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說娘冤枉了你?二哥，你是不是熱昏了頭了，大白天的說什麽胡話呢?咱娘雖然平時對你嚴格了點，那也是為了你好啊。娘可不至於為了那幾畝地，為難你。再說了，咱家也不差那幾畝地。”大嫂田氏撇撇嘴，不當家不知油米貴。你不缺這幾畝地，那是人家老太太疼你，有好的緊著你，你不缺，我家文偉缺啊。　　江氏這會兒倒是不言語了，可能也因著心虛，倒也不敢強硬地要求唐大海拿出地契。原本，江氏以為這個二兒子是最好拿捏的，曾幾何時，慢慢地脫離了她的掌控，江氏不清楚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那麽多年都過來了，一直將這一家子拿捏得死死的。原本，江氏以為唐大海一家子會受不了被趕出去的日子，會哭爹喊娘地求她原諒。原本，江氏以為二媳婦的娘家是個破落戶，想怎麽拿捏就這麽拿捏。原本，江氏以為經此分家，便能更好地掌控唐大海一家子。只是，江氏只是想得很好，只是她看著唐大海那陌生的眼神，心裡忍不住一顫，我真的做得過了嗎?不會的，我怎麽會錯，我是他娘，我做什麽都是對的，唐大海本就應該受著，他敢忤逆我，這是不孝，是大逆不道。我有何錯！

　　“唐大海，我是你娘，你如果還認我這個娘，你就將地契拿來給我，從前的我都不計較了，我也還是跟以前一樣認你這個兒子。”江氏覺得自個兒已經很低姿態地對唐大海說話了，這要是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唐大路看了看頭頂的太陽，都秋天了，還曬得人熱得荒。“大伯娘，你不是早就不認這個兒子了嗎?以前難道都是說假的，鬧著玩的吧?這會兒人家過的好了，有了四畝地了，就眼紅了?你那乖兒都說了你家不差那麽點地兒，幹嘛還在這眼巴巴地盯著人家的地。莫非，大伯娘，你是見不得人家好?”唐大路一向最看不慣這大伯娘，雖說她一向不怎麽出自個兒家門，但是鄰裡誰不知道，這江氏慣會拿捏這老二一家子。

　　“娘，這地契孩子娘收著，也不是你問我要，我就能給的，這也不是我的地。你，你先回去吧，我們這都還要做活。三弟，田裡不好走，你扶好娘，趕緊回去吧。”說完，便又開始揮動著鋤頭。

　　“二哥，你，你……”唐大山喚了幾聲，唐大海好似沒聽見一般，只是在那奮力地做活。唐大路瞧著江氏額頭隱隱有汗了，歎了口氣，“娘，咱回去吧，二哥也不知是不是著了魔了，咱還是以後再說吧，耽誤他們做活也不好。”唐大山畢竟也是地地道道地莊戶人家，也知道翻地施肥對來年的收成影響很大，倒也沒有再糾纏著唐大海。

　　江氏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由著唐大山攙扶著往回走。江氏腳踩著松軟的土地，望著一條條的田間小路，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看著她越來越抖得厲害的雙手，田氏知道這老太太恐怕反應過來，現在氣得不輕吧。

　　田氏想了想，“娘，既然二弟都說了，地契在二弟妹那，那咱就去一去他家的院子好了，反正都到這兒了，也不差那麽一會兒了。聽說，二弟妹的娘可是打算長久地住下來，眼巴巴地等著二弟給她養老了。娘，咱過去吧，你這個正牌的婆婆過去，二弟妹還不乖乖地把地契拱手送上來給你。”

　　江氏猶豫了，不過她想到等自個兒拿到了地契，這唐大海一家仍要依附著自個兒過活，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只是，這畢竟不是自個兒家的老宅子，由不得自個兒耍橫，握緊了唐大山扶著自個兒的手，

倒是不怎麽猶豫了，都是我兒子家，有什麽地方我不能來的！　　“帶路吧……”江氏點點頭，讓田氏前頭帶路。江氏也只是心裡沒底，這麽個不大的村子，村尾就那麽一座小院子，哪用得著人帶路。

　　“窩裡橫！”田氏心裡嘀咕著，要不是為了這四畝地契，鬼才願意伺候著你來這麽遠的路，還不如在家嗑瓜子來得自在。

　　三人走走停停地慢慢地靠近村尾的小院子，江氏很少出自家的院子，這會兒水沒喝上一口，也沒坐上歇一會兒，江氏倒喘息倒是有些急了。

　　田氏上前推開院門，打量著院子，齊齊整整地碼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不得不說，這般收拾倒也有番味道。江氏也跟著進了院子，她沒有想到這個破舊不堪的小院子也可以收拾成這般，江氏死也不會承認，離了老宅子，唐大海一家子也可能過得這般好。江氏看著院子一腳圍了個雞圈，兩隻母雞“咯咯咯”地叫著，江氏想起了呂大姨從她家抓走的兩隻母雞，想來應該就是這兩隻了。

　　田氏吸了吸鼻子，灶間傳出了陣陣香氣。這老二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了，只不過是霜降，就煮上肉了。看來這老二的嶽家發了，倒是真的。那也就不差那麽點地了。田氏狠狠地吸了口肉香，對於拿地契倒也覺得心安理得。

