器庫，身體又的確有著被逼供藥水侵蝕的後遺症，所以手底下是一團糟。

　這麽一來，短時間內確實是三足鼎立的局面。

　顧敘隻做了前期的謠言散布工作，隨後就放手了，而另一邊，他有慫恿民間力量去反抗霍天，或者說，去反抗那些已經有了權勢的人。

　這世界已經重新洗牌，誰都有可能登到巔峰，憑什麽高高在上的就是那些人，而自己只能被奴役，被命令，低低地被踩在腳底?

　抱著這樣的想法，人們不甘於現今平庸貧困的生活，其中最為活躍的當數從碉堡底下逃出來的人，打著復仇的旗號，他們很容易把彼此團結起來，再招攬其他人，所以很快就有了規模，表面上是給霍天惹麻煩，其實是要趁亂分得一塊蛋糕。

　七號基地變得烏煙瘴氣。

　而每天來到基地的外來人員有很多，秩序沒人維持馬上就變得更亂，越是沒有規則，底層人民越是受苦遭罪，所以他們更希望得到庇佑，前仆後繼地加入個個勢力，於是勢力劃分的進程又快了些。

　顧敘和邊長曦在第三天離開，他們走在街上都沒有人會多看兩眼，順順利利地出來，邊長曦還有些茫然，看著烏煙瘴氣的基地，看著那個被人砸得稀巴爛的七仔雕像，她沒想到會把這個地方弄成這樣。

　前世她做得最成功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和諸雲華等人一起建立了一個二線基地，而且前後耗時三四年時間，翻手覆手幾天之間，不經過一絲半點的戰爭手段就把一個基地弄得面目全非，她還是覺得匪夷所思，哪怕這個基地本身就很不牢靠。

　現在想想，這件事怎麽發生的都覺得有些模糊。

　說白了，即便多出七年經驗，但從這七年裡能收獲什麽，也是要看人的，一個鄉下老人，活了一輩子積累下來的見識和眼界也未必比得上高等世家一個十歲的孩子。

　不是說重活一世就立馬天下無敵， 看見什麽遭遇什麽都一眼窺破泰然處之。

　作為末世前被當做千金小姐嬌養著長大、以及隨波逐流混日子混了好幾年，而末世後只是艱難度日，躲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沒有真正見過世面的邊長曦，她的格局，畢竟還是狹隘了些。

　顧敘關切地問:“不舒服嗎?”

　邊長曦抬起頭，透過這雙墨黑溫柔的眼睛，一時間仿佛看到了前世的他，那麽一個剛冷無情舉手無回的人。

　關於他的傳聞太多太多，無論出發點是什麽，一件事傳到千裡之外難免不扭曲失真，於是人們只看到他獨斷冷酷的表面，只看到他好戰而無敵的結果。

　在那個時代，顧敘這兩個字代表的是強大，也是可怕和恐懼。

　她生生打了個激靈。

　顧敘的眼神沉暗下去:“你覺得我做得太過分?”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