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又走了一小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卻是林地走到了盡頭,前方就是大片大片的藥田了。此時還有不少低階弟子正在田間巡邏。
這片藥田,種的恰好是人參和田七。
到了這裡,雪花突然落下,在空中變作了一條筆直的雪線,毫無波折地指向前方!
靳絲雨也松了一口氣,冷笑道:“看來她畢竟不是木之精,雖會這木遁之術也遁不出多遠。這裡沒有古木,她借不了力。”木遁之術雖然帶個“木”字,卻基本是泛指了所有植物,然而有一樣卻是極重要:就像懂得土遁之術的修仙者不能將自己遁入一小杯泥土當中一樣,寧小閑要施展木遁之術,首先被借力的對象要比她的塊頭大一些。這是遁術的基本規律,也是別人將這種能力稱為“木”遁的原因,因為通常來說,只有樹木才具有這樣的體積,而眼前這一片藥田,種植的都是低矮的草本植物,寧小閑就是想遁也遁不進去。
所以到了這裡,她只能另覓辦法前進,也就是馭劍而行。她現在穿的還是廣成宮長老的服飾,頂著的也還是聶雲娘的容貌,這田中的低階弟子哪個敢上前去攔她?
靳絲雨卻是毫不氣餒地沿著雪線追了上去。
她的命令已經發了出去,最遲一刻鍾之內就會傳遍廣成宮駐地,屆時寧小閑再想頂著聶雲娘的名頭招搖過市已不可能,除非換過一張臉。但即便如此,她也瞞不過靳絲雨的感官——早在荷渠鎮的荷花娘娘廟中,靳絲雨就牢牢記住了她的氣息,那種奇特的、不似靈力也不似妖力的氣息。長天贈給寧小閑的淬靈雖然可以瞞過虎嘯峰秘境的機關。卻斷斷瞞不過靳大仙人的耳目。
她再一次身化風雪。
風的速度有多快?她又是全力追趕,隻一個打旋就能飛出近百丈,比起縮地成寸的初段神通也不遑多讓了。
就這樣追出去沒多遠,她都能望見前方的天空中隱約有個婀娜的身影,正在馭劍而行,速度自是極快,卻遠遠趕不上自己。由於五老峰和虎嘯峰雙雙爆炸。此刻天空中往來的修士極多。劍光霓虹如七月的流火。不過她見著了前方的那個身影,卻是本能地認定,這就是寧小閑!
有修士自前方往這裡趕來。靳絲雨即運氣喝道:“靳絲雨在此!廣成宮門下聽令,攔下前方白衣女子!”
她運起神通,這聲音立刻響徹在天地之間。
這裡是廣成宮地盤,聽到靳尊者發令。空中數百名修士頓時齊齊轉身,自四面八方往白衣女子的方向撲了過去!
這女子身上雖然穿一襲寬大的白色絲雲道袍。在空中飛行時,勁風吹得衣袂翻飛,越發顯得她身材窈窕,細腰長腿。靳絲雨的長嘯之聲。她自然也聽到了,足下長劍不聲不響地垂下,居然是筆直地往下飛!
底下正好有個修士出手來攔截。這女子竟然絲毫不停,如遊隼一般俯衝而下。那架式反倒像是老鷹撲小雞般凶狠——被眾人合圍的她。居然在氣勢上更像老鷹。
那樣的速度真是難以言喻。旁人只見一道白影若離弦箭矢,與出手攔截的修士擦肩而過,連速度都未減弱半點。可是修士卻在空中一頓,身形都呆滯了,隨後馭行的法器再也載不住他,直直掉了下去。
一起掉下去的,還有斷作了兩截的屍身——就在方才交會的那一刹那,對方居然將他一刀兩斷,頭軀分離!
在場中人,只有靳絲雨望見了那一劍的堅決、凶悍和無畏!這也是她頭一次見到寧小閑出手,果然就和情報中所說的一樣狠辣。看來哪怕後有仙人追擊,這女子也不曾亂了章法。
靳絲雨皺著眉,將自己的速度再次加快。
因為她已經看明白,底下正是浚河!並且這條河流奔騰至此,正好被破碎的峽谷和沙洲切割成四條大小不一的支流,河水從此各奔東西去也。
當然從天上看即是如此,若是泛舟於其上的人,還會發現河水流行這一片沙洲區域的時候,本身就已經被大小不一、形狀不一的沙洲分隔得支離破碎。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暗道、河道。
這也是整條浚河流域當中地表最複雜的一段。靳絲雨看到這裡也不由得暗中佩服,寧小閑被她這仙人攆在後頭跑,居然兀自頭腦清明,精心挑選了這麽一段逃生的好地點。活到靳絲雨這歲數就明白了,武力值最高的敵人,不一定就是最難對付的。越是頭腦精明、遇事冷靜的家夥,才越不容易擺平。
無論眼前的寧小閑修為到了哪個境界,她的心計和應變能力都不可小覷。
當然,讚賞歸讚賞,靳絲雨也絕不會放過這等敵人,所以風雪中就有白光一閃而過,向著寧小閑電射而去!
這速度比靳絲雨本身的飛行還要迅快得多, 甚至在場都沒幾人看出它的本相是什麽。惟有寧小閑此刻驀地抬頭,隨後瞳孔都驟然一縮!
這縷耀眼的光,居然是一條透明的白龍!
確切一點說,乃是冰髓形成的冰龍,頜下有須,頭上長角,每個鱗片歷歷可數。其前後四肢,每肢上俱生五爪,當真是栩栩如生。它本身並沒有顏色,只是反射了月光,便隻借著這樣微弱的光,它就透出了五彩的美麗。並且隨著它張牙舞爪往前行進,身形越發龐大、身軀越發凝實,氣勢更是滔天。
待得撲到寧小閑面前,她都覺得自己面對著一堵巍峨冰山,那般堅厚、凝重、不可摧毀。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不會輕攖其鋒,只能閃身避讓。
結果這條冰龍並不轉身追擊——此時它已經身長近三十丈,力大則勢沉,要轉身不是那麽容易了——而是維持著往前突進的姿勢,最後狠狠衝進了寧小閑腳底下的浚河!
刹那間,河面上有白汽蒸騰,像是霧天來臨,連三尺之內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