　　好巧不巧，夏竹正好聞著香氣，想去灶間偷吃。出了房門，碰巧看到江氏三人，轉悠地打量著。夏竹瞧著這江氏都快靠近雞圈了。“嬤嬤，你怎麽來了也不招呼一聲呢。”說著便上前拉著江氏，江氏一時間倒也不好甩開手去，由著夏竹拉著去了。“娘，咱嬤嬤，大伯娘，還有三叔來了。你快出來啊……”夏竹衝著屋子裡大聲嚷嚷著。

　　呂氏正巧在灶間燒著火，聽著夏竹的喊聲，擦著手便出來了，心裡不住地在嘀咕，這又是怎麽惹了老宅子了，這老太太平日裡不出門，這會兒都過來了。一邊嘀咕，一邊揚起笑，陪著小心，“娘，你怎麽過來了?”

　　“二弟妹，你這話也真是的，難道娘就不能過來，這是二弟的家，娘就算住這兒，你也得將正房讓出來，這都是也是天經地義的。”田氏在唐大海那邊吃了癟，這會兒對著呂氏，倒是擺起了長嫂的譜，打算在呂氏這兒找回場子了。

　　呂氏訕訕地，“大嫂，我這不是這意思。如果知道娘要過來，早些讓大海去接您。”

　　“行了，別跟我提這些虛的。我也懶得跟你廢話了，你把地契拿來，我這就回去。在這兒待得憋得慌。”江氏直接開口，便問呂氏要地契。

　　呂氏雖然心裡對於江氏的到來，有些想法，但是沒有想到江氏會剛剛坐下便直接開口索要地契。呂氏看著江氏一臉嫌棄的模樣兒，好似一刻都不願意在這兒多待，但是要起地契來，倒是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呂氏不免有些氣急，看著穩穩坐在那的江氏，直起了身板，收起了小心，“娘，這是我娘家給買的地，我也不好拿出來給娘啊。”

　　“二弟妹，你就別說編瞎話蒙人了。你娘家給買的地，你問問娘，可信嗎?”田氏嗤笑著，要說是她娘家買的，倒還真是有這個錢財，但是田氏想起了自個兒的娘家，沒點好處，她可住不了一天便會被趕回來。

　　“大嫂，說句不當的，你娘家不可能，怎麽的，還就不許我娘家幫襯啊?”

　　呂氏憋了一肚子的氣，這婆婆真是見不得自家好，田氏還要在一邊煽風點火，呂氏對著她明嘲暗諷了，倒也不管什麽大嫂不大嫂的了。“娘，小妹這會兒倒也潑辣了，咱出去吧。再不出去，那老婆子要擺婆婆的譜，小妹又該吃虧了。”方氏點點頭，扶著呂大姨地手姍姍來遲。

　　“親家，我這不身子有些不爽利，出來得晚些了，你別介意啊。”方氏笑容滿滿地對著江氏道。“哼”，江氏轉頭對著呂氏，固執地說著，“我沒有那麽空，你快些將地契拿來。嫁進我唐家的門了，娘家給的，也得交給我這個婆婆，不管你情願不情願。快點，還要回去做霜降的湯水。”

　　“親家，如果我沒有猜錯，你說的地契，就是我買的四畝地的地契?”

　　江氏梗著脖子，衝著方氏喊著， “怎麽，我問她要地契，不行嗎！哪有媳婦私藏的，就算是娘家給的那有怎麽樣，婆婆要了，做媳婦的也得給！舍不得給也行啊，那你這娘家別幫襯啊。”

　　呂氏聽著江氏的話兒，氣得渾身發抖，真不知道以前的日子怎麽熬過來的，自個兒當初真是瞎眼了，想著自個兒勤快點，由著點江氏罵，總有一天，會得到江氏的認可的。現在看來，那基本就是白日做夢了，還做了那麽多年的夢！

　　“不過親家，你可能還沒有打聽清楚，這地兒確實是我買的，不過這地契可不是大海的。”方氏氣定神閑，悠悠地道。

　　“什麽！”江氏三人齊呼。“這咱們可能，你不是買了地送給大海的嗎?”江氏猛得站起身子來，顯然不太相信。

　　呂大姨一點兒都不淡定了，她可以沒有方氏那麽好的耐性。“不信你可以去問問裡正啊，裡正一起去鎮上辦的地契。說不傷情面的，我這會兒完全可以去衙門裡告上一狀。小河村唐江氏，唐田氏，唐大山，意圖謀奪他人地契。”江氏聽得後背發麻，冷汗直冒。

　　唐大山拉了拉江氏的袖子，“春蘭她大姨，咱這不是被人糊弄了嗎?真是的，一家人不識一家事兒。娘，你不是說要回家燉湯水了嗎?我這會兒肚子都餓了，咱早些回去吧。”

　　江氏哆哆嗦嗦地直起身來，唐大山上前趕忙一把扶住，朝著院外走去。

　　“噯，噯，等等我啊。”田氏原本還想著怎麽也得在這兒吃頓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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